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给我写了封信:
老公,你好!
请允许我再这么叫你一次,以后不会这样叫了。叫了一年多,都习惯了。我们都会因为对一件东西用习惯了而放不下。可习惯并非都是好东西。
我要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宽容和理智。你一直对我蛮横的“折磨”逆来顺受的不发脾气,你比我更早的知道我们之间只是一个幼稚的玩笑,你没有利用我的幼稚,我感谢你!我是回家后才想明白了我们的关系的。我对你是一种仰慕,一种对异性朦胧的向往。我曾以为那就是爱,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分别的这段日子里,我没有对你产生那种叫思念的东西,一点都没有。我只是喜欢和你们在一起的那种放肆的自由状态,我怀念那些美好的时光,在这怀念中,你只是一团朦胧光影中的一部分,是你们中的一员,我没法把你单独分出来。
爱需要激情也需要理智。我虽然感谢你的理智,但还是要批评你。你的理智多了点,激情少了些。爱情不是物理化学的公式,可以反复的推导演算,她是才学飞的小鸟,你不紧紧的把握住机会,她就飞上天空不见了。
要和你说分手真的挺不好意思,也许在你看来纯属多此一举。我不过在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你没有失去我,我们和过去一样是朋友。况且这世界有比我更懂得爱你的人,你要睁大眼睛去寻找。柳芳她们也还在你身边啊!
替我问柳芳的好,我会想你们的!!
你们的朋友
李敏
激情与理智要怎么分配才合理?谨慎和优柔寡断或许只是一枚硬币的两个面吧?
我把李敏要我替她问候的话告诉了柳芳,柳芳只是淡淡的说知道了,李敏也有信给她。都怎么了?李敏既然有信给她为什么还要我代她问好。她的话也有点七弯八拐的,不像她一贯直率的风格。要不是字迹是她的,我真要怀疑是别人冒名写的。我异想天开的假设:李敏怎么不把两个信封装反啊,那样我就知道她给柳芳的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了。
再收到李敏的信是在实习结束准备返校前夕。她在信中首先回答了我对她性格改变的质疑,“再坚强的女人她首先是个女人”。她还告诉我,她不准备回来继续上课了。反正她是非定向委培生,就算毕业了单位也不会安排工作。她现在找好了单位,想提前走入社会,也给父母减轻点压力。读着她的信,我有股莫名的忧伤。我知道那绝对不是失恋的感觉,我对她从来也没有爱过。或许我的忧伤只是和她一样在怀念我们在一起时那恣意绽放的青春吧?实习期间,我亲眼见证了R公司的衰败艰难的景象,看到了前辈们脸上的阴云和言语间的悲观。或许我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就要走入一片无边的黑暗。可我能不走吗?走与不走没得选择,你只能选择怎么走,朝哪里走。我又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从现实中溜达一圈回来,我们班级象一支溃败的队伍:人员大减,剩下的也没有了斗志。不管是R公司还是湘乡的公司,都是某某冶下属的国有单位,估计我的同学们看到的和我大同小异吧。课堂内外传递着迷惘的情绪。
何昭与柳芳也不如往常那样的活跃,我们交换着各自的所见所闻,通常都以沉默结尾。心头压了块石头一样,不得畅快的呼吸。我们都是羽翼未丰的雏鸟,现实如泰山压顶一样逼来,我们除了哀哀的鸣叫还能做什么,能改变什么呢?何昭说,毕业后他不想进R公司等死,他要想办法进他父亲的单位Y公司。何昭的母亲是R公司的,父亲不是。
何昭开始频繁的旷课逃课,有时干脆就穿着印有Y公司标志的工作服出现在课堂里。他已经在Y公司找好了实习部门。剩下半年的课程其实没有开什么新课,把老的课程复习深化而已。何昭有了新目标,这些东西学的再好也许以后都用不上,逃课是自然的。连我和柳芳也上课没精打采的,学了这些真的用的上吗?我们实习的时候,做的事和我们课堂上学的内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柳芳到加工厂做了车工,我去了机修厂当修理工。每天就是一身油污的躺在车底盘下拧螺丝,下班从车底出来,脸上几乎没有一块白的地方。我去看过柳芳一回,她穿着肥大的工装,帽子把头发裹的严严实实的。车工是不许留长发的。她当时正在砂轮机上磨车刀,也戴了个护眼的平光眼睛。对照她那回戴我平光眼睛的情形,她是公主落难变了叫花子一样。柳芳匆匆出来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催我快走,我理解她。十八九岁的年纪,谁不希望自己是最美的,谁不希望把自己的最美展现在别人面前。就算是我,当我象个得了“白癜风”的非洲人一样从车底钻出来,我也不希望被我熟悉的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