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小富商连连下跪,向延龄求饶,只有延龄还是一脸高傲。
小福子见是延龄,他首先回过神来,让禁卫军把看热闹的人驱走,并安全地护送几人回到了客栈小房,又安排里三层外三层地守了起来。
与方才闹市窘境相比,坐在小栈下,衣鼎离显得镇定了许多。他先品一口菊普,斟酌半晌,才说:“好久不见,龄儿你消瘦了许多啊。。”接话者一脸讽刺,咬牙切齿道:“拜你所赐。我在斯南,没少被欺负。”兰卡闻言,轻轻捏了延龄一下,却遭到了前者的白眼。实在尴尬,他只好问:“知道实在不礼貌,但敢问陛下.可认识延龄?”
“喔,兰卡亲王。”小福子赔着笑替衣鼎离回答:“延龄小主是陛下与衣伯妲王妃的女儿。在鼎离排行老七。”听罢,兰卡实在吃了一惊,她小小衣延龄竟然是倾城美女衣伯妲跟鼎离国王的女儿!他在斯南曾听闻过衣伯妲,那可是仅远观不能亵玩的一等一的大美人啊。传言她一曲硕人揽获龙心,倾城美貌再加知书达理,后宫粉黛无颜色,文人墨客不自容。这里哪个属国会不知道衣伯妲?
再见延龄——比起初到的时候,宫中繁重的劳活将她婴儿肥的脸庞削得棱角有致。她的流连美目依旧有神,但岁月已经为它蒙上一层沧桑。以兰卡之见,延龄也不过是比其他宫女较为秀气一些。若非要说是衣伯妲的女儿。。的确很勉强呢。
“都出去了,龄儿回来做什么?”衣鼎离轻轻笑着。这看似责怪的话,道出唇外却无比愉悦,就如期待了很久一般。
“我问你,故母被毁掉容貌的事——”她一顿,目露凶光:“是不是她做的?”
衣鼎离闻言,面露难色,刚到的笑容此刻正在老脸上僵硬:“谁人与你说的?你。都知道了?”
“呵,那就是她没错咯?”延龄拍桌站起:“这个女人害我家破人亡!此仇,我衣延龄一定报。”
“龄儿。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在理,她还是你的姐姐啊。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的母亲。。你的母亲人死不能复生。你大量一些,就原谅她那时因为年纪尚小,事儿懂得又不多。父王我在这恳求你放过。。”话还没完,他却被延龄那双愤怒的眼睛刺激到哑口无言:“我原谅她?!那么谁来原谅我死去的妈妈!”衣鼎离的失神彻底让延龄达到愤怒的极点——她一扫杯具,将杯中之水泼到衣鼎离脸上,带着怨气跑了出去。
兰卡心惊,掏出手帕正要帮衣鼎离擦拭,后者却摇摇头,自嘲地笑了。
“活该她这么对我。活该啊——”
“恕我多事,请问——”
衣鼎离抬起头,轻轻一叹,往事入流:“那个时候,衣伯妲还没有怀上延龄。罗皇后生了苜蓿之后的两三年,身体不能恢复,还是十分虚弱,很快就离世了。按照宫中规矩,办了丧事,我就把苜蓿交付给了衣伯妲照顾。也是奇怪,只要伯妲伸手接她,上一秒还哇哇啼哭的孩子很快就安静了。大家都说这就是缘分。而衣伯妲善良,一直都把那孩子当做手心至宝。即便有时她做了错事,我欲下责怪,也会让衣伯妲那温柔的目光阻止。”
小福子为衣鼎离擦干脸上的茶水,他安静了一会,又道:“直到有天太医来贺,说伯妲有了身孕。我怕她劳累,就把苜蓿托给了别的妃嫔。但隔三差五,只要一有空,那孩子总会跑去衣伯妲的行宫去探望她。就是那个时候,我断贤德声望,决定立衣伯妲为后。加上她孕期将至,举国上下都十分同意此事,认为这简直是锦上添花。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一直,一直认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怎料,在衣伯妲生下延龄不到个把月,还在行宫养着身子的时候,苜蓿突然带着一小盆热油去到她的行宫——二话不说就将热油泼到衣伯妲的脸上。据在场宫婢之词,见衣伯妲痛苦十分的模样,而苜蓿依旧笑着。直到衣伯妲昏死过去,她才像没事发生一般跳着出了行宫。事后,我本想废掉苜蓿的身位,可是又考虑到其母曾是皇后,人死了,在世威严仍有。加上衣伯妲这样,一定是没办法成后的。那时我年轻气盛,也特别高傲,受不到世人一丝的言语攻击,惊怕别人说我立了一个丑皇后。于是,我不加考虑就把曾经深爱的女子贬到御膳房作厨。其实我曾有好几十次、几百次想要去找回她,哪怕出口的只有那句最懦弱的抱歉,我觉得今日也不会活得那么愧疚。可是,我依旧卸不下自己的尊严。几年之后,她带着刚过生日的延龄逃出宫外,想跟孩子玉石俱焚。结果她先死了,我还来不及阻止。此事到现在落了心疾,每每寒春总是噩梦惊起。讲出来,真让你见笑了。”
“我能理解。”兰卡微微一叹:“我会帮您劝说延龄的。”
衣鼎离闻言,自然十分感动,他缓缓站起给兰卡屈了一腰:“真的很感谢你。那孩子的脾气倔,随我。就有劳亲王了。另外,吾王倒是很想知道方才在闹市,你为何愿意挺身而出?”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兰卡面带笑容,心中却的确疑惑——但他告诉自己,兴许这只是保护欲在作祟。“不过您放心,她一日在斯南,斯南一日有我,就有她衣延龄。”说着,起身就要去寻延龄。
望着兰卡渐远的身影,鼎离露出欣慰的一笑:“小福子,你看到了吗?那年轻人眼里,有当年我对衣伯妲一模一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