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赵匡胤晚年,重臣中形成了两个实权派,这就是赵光义与赵普。可以说自从赵匡胤当皇帝起,赵光义就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他在开封担任府尹的十六年里培养的亲信有精通吏术的宋琪、能言善辩的程羽、文武双全的贾琰等人。
作为皇帝的赵匡胤,他看到弟弟在发展势力却没有加以制止,甚至是默许的。毕竟由他的亲弟弟掌握了相对的权力,对他的政权还是有好处的。他纵容弟弟发展权力,还有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牵制赵普,因为赵普的威信与实力越来越强大了。
强大到威胁到他的皇位了。
这是赵匡胤不能容忍的。
当然,他明白,赵光义的权力过于大了,对他的皇位也是不好的,他同样需要赵普来平衡赵光义的权力。只有相互牵制与平衡,他才能够把皇帝的位子坐稳。这是每个领导都需要掌握的领导艺术,否则,你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尴尬。
正由于赵光义与赵普形成了鲜明的两派,明争暗斗也是避免不了的。有时候因为某个观点的不同,常常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赵匡胤不偏不向,等他们争得不可开交时,他再根据情况进行表态,两派就都没有什么脾气了。
赵光义与赵普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影响了亲信们的心态。开封府判官姚恕去见赵普有事,正好赵普有客人在,在门口站岗的人就对他说家里有客人,今天不太方便。
姚恕认为这是故意刁难他,当时非常生气,朝地上啐口痰,哼了一声,梗着脖子就走了。
后来赵普听说了这件事后,马上派人去向姚恕赔礼道歉,说自己当时真的忙着接待客,不好意思啦。
之所以要去赔个礼,主要因为姚恕是赵光义的人,他不想因此事把矛盾搞大。没想到姚恕根本就不领情,对去的人说:“谁让我的官位太低呢,被人家瞧不起。要是别人去了可能早摇着尾巴出来了。”
去的人挨了没脸,回来对赵普说:“这个姚恕太差劲了。”
赵普问:“是不是他又说什么狠话了?”
那人添油加醋道:“他说您可能有什么图谋,所以不让进去。”赵普心想这人太可恨了,竟然话里话外地说他跟别人图谋什么,这不是说我有什么政变的动向吗?这种栽赃是很要命的啊。他就把姚恕给记恨上了。行,你小子有本事,竟敢挑战我。后来澶州缺个通判,赵普就向赵匡胤建议由姚恕担任非常合适。
赵匡胤笑着问:“难道他真的合适吗?”
赵普说:“天下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赵匡胤便笑着说:“好吧,那就让他去,我可不想被你给缠上。”
他说“不想被你给缠上”是有原因的。之前赵普曾向赵匡胤举荐某人,赵匡胤不想用,便说我感到不合适。第二天赵普又对他提起这个人。赵匡胤有些烦了,哎哎哎,我说老赵啊,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谁能想到第三天,赵普还是向他推荐这个人。赵匡胤当即就恼了,夺过荐书来当场就撕了扔到赵普头上。
赵普弯下腰,拾起残书退出去了。
他回去后把这份奏牍重新糊好,又递上去了。
当赵匡胤再次接到这份奏折后,就感到赵普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有什么目的。于是就派人进行暗查,这才发现赵普推荐的这个人果然是个人才,并且品质非常好。于是就任用他了。
如果那时候赵普是推荐贤人的话,那么如今他是公报私仇,难道赵匡胤就看不出来了吗?赵匡胤当然能够看得出来,他知道赵普的这次推荐是为了打击报复,为什么还要批准呢?
这就叫做政治,这就叫做人际关系学。
他在跟随郭威与柴荣的时候,学到了很多平衡关系的学问,因此他也善于这么做。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有大臣向他汇报,说赵光义的亲信们现在挺牛,见着人那鼻孔都朝天,他就有些生气了。就算赵普不提出来打击姚恕,他都会想办法把他给整理整理,何况如今赵普提出来了,岂不更省事儿了?
可怜那姚恕,水平太低,根本就没有看透这种微妙的关系,意气行事,被人家给平衡了。当他接到调令的那天,跑到赵光义那里汇报说:“老板,看到没有,赵普现在已经开始对我们下手了,如果您不出面,那么您的亲信将会被他慢慢都给弄走,那么您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啊。”
赵光义听到这里,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找到二哥赵匡胤,以种种理由要求留下姚恕。
赵匡胤摇头说:“你应该知道,有些官员的调动,是宰相的职责啊。如果我事事都要加以干涉,一竿子插到底还不得把我给累死啊。不要再说啦,这件事情就这么定啦,除非赵普自己诲言。”
赵光义太想留住姚恕了,因为这关系重大。如果留不住姚恕就会动摇跟随他的那些亲信。噢,我们抱你大腿,有狗的忠诚,任你呼来唤去,还不停地摇着尾巴讨你的好,如今我们的狗腿被打了你都保护不了,我们跟你干什么来了。赵光义来到赵普家,对他说:
“老赵啊,看在我的面上,把姚恕的名额给别人吧。”
“我调动他跟他有没有后台没关系,我是从工作出发的。”
赵光义又说:“可是您想过没有,因为他顶撞了您就把他调到外边去,这影响多不好啊,还是把他给换了吧。”
“举贤不避亲是品德,我举荐对我有意见的人,也是品德。”
赵光义无话可说了,心里恼火啊,你赵普也太牛了,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你给我等着,我也会让你难看。但他无论如何发恨,那个不识趣的姚恕还是被调任澶州通判了。
就算把他调到地方去了,赵普还是耿耿于怀。几年后黄河在澶州决口,淹了下游的村落,死了不少人,赵普终于找到第二次打击姚恕的机会了。他马上请示赵匡胤,以姚恕不及时报告水情为由把他给杀掉。
赵普杀得很大胆,在行刑时都没有把姚恕身上的官服给扒下来,还扬言只有这样才能对身在官位不谋其政的人有震慑作用。姚恕被杀后,被扔到大街上展示了三天后,才扔进黄河里。
我们通过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这时候的赵普很不低调了。这件事情让赵光义对赵普恨得牙根都痒,从此他们总是针锋相对,明争暗斗。赵匡胤并没有出面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因为这比他们串通起来要好得很。
但是赵匡胤纵容他们并不是没有度,当他见赵普的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竟贪恋钱财以公谋私,大建超标豪宅,已经是赵光义所不能平衡得了的了,就开始有计划地削弱赵普的实力,并有意培养新的平衡点。
薛居正和吕余庆通过这个机会得到了提拔,他们的权力迅速地发展起来。赵匡胤还有计划有目的地把赵普的心腹派到地方去工作。
后来的事情证明,赵匡胤最大的错误是在关键的时候,把平衡赵光义权力的赵普打击得太狠了。也就是说,现在赵光义的权力等级要比赵普高了。也许他认为还是自家的兄弟比较可靠些,但历史证明这是错误的,跟兄弟之间共事的问题最多。
不信就跟你兄弟合伙做个买卖试试,问题多的去了。
接下来赵匡胤犯的更大的错误,是开始谋划着把赵普给拿掉。也就这时候,赵普的政敌卢多逊出现。
卢多逊这人非常精明,知道太祖喜欢读书,就到处搜寻好的善本来献给赵匡胤,他还把赵匡胤平时读的书都给细心研读。也就是说赵匡胤知道的知识他尽可能地知道。那么赵匡胤根据自己的知识问的问题他总能知道答案。
像他这样拍马屁的那是别出心裁。赵匡胤并不知道他做了功课啊,还以为他挺渊博,对他很赏识,因此把他提拔成了宰相。
卢多逊与赵普向来不和,经常在赵匡胤面前说赵普坏话。
赵普感到自己是开国功臣,官居高位,得意忘形,也不太注意自己的言行,因为终于被卢多逊给抓住把柄了,弹劾赵普结党营私,威胁大臣,把很多大臣都吓得投顺他了。
赵匡胤非常生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是想图谋皇位,他犯得上处心积虑地去拉帮结派吗?他对卢多逊说:“这样吧,你联系几个受害者在上朝的时候讲出来。”
卢多逊下去,联系了几个与赵普有仇的大臣,在上朝的时候,一齐告赵普的状。赵匡胤说:“你们说的,朕虽然不太相信,但是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朕也不能够无动于衷啊。”于是就借着这个事由,把赵普的官职给降了。
这样一来,赵光义便成了宋朝皇帝以下最有权势的人了,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平衡他了,他当皇帝的梦想变成了理想,理想又变成了追求,并且开始谋划这件事了。
如果说把赵普给打下去是赵匡胤犯的最大的错误的话,那么最致命的错误是,他没有及时把储君定好,留给赵光义能够钻的空子了。当时他的大儿子德昭二十六岁,二儿子德芳也已十八岁,如果把其中之人立为太子,他们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拥有自己的势力,就可以与赵光义、赵普,形成三股鲜明的势力,以达到储君与赵光义联手就可以摧毁赵普,与赵普联手就可以摧毁赵光义的形势,这样的局势对于政权的稳定会有好处。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立太子,成为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