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对我说:“晚上我们一起去公园玩吧,还有‘盆子’也会去。”
公园就是我们爬围墙进去的那个,当时我们三个人的家都在那附近,我们时常一起去那里坐坐,聊天抽烟发牢骚吹牛皮。我们夏天最喜欢公园人工湖中间的一个小小的湖心岛。那个岛真的很小,一座八角玲珑的仿古凉亭就占据了岛上大半的面积,亭栏外临水的地方种了几株垂柳,一座九曲十八弯的石板桥连接着外面的世界。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岛会让我想起一个地方:瀛台。我没有见过瀛台究竟是什么模样,只在收音机里听评书听过这个地名。评书的内容大约讲的是戊戌变法时候的事,光绪皇帝被囚禁在瀛台,大刀王五和谭嗣同想要去救他,瀛台只有一条守备森严的出路。当我看见这座小岛的时候,我就固执的认为这里就是我想象中的瀛台。我有时会不自觉的看看那九曲十八弯的石板桥,无缘无故的担心那桥会突然的垮掉,那我们不是被困在这小小的湖心岛里出不去了吗?
“竹竿”跟“盆子”在高中依旧是同班同学,和我相比,他们之间关系更为亲近,刚刚坐下,他就问“盆子”:“班上的人都说你和明明在谈恋爱了,老实交代,有没有这回事?”
“盆子”嘿嘿的笑了两声,不说是,也不否认,把头靠在凉亭的柱子上好像在想心事。“竹竿”是个心理藏不住事的人,看见“盆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去湖边捧了一捧水来浇他,两个人绕着柱子嬉闹,最后那几滴水撒在中间呆坐不动的我的脸上。“盆子”招呼我:“一起来抓住这个坏蛋,问问他最近做了什么坏事。”
“谁是坏蛋,我做什么坏事了?”“竹竿”仰着脖子辩解着。
他的面庞比较滑稽,平时一本正经的时候还好,可如果他要为自己辩解写什么的时候,脸上的肌肉分明在出卖他的灵魂,他说的再认真我都觉得有那么几丝假意若隐若现的透漏出来。
果然,“盆子”指着他说:“还不承认?说说你和静静的事吧,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明明和静静,都是我陌生的名字。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两人的对话中听出了大概的端倪:明明是班上的同学乱点鸳鸯谱给“盆子”安排的女朋友,用现在的话来说叫“绯闻女友”,其实她们现在还没有实质性的交流,也就是双方都对彼此有着朦胧的好感,不排除进一步发展的可能而已;静静就更简单了,那是“竹竿”新的暗恋对象,“竹竿”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就是不敢靠近她,一个人甚至不敢去静静家的楼下,时常拉着“盆子”做伴,到静静家的楼下散散步,看看她家窗口的灯光就走。用“竹竿”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有贼心没贼胆”。他认为自己配不上静静。过来几年后,我学会唱一首流行歌曲,叫《窗外》,我唱给“竹竿”听,“竹竿”哈哈大笑说:“原来和我一样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还不少呢。”
从静静和明明的话题,后来自然的扯到我的身上,他们问我和柳芳发展到了什么阶段。唉,那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哪里谈得到发展呢。我们诉说着各自的困境,说话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下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意兴阑珊。“盆子”说:“要是有一天,我们三个都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在这里来相聚,那该多好啊!”
那是未来的事,不知道多遥远。而我们说起未来就沉默了。初夏的深夜,湖心亭里的石板凳渐渐的有些发凉,天空里白云朵朵,半个月亮在云层中穿来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