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铃莲把茶递到他面前:“我只是认为,我们双方都有各自的利弊吧。”慕容绅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几天的交流下来,当景树恒和慕容绅都了解到对方时,正式坐下来划定边界、商讨各方面事宜就开始了——或许这些停留在现实物质层面的东西,已经不具备太大争议(景树恒还是凭武力多要了一些边境上的矿山,小爽一把。慕容绅汗:你缺钱我也缺钱啊)。
“我从未如此深刻地明白父亲告诉我的话,只有获得力量的强者才能争取利益。”事后慕容绅曾对南宫铃莲发着牢骚。
不过要真正实现和平和所有人获利,两位首领都还离理想太远。
不过有一点是确认的,那就是,景树恒再也不想要整个神州了。景树恒得不到慕容氏的领地,慕容绅得不到景氏的领地,这一点很确切。
“你愿意怎么做,就按照想法去执行吧,不过舍弃不一定比得到要坏。”这是茶雪音给他的抚慰。
“我没有实现我最初的希望,不过,我得到了其他什么。”景树恒在说这句话时,内心正怀着深深地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正式的谈判和签字,从二月二十七日开始。中途一直在友好顺利的气氛下进行,虽然偶尔有些争吵,但最后还是能讨论出结果。
此时谁也没料到,意外,就发生在后面几天。
三月一日下午,霆池的雍和城里,和谈正在忙碌中继续。
此时已接近黄昏,略有些昏暗的中堂里点亮了灯光。两位首领和各自的夫人,还围在谈判桌前商讨问题——并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只是在谈以后怎样相互发展贸易的事,因此到场的都是文官。而依然按照惯例,在场的人都在进入场地之前解下身上的武器,以表明自己的和平立场。
中堂内的讨论还在继续,外面却有几许骚动,当守卫的常信接到报告时,据说“天道”的余党正在霆池四周活动,有可能对雍和城内的重要人物下手。
“每个门加强防守,随时和我联络。”常信如此命令道。他已经吸取了曾经被余优瞳捉弄的教训,变得比之前沉稳可靠多了。此时他依然是不擅自出兵行动的策略,因为那很有可能是恐怖分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而这一天,本来和常信守卫在一个岗位上的南宫诚,因为和谈接近尾声而离开雍和城组织护送首领回国事宜。虽然不知道南宫诚是怎么想的,但可见慕容氏军队的纪律不一,也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有一定责任。
景树恒依然进行着充满活力的思考,他点了一下银色的头,将一沓文件递到对手手里:“那就这样说定了,签字。”虽然经过一天的工作下来,大家都略有些疲倦;但每个人依然专注于合约的制定当中。然而,就在慕容绅低头拿起笔的一瞬间,帐外传来守卫的几声惨叫!
由于建筑旧式的结构,从门口到里间还有一段距离听得不甚清晰。景树恒略微怔了一秒。让在场所有人吓蒙的是下一瞬间:一个全身裹着黑衣的刺客快如闪电般闯进来,手里一把长剑泛着寒光!
室内的空气陡然凝固了,人们顿时如同石像般僵在原处。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景树恒,他一手护着茶雪音把她拉到一边,自己也往后灵活地一闪,躲过了刺客的第一击!
“把剑给我。”他在心肺机能都快停止的情况下轻声道。然而话很微弱,在场谁能反应过来?而就在与此同时,刺客似乎放弃景树恒,正朝慕容绅刺过来!
“是天道吗?”景树恒大叫一声,双手如同羽翼般把茶雪音挡在身后。
刺客发出一声诡异的怪笑,一转身就要刺慕容绅——然而景树恒的话争取到了瞬息的时间:就在这危急时刻,南宫铃莲抓起桌边的砚台,猛地砸了过去!
耳边响起“哐当”一声,被药物激发出惊人体力的刺客不僵硬地躲过了砚台,却猛地撞上了桌子!桌子顿时四脚朝天,扬起一阵飞尘,把慕容绅空空如也地暴露在面前……“危险!”景树恒离现场也仅有几步之内,然而刺客的动作已经先快了一步——只见他不知哪来的蛮力撞开了桌子这个阻碍,继续举剑对准慕容绅!
南宫铃莲本以为可以拉他一把,但眼前这一突变也把她定在原地了——时间仅有不到一秒的瞬时,剑上的寒光已经对准了慕容绅,而他根本不会任何剑术和格斗!
就在这同时,终于传来一声惊呼:
“首领大人!”来者正是常信和南宫诚,两个健壮的男子一拥上前,同时拉住了刺客。但已经来不及了,那把剑,依然向慕容绅划过去,时间仿佛凝固,放慢了节拍。
空气里传来血腥的气味,刹那间震慑在场所有人的神经,恐惧如同末日降临。
慕容绅瞪着双眼,用震惊的神色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头脑里一片空白。
那是某个人飘动的银发,在血色的背景下缓缓降低了视线。
因为,只有他反应过来了。
那个黑色的身影如同一阵疾风,飞到了已经呆住的慕容绅面前。殷红的血液顿时喷射而出,如同恢弘的飞瀑,瞬时间染红视线!
茶雪音已经感到眼前一片昏黑色。
那是大家反应过来的瞬间,黑色的疾风已经变成了红色,就在慕容绅面前无力地倒下去。
“呃!”下一瞬,两位忠心的将领终于制服了刺客,但眼前的状况,已经挽不回来了。
中堂空荡荡的空气里,只听茶雪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树恒!”这不可能是真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但是,他已然静静坠落下,鲜血无声溅湿军服上金色的龙纹。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等到和平到来的时候,景树恒要死?
还有那么多人需要他啊!
最关键的,茶雪音还需要他!
不准死啊,树恒!
“景树恒?”慕容绅已经被刚才的状况惊呆了,他浑身无力地瘫坐下来,抖抖索索地护住他银色的头,“为什么要救我?”慕容绅并没有得到回答。
金色的双眼,此时只面对一个人,那是向他跑来的命中珍爱的女子,睁着淡蓝色的大眼睛,执意要将他挽留在人世。然而现在,这个影像却伴随着剧痛逐渐模糊,连带耳边的惨叫,都仿佛隔着一层雾霭,预示着永久暗夜的来临。
景树恒感到眼皮很重,仿佛下一秒就要垂下,就永远见不到面前的茶雪音。他想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却仅有嘴角喷出的鲜血。
身边围满了惊恐不安的人群,没有人相信景氏的首领会在这个时候猝然倒下。“快叫医生!”不知谁大叫一声,顿时传来嘈杂的叫喊。
“树恒……”茶雪音恐惧地哆嗦着,就再也不知如何说了。她可以把他从精神崩溃的边缘唤回来,却无力拦住渐渐接近的死神。
倒在地上的景树恒,面前被划下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黑色的制服,他再次开口时,气息微弱:“抱歉了,雪音……”景树恒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满足的神情,茶雪音明白,这是他终于如愿的时刻的眼神,纯净如同初生。当他想再次说话时,被急促呼吸带来的痛苦咳嗽打断,又一缕血液从口里喷出来。此时的景树恒,仿佛整个人都****在自己的血泊里——尽管,他全身的血液都抵不上他一生所欠下的血债吧!
“够了!我不想听!”茶雪音发出丧失理智的尖声叫喊。她此时也慌了神,只是头脑里“嗡”的一声,连心跳也快停止了。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尖利刺耳的笑声传来,被捕的刺客被揭下头罩,大家惊呆了,竟然是茶渌薇!
“都死吧!”她茶色的眼里闪着奇异的光彩,“活不了了,因为,剑上有毒!”这句话,让大家的心都猛然凉了半截。只有景树恒依然带着平静的微笑:“这就是……我的……命……”“不要说话!医生就要来了!”被救的慕容绅也禁不住嚷道,那金色眼眸里令人心痛的平静目光,让他不能放下不管。
“为什么是你?”茶雪音第一个爆发了,她满含泪水,转过头喊道。
“雪音,你太愚蠢了,既然同样是被那个家严格管制,你为什么不跳出囚笼,把一切邪恶灭尽呢?”茶渌薇振振有词。
“不!”面对自己满身鲜血的丈夫,她几近崩溃了。
“抱歉,我来晚了!”声音响起,一个亚麻色头发的青年跑了过来,“渌薇,我果然感觉不对,已经把你的剑和毒药提前调包了!”
“你??”刺客震怒地盯着他。
“南宫锋艺?”茶雪音和慕容绅总算稍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茶雪音耳边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按照我的……”当她回过头时,金色的眼睛已经在瞬间瞬间合上,声音也戛然而止了,意识无声地坠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