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名学员不明所以地出列,路西法却没有理他们,而是对其他的学员们命令道:“剩下的,每人引体向上300个。”
副教官带着其他的学院们去做引体向上,路西法这才开始料理出列的这四名学员。
看到从身边走过的一名副教官的揶揄神情,089号突然觉悟:出列的四人都是之前调戏过云错教官的学员,而自己……是第一个吹口哨的。
一阵酷寒像蛇一样沿着脊背从尾椎蜿蜒而上,到达后颈,而后散射开来,整个人便向浸在了冰水中一样,每根神经都冒着丝丝寒气。
基地周围的森林都落光了叶子,呼啸的风吹过那些苍老的枝桠,仿佛呜咽。基地里新学员的训练交给路西法,云错依旧是带第一批学员,相对而言较为轻松,故而还能够在中午时间返回学院。
光锐经常会来找云错,那犽跟谁都能说得上话,戒也不是冷漠的人,光锐来找云错的时候即使云错忙着不跟她说话也不会尴尬。
日复一日的公寓、基地、学院三点轮回的生活里,中午偶尔听听光锐说的琐事也倒算是种调剂。
只是光锐一直都表现得很活泼,总叫人不安。云错顿了顿笔,抬头望着光锐的脸,她笑,她鄙夷,她嘲讽,所有的表情都像是浮萍,漂浮在一片称之为脸的湖面上。光锐在说一件最近流传甚广的一名贵妇的丑事。那名贵妇在家中与狗性(和谐)交,却被狗的阳(和谐)具卡住了,怎么都弄不出来,恰另有一名贵妇上门访问,下人只当自家夫人正在休息,边前去敲门,房间里被卡住的贵妇心急,弄痛了那只狗,结果狗吠起来,下人慌忙踹开门,就撞见了这等好事。
腐朽的贵族们撑着一张光鲜亮丽的外衣,内里却已经生满了蛆虫,内心空虚的贵妇们与狗交,与马交,这种事其实已经屡见不鲜,只是彼此都藏得严严实实的,这名贵妇的事情在贵族中传开来沦为笑柄,想来也是那些贵族们无聊且心虚,不知他们大笑的时候是否在暗自庆幸自己的丑事没有泄露出去。
那犽听了光锐讲的这事,突然反常地冷笑了一声:“你们人类……还有什么罪是不敢犯下的?”
那犽是一名纯血种,即使背叛了血族其他的吸血鬼们,也还是有着身为一名纯血种的骄傲的。神因为该隐犯下的罪而对他的子孙们施下永远不得见到阳光的诅咒,然而被神庇护的人类却犯下更多的不可饶恕的罪,相比之下,神是如此不公。想到这一点,那犽忍不住就发出了这样的嘲讽,然而光锐却注意到了他的措辞——“你们人类”。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除了那犽,在座的人都注意到了那句话,戒似乎是已经习惯帮那犽处理这种事了,轻轻弹了那犽的额头一下,“‘你们人类’是什么意思?你在骂在座的所有人类吗?”
那犽注意到自己失言,故意赖账,装出茫然的样子:“你在说什么?谁在骂人啦?真是的,戒你又弹我,今晚要好好补偿我,我要超级大的蛋糕,要缀满了樱桃的。”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樱桃了。”
戒和那犽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刚才的话带了过去,光锐也没有再多想。
这样的日子之间,下了几场雨,天突然就冷了。而后冬天便早早地到了。光锐也如同云错预料的那般伪装不下去了。
这天希格讲师正在课堂上向这群二十多岁甚至还不到二十岁的学生们炫耀他的儿子,并以公谋私地用教室的投影仪放着他儿子的照片,还美其名曰亲情教育。云错看着希格讲师脸上明艳的笑容,甚至觉得有浓浓的蜂蜜般甜腻的味道从讲台上弥散开来。别过眼去,却不经意看到了门外的光锐。
埃利德班级这间上课用的教室窗子很大,但靠近走廊的这一侧窗子很高,人从外面走,教室里的人是看不到的,但是门上却有着两大块玻璃,能够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云错看到光锐正站在外面的走廊里,一片灰暗。
下课之后,希格老师还留在教室里跟几个包括那犽在内的男生传授伺候孕妇的经验,云错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还听见希格讲师得意洋洋且自信满满地说:“女子多吃水果,尤其是木瓜就会容易受孕,内子怀胎之初……”
言语间,满是幸福之色。
云错推开门,看到光锐一脸衰败,仿佛外面已经死去的草。
“云错……陪我……”她说。
于是云错撇下了接下来的课陪着光锐去了海边。
海边的风潮湿而带着腥气。
浩瀚的海中,沉葬着无数的死尸。无数的生命诞生,消亡。谁都不知道,谁都不记得,他们只是活过了,然后消失了,不留任何痕迹。
没有任何人记得。
生命……繁芜而寂寞。
阴沉的天空下,大海不断翻滚着白浪冲击着沙滩。海鸟在海面上盘旋飞翔。
一直,一直,光锐迎风站着,浑然不觉风冷。云错只是站在她身侧,也不问她到底为何要她陪她来海边吹风。
其实,就算不问也很清楚罢。
感情总是纠缠人的一种可厌的东西。
修“一声不响地离开”,光锐能够强作笑颜直到今天已是不易。她一直都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有什么事情就一定要说给别人听的,哪怕只是一件像感冒这样的极小的事也恨不得昭告天下。
光锐害怕寂寞,云错在伊甸的时候就知道。所以光锐习惯把心事都告诉别人,以为这样就能把别人请进自己心里,让自己的心热闹起来,习惯了把自己的痛楚放大了告诉别人,希望看到别人为自己难过担忧的神情,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当她学会隐藏心事的时候,也就表明她真正地长大了,只是这种生长的疼痛跟青春期窜个子的生长痛是不一样,这种痛是痛在心里的,刻骨入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