坐在东边的一个身穿白衣的老头似乎终于注意到了秦枫,随意地推了推眼前的老花镜,自顾自地说道:“没看见那里挂着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吗?”
秦枫眼见这副眼镜只有边框,没有镜片,戴与不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暗想这老头绝对是江边上卖水——多此一举,小声嘀咕着:“牌子不是应该挂在外面吗?你们把它放在门后边,谁能留意到啊?”
白衣老头一边摸牌,一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子,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观牌不语真君子’吗?”
秦枫觉得很委屈:怪我咯?明明是你问我话的……
白老头见秦枫沉默不语,眼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快之色:“小子,我在问你话呢,你是变哑巴了,还是变聋子了?”
此时此刻,秦枫真想拿块豆腐撞死这糟老头,叫我闭嘴的是你,叫我回话的也是你,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啊?就算是你输了钱,也不能拿我当枪使吧?
“白老头,别磨磨叽叽的好吗?”坐在白衣老头下家的紫衣女子美图微皱,第一次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看到老娘要胡大牌了,想拿这小子当挡箭牌是吧?”
坐在紫衣女子下家的一个粗犷大汉见白老头面露窘态,低眉顺眼地说道:“Honey,你今天大杀三方,就高抬贵手,放白大哥一马嘛!”
“Honey?!”秦枫愣了足足好几秒,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且不论这哥们也一大把年纪了,单说一个五大三粗、胡子拉渣的大老爷们,像小女生一样用发嗲的声音对一个老女人撒娇,这种反差谁能受得了?
甘薇也感到一阵恶寒,柳眉简直皱成了一道弯月: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哪?怪不得莫七会行事古怪,难以捉摸,原来是物以类聚、近墨者黑的缘故……
“给我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紫衣女子却丝毫不吃这一套,杏目一瞪,劈头盖脸地训斥道:“没看到有一大帅哥在边上看着吗?也不怕给别人看笑话!”
“老婆大人教训的是!”被紫衣女子这么一训斥,粗犷大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如同做错了事的小媳妇一般,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秦枫看到这一幕,差一点就喷了出来。这些人还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则笑死英雄,乐疯豪杰。如果不是看到坐在北边的青衣老头还算正常,秦枫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了疯人院……
“你想要这张牌是吧?我偏不打给你!”白老头赌气似的将刚摸到的九万收了起来,却将三张七饼拆开,打了一个出去。
“你以为我在打万一色是吧?可惜你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紫衣女子生怕白老头会反悔似的,一把夺过七饼,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老娘我单钓七饼!一色四节高!”
粗犷大汉看到白老头打出的是一张七饼,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一脸憨厚地笑了起来:“白大哥,真不好意思,我也和了!”
青衣老头看到雷公和电母都和了牌,不甘落后地把牌亮了出来,煞有介事地说道:“既然你们都要和,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虽然比不上雷公你的‘清龙’,但也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花龙’啊!”
“一炮三响?”白老头明知道电母在打万一色,所以宁愿拆散一个刻牌,也绝不打出九万,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不禁有些傻眼了:“这样也行?”
电母再次和了打牌,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不依不饶地说道:“还愣着干嘛?赶快给钱!”
白老头大概是一连输了几十把,斗志全被磨光,脸上浮现出一抹颓然之色:“不行,我忍不住了,先去上个洗手间。小子,你来顶一下!”
“可是,我不太会……”秦枫一般打的是银城麻将,只有一百零八张牌,没有风牌和箭牌,但这些人打的是国际标准麻将,一共有一百四十四张牌,秦枫压根就没玩过,连番都不会算。
“有老娘罩着你,你有什么好怕的?”电母突然向秦枫抛了一个媚眼,声音变得娇滴滴的,和之前暴跳如雷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不过,要是你待会付不起账,也可以用‘肉偿’的哦……”
“咳咳……”秦枫面色一窘,哪料得到一个年过花甲的女人会如此大胆露骨,你家老公还在一旁看着呢,你就不能悠着点吧?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雷公居然没有一点表示,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大概是习惯成自然了吧?
青衣老头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现场还有一个黄花大闺女在呢,怎么能如此口不择言?于是,青衣老头瞪了电母一眼,义正辞严道:“电母,你就少说两句吧,别吓坏了这两个年轻人!”
“继续打牌!谁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我都要把他大卸八块,其中四块拿去喂鱼,两块拿去喂狗,两块埋地里,等明年长出四块,再拿去喂鱼!”电母神情一肃,脸上顿时笼罩着一层寒霜,仿佛高高在上的女神,神圣不可侵犯。
“这女人还真是善变!难怪会叫电母!”秦枫暗自摇了摇头,却没敢多说一个字,万一真的惹怒了此女,只怕真的会被五马分尸,大卸八块,没准这疯女人还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将尸体藏在床头下,那真的是死都不能死得安生……
甘薇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麻坛高手,由于经常在一起切磋,对彼此也是知根知底,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而秦枫作为一个外人加入其中,免不了要吃亏。秦枫赢了好了,一旦输了,极有可能要赌债肉偿——虽然这看起来是一句玩笑话,但万一是真的呢?这些人本来就不太正常,要是发起疯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和秦枫?
一想到这里,甘薇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目光死死地追随着秦枫的动作,暗自为他加油打气,希望他甩掉白老头的霉运,不说通杀三方,至少不要输得太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