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错勾了勾唇角。
——因为对方是人类罢。那种有着温暖血液的生物,虽然生命短暂,却能够拥有很多很多永生一族所无法得到的东西。人类……就像木炭,他们燃烧着,释放出温暖和光明,彼此亲近,彼此关爱。相对而言,吸血鬼——只不过是灰烬罢了。
云错抽出揣在口袋里的手,提了提衣领。望着柜子里那张画,微微眯起了眼。
爱莎父母早亡,她自小便生活自理,而戒也是一直在照料着云错和那犽的生活,两个人似乎格外谈得来,云错在爱莎的家中转了一圈之后便静静地离开了,没有打扰厨房里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云错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某处停了下来,扭头看着路边,灰色的天空下灰色的街道空空荡荡,那个之前蜷缩在那里的女孩子已经不见了。死了么?云错这样想,抬头望了望天空,眼神桀骜不驯,像是挑衅,又像是质问。
“盒子,拿给我看。”如神所料,路西法果然来问潘多拉关于盒子的事情了。潘多拉依神谕如实告知,路西法进一步要求看那个盒子。
“恕难从命,大天使长阁下。”潘多拉一如既往地恭敬,却用称谓来提醒路西法他只是天使长,干涉不到神官的事。路西法眉头一沉,一股强横的气势劈头而来,潘多拉低眉垂眼,面不改色地承受下来。
“盒子里有什么?”不愧是最接近神的天使,一下子就料中了。神说“坦诚告之”,那么——“是希望。”
希望。路西法冷笑了一声。那个女人果然说得没错,人们在灾难痛苦中才会对神格外虔诚,于是神派遣潘多拉把盒子在下界打开,让灾难肆虐,却惟独把希望关在盒子里,因为——神才是唯一的希望……吗?哼。
“那,戮卡是什么人?”
潘多拉心中哀叹,路西斐尔果然还在执着于这个问题,听桑朵拉说,神已经回答过他了。“秘密。”潘多拉很不情愿地拿出神使用过的答案。
如此看来,就算他问禁地里有什么,潘多拉也一样会用这个答案来回答了。路西法扫了一眼潘多拉,转身离去,风中那束在颈后的莹蓝长发飞飏着,仿佛某种暗喻。
潘多拉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来,转身回到神殿向神报告方才的事情。神笑眯眯地听着,待潘多拉说完,神说了一句“嗯,这样就好,慢慢来。”
旁边的桑朵拉不明就里,待潘多拉退下之后便上前问他:“潘多拉,陛下在想什么?难道陛下不担心路西斐尔像戮卡一样背叛天界吗?”潘多拉意味深长地看了桑朵拉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陛下的心思,除了那位,没有谁能够了解罢。所以,也就不必费那个心思了。”
“‘那位’?”桑朵拉不明,潘多拉却没有再和他说话,桑朵拉一人站在殿中良久,恍然一声,“戮……”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惩罚,还在继续么?那,路西斐尔阁下是……
桑朵拉流露出谨慎的担忧来。
在伦迪尼姆的资料库里,云错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光之幻术,隐身,云错对资料库的所有守卫人员施展了这种幻术。
云错走进资料库里存放市民档案的区域,开始查找她想要的东西。随手拿起一本档案录打开一看,竟然是最近的,云错正准备放下,却不小心碰到了档案柜的隔板。她本来就没有用力拿住那档案录,于是被这么一碰,档案录“啪”地一声就掉在了地上。来不及弯腰去捡,云错先张开结界并于结界之外展开幻术,库内守卫闻声走过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离开了。而结界中的云错捡起掉在地上的档案录,轻轻吹了吹着地的那一页,结果却看见有些新纪录有涂改的痕迹。
——是已经被记录为死去了的人,死亡纪录被涂抹掉了,重新记录上“病愈”。死而复生?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云错又翻看了几页,发现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情况,明明已经有了死亡记录,却在不久后被抹掉,重新记录了“病愈”。而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因为瘟疫而死亡。
云错蹙起眉头看着,倏尔眉头一展。“嘛,人类的事情。”——她是讨厌管闲事的,也没有多少叫做好奇心的东西。她来只是要找她想要找的东西的。
云错朝里走去。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四五十年前的市民档案被人翻阅了。也没有人注意到其中某些记录上留下了指甲划过的细微痕迹。
云错回到别墅,躺在自己的床上,原本就深沉无边的黑色瞳子中映了更加沉郁的东西在里面,仿佛深海沉波。
“爱莎……”
毕竟有些东西是从官方记录中查不到的,云错缓缓阖上了眼帘,已经决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戒黄昏时归来,恰那犽初醒,戒做了蛋糕便上楼去找云错。云错正在睡觉,枕着自己的上臂躺在床上,沉静美好,缠绕着属于她自己的那份幽魅,仿佛子夜里含苞的花朵。
戒的眼中隐隐泛起血色来,獠牙显露出来,喉结上下翻滚着,温润的容颜沾了欲望的水色而散发出危险而诱人的气息。
床上的云错缓缓挑起眼帘,坐起来,胳膊搭在蜷起的腿上,微微侧了头,慵懒而傲慢地看着面前的戒。“被那种无聊的感情唤起了对血的渴望吗?不想被她知道自己是吸血鬼?哼……”云错垂眼冷笑,“亏你能够坚持到现在。”说着,云错从口袋里掏出血液凝合剂,“啪”地一声打开了盒盖,“哗啦”倒在掌心里两片药片,扣上盒盖之后用拇指指甲挑起那两片白色药片一弹,血液凝合剂便准确地落进了柜子上的杯中。
药片缓缓沉入杯底,带着潆潆的血丝,很快,清净的白水变成了血红色。戒深沉地望了云错一眼,走到柜子前端起那杯人造血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