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节
断腕绝交
这一切,梦游做梦都没想到,这个战略方案,原来是自己在无奈之下,在卢植和王玺儿面前胡编的,只是说说而已,不想就变成现实了。自己说的是让卢植偷袭刘秀城堡,让王莽随后掩杀,现在只是调换了角色。其结局完全一样。
怪哉!都说邓禹神机妙算,天下无双,怎么就在小河沟里翻船了呢?
当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军情,必须找蒋琬等人召开军事会议,商讨应对之策。
事不宜迟,立即召开会议。
会议内容不宜泄露。就在会议结束的时候,董小宛派人给梦游送来一封信函,送信人说是王玺儿的信件。
梦游发晕,王玺儿给自己来函干什么。心里本来怀恨王玺儿,后悔当初告诉她找董小宛联系自己,这就来了。
这是王玺儿的亲笔书信,信件散发着一股香气。展开信件一看,字迹娟秀,力道浑厚,有女中豪杰的气势。内容是,王玺儿邀梦游中午去青龙坡相见。
青龙坡就在汉献帝城堡北面三十里处,是一道山梁,一个地名,没有特殊含义。
梦游有些不耐烦,不想再看到王玺儿,这女人实在太恶毒。不过就这么装糊涂肯定不行,不是男子汉所为。还是去看看,看看这个恶毒的女人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看时间,正是中午。
此一去,有可能是一场血战。怎么办,真的就把王玺儿杀了吗?这样能对得起大英雄徐荣吗?
一晃身形,梦游来到青龙坡上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向约定地点观察一下,果然,王玺儿带领小红等三十几个护卫,就站在一块绿草地上东张西望,四周再没有其他兵马,也就是说没有埋伏。梦游哼了一声:“哼,有埋伏又能怎样,想杀我,恐怕你的刀还没磨快。”
梦游还是很谨慎,老远落向地面,一副叫花子形态走过去。
还是小红眼快,老远就看见了,一口柔和的声音喊道:“胡仁大哥,你来了?”
梦游愤恨王玺儿,但对小红情有独钟。在卢植军营那几天,就是小红跑前跑后照顾梦游。特别是在牢房那天晚上,自己安安稳稳睡大觉,小红在门口看守一夜,确保梦游的安全。这让梦游一辈子都忘不了。不是有王玺儿在,真想把小红请到高老庄,让她过几天好日子。再说小红也是个美人坯子,即稳重又大方,完全没有扭扭捏捏、自我造作的感觉。
可惜了,跟在王玺儿身边,整天打打杀杀,朝不保夕,连嫁人都耽误了。梦游很是同情和怜悯小红。今天最好是宰了王玺儿,把小红带走.
梦游形似要饭的叫花子,其仪表、气质却是真正的男子汉,紧腰炸背,松骨鹤姿,威风凛凛,几步就来到王玺儿面前。
王玺儿还是那么高雅,还是那么丰润,还是那么鹤立鸡群,完全没有内疚感,微微点点头,玉口轻开:“胡仁兄弟果然是英雄气概,风姿潇洒,几天不见,更加英姿飒爽,气贯长虹。胡仁兄弟,这几天可好?嫂嫂不彩,打扰兄弟了。请兄弟见谅!”
当然,梦游再愤恨王玺儿,在这样祥和的气氛下,也要装的大方些,敞亮些,开朗些。以礼待人,不失大体,该叫嫂夫人还叫嫂夫人,不亢不卑:“多谢嫂夫人挂念。还好,兄弟我九死一生,曾多次侥幸逃过劫难,都是托嫂夫人的福,多谢嫂夫人。”
“哎。兄弟,你这样在外面走动,充当乞丐,自然要受人家欺负。听嫂嫂一句,来军营吃现成饭,睡安稳觉,匡扶天下,建立功勋,也好再帮帮我,嫂嫂绝不亏待你,等拿下汉献帝城堡,想当皇帝也不是梦想。兄弟德才兼备,首屈一指,旷世奇才。以兄弟的才能,必定是人中之龙,名扬四海,统领天下,绰绰有余。嫂嫂是个庸人,头发长,见识短,手无缚鸡之力,遇事没有主意。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贤妻,念念不忘兄弟的远见卓识,英明决策。兄弟是否听说了,我和卢元帅就是按照兄弟的战略方案,联合王莽,偷袭了刘秀的皇城,一举消灭了刘秀,铲除了心头大患,几乎兵不血刃。这都是兄弟的功劳。嫂嫂此番就是感谢兄弟的,真诚请兄弟到我军中出任军师之职,高官厚禄,凭兄弟挥舞、泼洒.”
王玺儿玉口含珠,字语清香,理据分明,惠德豁达,一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贤惠靓妇姿态。
梦游可不吃这一套,他早就看破了王玺儿的人面兽心,丑陋嘴脸。
“嫂夫人过奖了,兄弟我一届草民,充其量就是丐帮一小混混,哪有什么远见卓识。穿行在人海之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虽说吃的是残羹剩饭,倒也逍遥快活,受别人的欺负也习惯了,不以为然,海纳百川能容则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心无杂念自以为佛,目空四海以我为巅;深山毕竟藏猛虎,大海终须纳细流。军旅生涯总归是刀悬头上,命悬一线,恐哪时不及大祸临头,不如做一乞丐游走四方,看尽青山绿水,玩尽山光石色,吃尽百家之食,尝尽世间美味。虽说低级下流一些,但总比绞尽脑汁,勾心斗角好得多。劳累筋骨终不得志,尔虞我诈必遭其殃。多谢嫂夫人赏识,但兄弟胸无大志,心灰意冷,忧道不忧贫,甘做冷臀人。心意已决,再无杂念,不能到嫂夫人军中献丑害人,请嫂夫人谅解。”
王玺儿刚才的一番话,可把梦游气坏了,简直是厚颜无耻,是个人都不能干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王玺儿也听出来,梦游的话不是味道,牢骚满腹,连抢加棒,不怎么衷听。沉思一下对小红说:“快把战利品拿给胡将军。”又对梦游说:“兄弟,多亏兄弟的良计妙策,我们才顺利拿下刘秀的皇城,获得大量辎重和钱财。我在其中挑选了几样价值不菲的珍品,答谢兄弟。这与兄弟的贡献差着十万八千里,兄弟先换点钱,打理生活。等过几天,嫂嫂找个时间,给兄弟置办一个庄园,买些土地和奴隶,一定让兄弟风光一生.”
小红赶紧拿出一包东西,笑容可掬:“胡仁大哥,这是夫人精心给你挑选的,每一件都价值连城,你快看看,这是蓝猫眼、红猫眼、绿猫眼、紫猫眼,这是绿翡翠,夜明珠,玉石,琉璃,玛瑙。这一颗琥珀最珍贵,俗名叫龙凤呈祥;这一颗叫宏图大展,这一颗叫万里江山。胡仁大哥,快收下。夫人说了,这一点珠宝比起你的功劳来,微不足道,以后还要多给一些.”
王玺儿心思敏捷,小红一样的心思敏捷,口齿含香,委婉动听。但在梦游听起来,王玺儿猪嘴吐不出象牙来,而小红却句句良言美玉,一字千金。
有功受禄不受贿。梦游知道王玺儿没安好心,不想与狼共舞,绝不会为斗米而折腰。便道:“嫂夫人,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功不可没,当时只是说说而已。这些恩惠我不要。嫂夫人留着赏赐有功之臣吧。嫂夫人若没有要紧事,我就要告辞了,兄弟还有许多事儿,不能耽误太久,请嫂夫人海涵。兄弟告辞!”
王玺儿急忙说:“等等!”
小红一把抓住梦游:“胡仁大哥,等等,夫人有话要说。”
王玺儿赶紧说:“兄弟,是嫂嫂小气了。送出的东西,绝无再收回的道理。你先收下这点心意,然后跟我去城堡,金银珠宝随你挑选,决不让兄弟心寒.”
小红也接口道:“是呀胡仁大哥,夫人说得有道理。跟我们一起回去,去看看,刘秀的皇宫宏伟壮观,金碧辉煌,如同天堂一般,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大哥快把这些珠宝先收起来,不要让小妹尴尬为难。以后我们还要一起杀敌立功,大哥就是我的榜样.”
梦游很感激小红,见小红这么说,心里情意浓浓。可以横眉冷对王玺儿,但不能伤害小红的一片赤诚之心。
深情地看看小红:“好,小红啊,我收下这些珠宝,但不能带走,也不能跟你去刘秀的皇城。这些珠宝就送给你了,以感谢多日来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你收下这些珠宝,算是我对你的心意。”
小红急着说:“胡仁大哥,这可不行。小妹照顾你是应该的,可不敢收下这么多贵重礼品.”
这时王玺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在心里骂自己道:“我可真是糊涂、愚蠢。饱汉不知饿汉饥,自己是过来人,怎么连这样的恩爱之情都看不出来呢?这哪里是赠送礼品,分明是鹊桥会,是下聘礼,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呀,胡仁虽然穿着乞丐服,但从骨子里都透着那么一身英雄豪侠的气概,若穿上一身像样的官服,还不知有多威武呢。二十岁刚出头,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风风火火正当年,连自己都心动不已;小红也正是出水芙蓉,含苞待放,青春靓丽,楚楚动人,正值,十八娇女一枝花,红颜多情当论嫁。正是郎才女貌,天造之和。”
王玺儿赶紧上前一步:“啊呀呀,胡仁兄弟,小红,看嫂嫂多愚钝呀,真是该打。真是该打.”
小红疑惑地问:“夫人,怎么了?”
王玺儿凤眼含笑:“小红,不要装糊涂了。我来问你,胡仁才貌双全,貌赛潘安,智满乾坤,英雄气概。夫人我把你许配给胡仁为妻,你可愿意?”
小红没听错,也不傻,就凭手里的这包价值连城的珠宝,嫁给傻子都可以,惊喜之下,“噗通”就给王玺儿跪下了:“夫人,我愿意,我愿意!谢夫人,多谢夫人.”
梦游一听,脸沉下来了。还没等王玺儿说话,及时警告:“嫂夫人,万万使不得,不可乱点鸳鸯谱。兄弟我早有妻室,名唤彩荷儿。我妻天仙下凡,貌美如花,人间之娇宠,花中之仙子。我妻之美,独居花魁,兄弟侥幸,独占鳌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除此之外,绝无贪恋红颜之心。请嫂夫人收回呈命,不可夺我忠诚之志。我有一妻足矣。多谢嫂夫人美意,恕兄弟不能承命。”
梦游的话,在王玺儿听起来,有点荒唐。大概是感冒发烧烧糊涂了。还天女下凡,貌美如花呢,恐怕连猪八戒模样的媳妇也没有。就凭他穿那身衣服,十足的乞丐。哪个媳妇会让自己的丈夫穿的这么邋遢。不过,若凭胡仁的才华,独占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绰绰有余,难道自己会意错了?
“奥,兄弟呀,不妨,好马配双鞍,好男占九妻。家有娇妻也无妨,那就让小红做侧房。”又问小红:“小红,做胡仁的侧房可愿意?”
小红回头深情地看看梦游,然后说:“夫人,我没有父母,自幼跟随夫人,夫人就是我的再造父母。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的婚姻大事,全凭夫人做主。”
“好。你起来吧,从此时起,你就是胡仁的妻妾了,这些珠宝就是胡仁送你的聘礼,回头我再给你一份嫁妆,好好照顾胡仁,夫唱妇随,举案齐眉,若是亏待了我兄弟,我可不答应。”又对梦游说:“兄弟呀,小红虽说是我的侍从,但情同姐妹。嫂嫂就把小红交给你,扶持你生活起居,铺床叠被,你可要善待小红,不然嫂嫂可要到你哥哥徐荣灵前告状的.”
梦游严肃地说:“嫂夫人,兄弟万难从命。好马难配双鞍,孬汉不娶二妻。妻丑家中宝,家贫有娇妻。我与妻子感情姣好,相濡以沫,她不双骑,我不再娶,终生不离不弃,绝无妻妾成群之理。今日之事,全当说笑,以后不可再提。嫂夫人,我告辞了。”
“站住。兄弟,古语就有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之说,你既然承认徐荣是你大哥,我就是你大嫂。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若不从,你就在这里发誓,徐荣不是你大哥,我也不是你的嫂夫人,从此以后,形同路人。我王玺儿割掉一只手腕,还你一个人情,从此以后我们无恩无怨,生死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你发誓吧,等嫂嫂还了人情你再走。”说完,王玺儿“仓啷啷”拔出肋下宝剑,擎在手上。
寒光闪闪,芒刺逼人。只要梦游发誓,敢说徐荣不是他大哥,王玺儿立刻就会砍掉左手。
在古代就有割骨还父,割肉还母之说,这一般是儿女与父母绝情的手段,王玺儿却把这种绝情的手段用在梦游身上。
小红慌了手脚,爬起来抓住王玺儿的手,连哭带喊:“夫人,不可以,不可以.”然后又扑向梦游:“夫君,不能发誓,不能发誓呀!!!”
梦游见状,呆呵呵发愣。想不到,王玺儿的手段如此恶劣,如此咄咄逼人。
跟徐荣做不做兄弟无关紧要,但为了那么一点送包裹的情谊,逼着王玺儿剁掉一只手,却不是男子汉所为。
的确,过去的人讲究一个义字,一个信誉,如果欠了人家的恩情,还不起的时候,就是采用自刎,或者剁掉手脚奉还。梦游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不能拿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错误观点逼迫他人。王玺儿可以无情无义,梦游不能。以德报怨,不失男子汉风范。徐荣是诛杀R狗的英雄,为他做一点事情是应该的,不能以此来邀功请赏,不能以此来规范王玺儿的行为。王玺儿毕竟是带兵打仗的女中豪杰,处事果断,雷厉风行,在军法面前,没有感情可言,莫说杀一个朋友,必要时连兄弟姐妹都要杀。再追究下去,那就太狭隘了。再说,自己是不死之身,没有什么损失,反倒是王玺儿失去一条狗。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梦游上前一步,深深给王玺儿鞠了一躬:“嫂夫人,徐荣将军永远是我大哥,嫂夫人永远是我嫂夫人。嫂夫人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玺儿收起宝剑,又上前一步,扶住梦游的手腕:“大英雄就是大英雄,兄弟就是大英雄中的豪杰。胡仁兄弟,嫂嫂就是有事求你帮我。”
“嫂夫人,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在所不辞。”
到如今,梦游也没辙了。
“胡仁兄弟,嫂嫂就不客气了。你也知道了,刘秀的皇城拿下来了。但占领刘秀的皇城不是我的目的。我要拿下汉献帝的皇城,我要替夫报仇,我要杀了汉献帝,杀了张温,还有许多仇深似海的妖魔鬼怪。兄弟,你可能不太了解,飞来仙客的这座城着实让人望而生畏,烧不了,拆不了,攻又攻不破。咱们联军的将官意见不统一,有人说兵困城堡,有人说强攻城堡,有人说火烧,有人说水淹,也有人说偷袭高老庄的,等等,等等,五花八门。兄弟,我想听听你的见解,你再给我做一个方案,我要攻打汉献帝城堡.”
梦游喘了一口粗气。就知道王玺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要真的是想要汉献帝城堡,就把城堡送给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她的目的是要杀人,要杀汉献帝,要杀张温,还有其他人。汉献帝是自己的俘虏,虽然昏庸无道,其罪魁祸首也不是他,他只不过是一个政治傀儡,罪不当诛。若是把汉献帝交给王玺儿,砍了脑袋,那自己可就骂名千古了;张温及其很多人已经归降,断无诛杀的道理,连董小宛都不再追究他们的罪责了,岂能让王玺儿任性诛杀。
汉献帝城堡已经遭受两次劫难了,死了上千万人,最多死的还是老百姓,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人们谈虎色变,什么话都不敢说,连吃饭都要捂着一半嘴,生怕吃糠咽菜发出“沙沙”(杀杀)的声音。
梦游顿挫了半天:“嫂夫人,其实想拿下汉献帝城堡也不难,那就要看嫂夫人怎么想,如果放弃仇恨,放弃杀戮,我敢保,不用三天就能拿下汉献帝城堡。”
“兄弟,不行。汉献帝城堡我要,人也要杀。”
梦游又沉思一下:“嫂夫人,你可熟悉飞来仙客?”
“不,不熟悉,从未谋面。我不管他是飞来仙客还是滚来仙客,挡我者死。”
“好,嫂夫人,能否拿下汉献帝城堡,没有前车之鉴。我只能做一个梗概的分析。嫂夫人别说我言过其词。想拿下汉献帝城堡,不费吹灰之力.”
王玺儿的眼睛一亮:“兄弟快说,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第八十三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