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刚当上皇帝不久的赵匡胤来说,面临的挑战并非大臣们的怀旧情结,旧臣们都是墙头草,虽然他们心里不太接受现在的宋朝,但他们需要跟他混饭吃,一般不会拿着自己的饭碗开玩笑。
难道是后汉与辽朝的虎视眈眈吗?
后汉与辽朝对后周有着刻骨的仇恨,按照常理来说,他们不会妨碍赵匡胤夺取后周天下的,说不定还偷着乐呢。至少现在他们还不会出来干涉。后汉之所以对宋朝没有干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宋朝属于和平演变,如果乱得厉害,肯定趁机下手。
当前来说,那么对赵匡胤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事情像沙子在眼里硌着的,是后周的重臣李重进与李筠。他们现在带着大量的军队驻守在外,对于赵匡胤的称帝没有反抗也没有归顺,这让赵匡胤摸不着头脑。
他最担心问题是,如果这两个集团势力联合起来对付他,天哪,以后这日子得把两条腿搭在马背上过了,还不如以前当点检的时候舒服呢。如果这两个集团再联合周边的小国家来攻打宋朝,他赵匡胤的命运就更惨了,以后的主要工作就是逃亡,或者背着篡位的恶名寄人篱下,受不到别人的尊重。
难道事情真的这么严重吗?当然很严重了。
作为后周的开国功臣的李筠,威信是不可小视的。在他当兵的时候赵匡胤算什么东东,他还穿着开裆裤用尿和泥玩呢。
在李筠当节度使的时候,他赵匡胤才是禁军小头目,相当于警卫班的班长也许是个副班长。
李筠跟随郭威为后周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受到郭威的重用,在后周时的威力与号召力也很强大。
他赵匡胤这个小辈儿,还真的没有人家的号召力强。
让赵匡胤感到难办的是,这两个主儿都占据着险要地带,拥有重兵,很不容易对付。再说了,现在宋朝刚成立不久,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这时候发动大规模的军事活动,是容易出问题的。如果他们干起来,后汉与辽肯定会趁机把后周这片地夺过去。说白了,后周的天下就是夺人家北汉的,人家夺回去很正常。
赵匡胤的日子不好过了。
他想不出对付李重进与李筠的好办法。
他跟赵普商量说:“爱卿啊,国家刚刚成立,在这种时候朕不想马上投入战争。对于李重进与李筠的问题上,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赵普想了想说:“尽量劝服他们。要他们真不服,也没办法,还得打。”赵匡胤亲自写封信,在信里表明,老前辈啊,这不是我想当皇帝,是群臣硬让我当的,是后主迫于压力禅让的啊。现在大局已定,新的政府成立了。新政府将一如既往地贯彻为人民谋幸福的宗旨。经过新政府的研究决定,感到您在外防守外侵,对于国家的和平作出了突出的贡献,已经批准您升职了,现在您就是中书令了,马上回来任职吧……
使者带着这封信狂奔去了上党。
当李筠听说赵匡胤的使者来了,恨得牙根都痒,咆哮道:“马上,立即,把信使给推出去砍了。娘的,老子才不看他的屁话呢。”身边的人当然要劝。老板别价别价啊,这事儿不能冲动。您看咱们不妨这样,看看他写了什么,再作决定嘛。
“看什么,还不是想要老子顺从他。”
“那我们就装着顺从他啊,争取时间做我们想做的事情。比如我们练兵,备粮草,或者跟别的集团联合什么的。如果上来就闹僵了,他赵匡胤就来打咱们,那我们就没有时间干别的了,这样多不利啊。”
李筠点头说:“有道理。来人啊,准备酒菜,请使者。”
他亲自接待使者,并按臣的礼节承接诏书。
他看着这封信心里就上火了,不过他想,忍着,不能表现出情绪来。可是他陪着使者喝了几杯酒就忍不住了,把手里的杯子扔了,跑进内室,把郭威的画像拿出来挂在正面墙上,端起酒来祭奠,还哭得呜呜作响,就差点没骂赵匡胤是个叛臣贼子了。
下属们心里急啊。开始说得好好的,你怎么把画像给挂上了,还用眼睛放水。他们忙对使者说:“哎,太不好意思啊,我们老板吧,喝了酒把持不住自己。再说啦,毕竟他老人家跟随周太祖打过天下,现在掉几滴眼泪也是合情合理的嘛,这件事情就不要对上边说了。”
使者用力点头:“我不说,我不说。”
但他心里在想,这么重要的事我能不说吗?
说实话,李筠这么做没任何意义,你哭有用吗?你哭死了人家更高兴。再说你掉这几颗泪珠,只会让人家认为你归顺也很水。通过他这种表现可以看得出,他过于感性了。
感性对于做人来说不是坏事儿,但对于将领来说那是大忌。
他的失败在这时候已经表现出来了。
使者回到宋朝,夸大其词地把李筠的话学给赵匡胤听,说李筠又哭又骂,根本就不像是要归顺的样子。赵匡胤也明白,啊,这种情绪还说服从领导,你把我当吃奶的孩子啦!
石守信的脾气本来就不好,听说李筠还对着郭威的画像哭,就火了,叫道:“跟他废什么话,让我带兵把他抓起来,不但把他给打哭,还把他给打尿。”
赵匡胤摇头说:“不行不行。我们现在去打李筠,他必然与李重进联合作战,那就被动了。宋朝刚刚成立,不宜发动战争。现在不打他,但他这样,就是让你们看的,还是要密切关注他的动静。对啦,马上派人去路口守着,以防他与李重进有什么互通。”
接下来,赵匡胤继续安抚李筠,下诏任命他的儿子李守节为皇城使。他的策略是,无论如何也得把李筠给哄住,最好把他给骗到开封然后对他洗脑。如果他就乐意把周太祖的画像当年画贴,也别费这事了,干脆把他杀了,让他去阴间跟周太祖喝酒去。
李筠当然不会服从,他只是在争取时间。
李筠在使者走后,就派遣刘继冲去向北汉睿宗说,以后我们就跟你们干了,支持我去打赵匡胤吧,后周的地盘就是你们的了。他的想法很好,后汉与辽朝的关系那么铁,只要我跟他联合就等于跟两个集团合作,打败赵匡胤那就容易了。
后汉主刘钧是世祖刘崇的次子,于后汉乾佑七年(公元954年)即位。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记着父亲刘崇被后周在高平打败的事情,曾多次发誓,要跟周朝奋斗到底的。由于他势单力薄,几次挑战都没有成功。事过境迁,后周成了宋朝,他终于舒了口气。可是,毕竟后周是他们先祖的地盘,他很想趁着赵匡胤与后周将领干起来时,趁机夺来。让他感到非常不解的是,赵匡胤的政变,竟然没有引起大的战争。
当他接到李筠的信后,重新燃起收复中原的欲望。
他想如果有李筠的帮助,就很容易把没站稳的赵匡胤给拿掉,这样趁机把中原收复回来就容易了。等把赵匡胤给打败,如果他李筠老实呢就留着他,不老实就把他给除掉。
刘钧马上派人给李筠送去蜡丸,约定发兵的日期。
李筠接到刘钧的蜡丸后,打开看了看,然后想利用这封信稳住赵匡胤,让他知道我现在已经归顺你啦,北汉跟我联手我都不联。于是他对自己的儿子李守节说:“把这蜡丸送到开封,对姓赵的说,我们绝对不会做对不起陛下的事情,还有,提醒他,不要老盯着咱们,还是关注北汉的动静吧。”
李守节问:“父亲,您不是跟北汉联合吗?”
李筠瞪眼道:“长没长脑子啊,这叫兵不厌诈。”
李守节叹口气说:“父亲,宋朝已经替代后周,已经变成不容改变的事实了,我们有必要跟赵匡胤作对吗?无论谁掌权都不会慢怠您,都不影响咱们的生活质量,何苦呢?”
“什么什么!你竟然说出这么没骨气的话来。”
“不是没骨气,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什么俊杰!窃国之臣人人得而诛之,我岂能归服于他?”
李守节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几个人向开封奔去。一路上李守节都忧心忡忡的,因为他知道父亲有多大的本事,如果早有本事早就提拔上去了,也不至于常年窝在偏远地区。
如果跟赵匡胤较量,可能会祸及家人。
来到开封,李守节得到了赵匡胤的接见。谁想到赵匡胤一见到李守节便开玩笑说:“哟哟哟,太子啊,您来有什么吩咐啊?”
本来李守节心里就不安,听到这话,吓得跪倒在地,结巴着说:“陛陛,陛下,您怎么这么说呢?是不是有人离间我父亲了?”
赵匡胤笑了笑:“把李守节扶起来,请他入席。”
“小李啊,朕听说,你多次劝你父亲不要跟朕作对,朕对你的印象不错,也不会亏待你的。最少比你父亲对你好,他把你派来,是不想让你回去了,他怎么这么狠心呢?”
听这意思,人家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李守节更害怕了,满脸的汗水,努力地表白说:“为父可能有点儿情绪但绝没有别的想法,请陛下放心。”说着把蜡丸掏出来呈上说,解释道,“这是父亲让我献给您的,并建议陛下严防北汉,他们可能想趁机侵犯宋朝。”
赵匡胤打开蜡丸看了看,点头说:“回去对你父亲说,在我没当天子的时候他想干什么我不管,现在我是皇帝了,他就必须要服从我。如果他有什么异想,后果就很严重了。希望你回去劝劝他,不要拿着生命开玩笑。”
李守节用力点头:“请陛下放心,为父不会背叛陛下。”
在回去的路上,李守节回想赵匡胤说的那些话,意识到人家可能知道父亲有异心了,感到事情真的严重了。回去后跪倒在父亲面前,抹着眼泪说:“父亲,赵匡胤已经知道您有异心了,肯定做好准备了,咱们就不要与他为敌了,还是彻底归顺人家,过安生日子吧。您不能只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家人想想吧。”
“你是不是让人家灌迷魂汤了?”
“父亲您这么做是自私的。”
“轮不到你来教训老子,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李筠气得脸都红了,甩袖而去,心想我跟你赵匡胤没完。
他马上派人去跟北汉联系,尽快建立合作。
没过几天,宋朝的使者周光逊带来了最高指示,让李筠去开封参加重要会议,不能迟到不能请假。李筠火了,把老子当小孩儿耍呢,去了不就被你们抓了。他派人把周光逊抓起来进行审问。在严刑拷打下周光逊急了,说:“别打啦别打啦,不用我说你们也应该明白,让你去是干什么的。”
“我们明白是我们明白,你不说就往死里打你。”
“好啦好啦,我说我说。”
“那还不快说,是不是还想吃鞭子?”
“意思就是等你去了把你给逮起来,这样行了吧。”
李筠迟迟没有等到北汉的回音,认为北汉之所以犹豫,可能担心他已经投顺宋朝,是故意钓他们,于是决定提前出兵,让北汉看到自己的决心,促成合作,于是他先派兵去打了打宋朝泽州,以此向天下人表明他与赵匡胤势不两立,你死我活,或者你活我死。
一场真正的考验开始了,赵匡胤不敢掉以轻心,马上召开军事会议研究对策。他在会上强调,如果我们不能够在短时间内把这起暴动给摁住,将来的局面就没法收拾了。据我们的卧底说,他们已经跟汉进行书信沟通,联合对付我们。如果这时候李重进再凑热闹,我们就真的不好办了。大家献计献策拿出好的对付方案来。
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想把上党给拿下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李筠为什么跳出来跟你干,就因为人家感到地势险要,有太行山作为屏障,不容易攻破他们。再说李筠如果跳出来挑战,挺周派的大臣们肯定会摩拳擦掌,蓄意暴动。李筠跟宋朝的挑战可能是个导火索,将会引出更大的反宋行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