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先说了一句:“好儿子,快来这里。”
屋里人贾环、贾兰早就站了起来。贾政一见了他由不得不气,捶着桌子喊道:“无知的孽畜!还不快给我跪下。”
宝玉听见父亲动了怒,只得跪下,依旧不敢抬头。
贾政指着宝玉对王夫人说道:“老太太以前宠他,那是疼爱孙子。如今老太太走了,你这个当娘的也该管管,任由他一天四处闲散。”
王夫人欲要说什么,贾政又对宝玉喝道:“我也不问你成天在外面做些什么破事。我告诉你贾家不比以前了,仗着祖上的基业过日子。别看着我现在还有一个官做,领几两俸禄,还不至于饿死。哪一天老子要是归了西了,你岂不是要出去要饭。败坏贾家的名声。你给我听好了,从明天起你们三个都一起进学堂里念书去。每天从课堂上回来我要挨个儿询问,再不管管你们,在家里也反了。”
宝玉大气也不敢出,只得连声应诺着。
贾政发了一通脾气,心里也乱。他知道急是急不出来的,如今只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再不管管当真就要成为废人了。
一旁的王夫人见贾政气消了些,又见宝玉一直跪在地上,害怕他受到了惊吓,忙拉他起来,又抚弄着他的脖子问道:“你今天上哪里去呢?怎么这么半天才来?”
宝玉只好如实回答:“和鸿哥出去走了走,没去什么地方。”
“怎么出门也不让人跟着,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好。以后去什么地方给我说一声。”王夫人满是心疼。
贾政在旁边说道:“你成天就知道跟着一群不长进的人学,叫你会会官场上的人,你却没半点神采。你说你还有什么用处?”
王夫人拦道:“老爷息怒,他还是个孩子呢,别吓坏了他。”
贾政冷哼道:“孩子,你问问他今年几岁了。还是这么的不长进,珠儿到他这个年纪已经中了举。我看都是你们成天护着他的过。”
王夫人不好说什么,只得对宝玉道:“从此都改了吧,听老爷的话。也都是为你好,回去将那些丢了的书本也都从头学起来。”
贾政道:“以前娘娘让他进园子住着说是读书学规矩,我看这书和规矩一样都没学会倒是学到了些精致的淘气。今天就算了,明天就从园子里给我搬出来,屋里也用不着那么多的人服侍,该打发的打发出去,留几个在跟前的。我这院子后面的小跨院里还有几间房子,你给住到这里来,我倒要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宝玉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王夫人道:“搬出来也好,我想着他也大了该搬出来住。”
贾政对王夫人道:“今天我去张侍郎家,那张侍郎还说给他说门亲事。你看他这样子不是耽误了人家姑娘么。”
王夫人道:“这玉儿也不小了,早些说着也好。琏儿媳妇时常有病,我身边竟没个臂膀。这三丫头要到南边去,这一走就更没人了。这大太太也可笑,还竟然叫琏儿媳妇过去了,我又不好多说什么。别的也罢了,千万得打听好要那姑娘脾气好,知书识礼,端庄。”
贾政叹了叹,对宝玉道:“你们出去吧。”
宝玉等只得告退。这从贾政房里一出来,脚下的步子变得更加沉重起来,什么亲事,他不要,还要将他身边的人带走,难道自己真的就没一点能力保护一下身边的人么。林妹妹如今住到外面去了,倒也好。只是搬到父亲眼皮底下以后再要随便出门怕更是难事了。
宝玉一脸愁思的回到了怡红院,晴雯正在炕上和麝月摸牌玩呢。袭人在叠衣服,三人见他回来了也都围了上来,晴雯先说了句:“怎样,老爷没有出题目难你吧?”
“今天没出题目,可是给了一个更大的难题。你们收拾收拾吧,明天我们就搬地方了。”
三人都一脸的惊讶,宝玉心中始终装着林黛玉,心想这要是搬出去了以后不能随便出门,更不用说偷偷的跑出去见她了。宝玉便对三人说道:“有一件天大的急事,我要出去一趟,你们好好的给我看好房子,若是太太来想着个什么理由蒙混过去。”
袭人道:“都要用晚饭了,这时候上哪里去?”
宝玉只带了焙茗一人紧跟着,从园子的角门出去的,又买通了守门的婆子,命留着门。宝玉骑着马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到林黛玉的住所。
雪雁道:“宝二爷怎么这时候还来?”
宝玉道:“妹妹在做什么?”说着已经自己揭了帘子进去。那林黛玉正在灯下做针线。
宝玉走到跟前笑道:“妹妹又费神了,别别熬坏了眼睛。”
黛玉抬眼见是他,笑问着:“这时候你跑来做什么?”
宝玉自己在桌前坐了下来,说道:“一天也没来看你,怪想的,今天怎样,可好些呢?吃的什么?看什么书呢?”
黛玉先拍手笑道:“真是新闻,宝玉也问起书来。”
宝玉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这里又不比在潇湘馆,每天总能见上好几面。我见你手上的东西好,这是做给谁的,下这么大的功夫?”
黛玉道:“反正不是给你的,看了也无益。”
宝玉见他的林妹妹气色似乎还不错,比以前在府里的时候还要好一些。她那欺霜胜雪的脸庞在烛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宝玉看着看着不禁伸手来抚摩着。黛玉身子一闪,坐正了身子,说道:“你来有什么话就说吧。”
宝玉道:“没什么话,就是想看看你。”
黛玉扭头说道:“如今看够了,是不是该回去呢?”
宝玉笑道:“每次来就知道赶我走,我这一走怕是再难得来这里了,就不能让我好好看看你?”
黛玉侧着身子说道:“哪怕是你一辈子不来了,哪怕是我死了呢,倒也干净了。”
宝玉道:“又说气话。当真的,从明天起我恐怕不能天天来看你了。老爷要我从园子里搬出来,住在老爷的小院的东厢里。又说要我进学堂里正经念两天书,这不是要我的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