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每个种族的身体状况不一样,莫问天以前都是给人看病,这一次却是给妖看病,一时间倒是有些彷徨无措。好在这位妖娘娘也不催他,天天留他在长庆殿喝茶说话,偶尔让那位叫夜莺的妖精姐姐帮自己的忙。
这种日子,说来也惬意。
只不过时间久了,他就有些迷糊了,这位妖娘娘不急还可以理解,那位当初将他火急火燎的绑来的妖王突然也不急了,偶尔来一下长庆殿和娘娘下棋,对于治脸一事倒是只字未提。
真真是奇怪极了……
这天,莫问天照常走进长庆殿,想要告诉漓沐他已经弄清楚了妖精的生理,以及药性的相融,应该很快就可以为她治疗。却不想见到漓沐刚要开口,就听到她说:“神医,你来妖界有多长时日了?”
莫问天一惊,连忙说道:“已经有半月有余了。”然后想了想,莫不是这位娘娘怀疑他在故意推脱,不肯给她治脸?紧忙又加了一句:“娘娘,那治疗的方法……”
“你是怎么被妖王抓来的?”漓沐慵懒的靠在软榻上,貌似很随意的问道。
莫问天不是很明白,这……和他来这里的目的有什么相关么?反正都是被绑来的……
“这妖界的日子枯燥乏味的紧,”漓沐指了指她面前的那团蒲,示意莫问天坐下,“你说说在人间的日子吧,祖籍是哪,师从何处,为何要当大夫?”
莫问天愣了愣,随即释怀,这娘娘跟他相处虽然只有半月,但是他也知道她是被妖王从人间带回来的,想必这位娘娘以前也很喜欢人间的。
于是,莫问天一一的告知漓沐自己的生平。
莫问天的家乡在川蜀边界一个小村子里,那个地方不大,却有着最随和可亲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栖的生活虽然简单枯燥,却也正显得这个小村庄安静祥和。
莫问天是个孤儿,从小就被丢弃在村子门口,是村长救了他,是村子的人一口一口,将他喂养长大。他们虽然不是莫问天的亲人,却比亲人还亲!
但是这样一种祥和的日子在莫问天十五岁那年发生了变故,那年天干物燥,一年里有八个月未下过一滴雨,田地里的庄稼早就干枯而死,村子里的人死的死走的走,很快偌大的村子就只剩下几十户人家还守着。
后来,村子里来了一位妖僧。
说到妖僧,莫问天一直哀默的脸上突然涌现一股杀意。
那个妖僧对村子的人说,只要给他十万两纹银,他就招风幻雨解村子的燃眉之急。当时村子只剩下老弱病残,而且钱都在之前请河神请掉了,别说十万两,就是十两村子也凑不出来。
妖僧见这个村子拿不出钱,竟然施妖法招来一场瘟疫,一夜之间村子剩下的人都被瘟疫要了性命,莫问天命大,在奄奄一息之间被一个云游的老者救了性命。
后来莫问天才知道,那妖僧已经如法炮制害了好几个村子的人,一旦拿不到钱就招来瘟疫屠尽满村人的性命。
“妖僧手上血债累累,命自然不会长久。”云游老者悠悠的叹口气,“你可愿随我一起云游?”
莫问天知道,老者是怕他等不及要去寻妖僧报仇,但是莫问天不是傻子,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么去找妖僧报仇?于是他拜了老者为师,一边跟着老者云游四海,一边跟老者学习通天的医术。
两年前师父仙逝,莫问天就扭转来到了洛阳城,随后在洛阳城一呆就是两年,这两年他用自己的医术倒是救了不少人,那些人客气,尊称自己为魔神医,但是莫问天自己知道,自己的医术远没有达到师父的境界,他还要继续专研,日后也能救更多的人。
“至于那妖僧……估计也已经遭了天谴了吧……”莫问天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了。
漓沐等了半天,也没等他说出下文,于是说道:“两年你都未出过洛阳城?”
莫问天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却也很认真的回答了:“也不是,偶尔出城去采些草药。”
漓沐皱眉。
莫问天看漓沐表情便知道自己回答的不对,连忙又仔细的想了想,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年初去了趟杭州。”
漓沐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淡淡的问道:“去杭州作甚?杭州的病人也归你管?”
“唉,是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少年人请去的。不知娘娘可知道长安倾家?”
漓沐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听过一些传闻。”
“就是那个倾家,他们家的族长不知道怎么了伤到了脊梁骨,这么长的一截骨头,”莫问天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长短,“碎了,落了个半身瘫痪,我去的时候他还直吐血,心肝脾肺具一一伤了个透彻,我虽然能治病,但是也只能治治那些个可以治的病,这骨头都碎了,我哪里有办法,只能开些药治其他的病,可怜啊,我看那族长长得也是俊美异常,却不想下半生要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莫问天惋惜了一阵,又疑惑的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伤成那样……”
一旁的夜莺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拉起莫问天:“今儿个时辰也不早了,你今儿先回去吧。”
“哎哎??”莫问天一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竟会被夜莺姑娘赶出去,好在他迷糊了一下突然想起来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连忙说道:“娘娘,小人已经对药物研究透彻了,最迟三日后就可以为娘娘敷药。”
反观漓沐,她手里握着茶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莺不给莫问天再说话的机会,拉着莫问天就往殿外走去。
殿内少了说话声,突然显得有些空寂,漓沐沉默了良久才放下茶杯,缓缓地起身往殿外走去。
没走几步,她身后的茶杯突然“啪——”的一声响,随后那茶杯竟就像是研磨过一样,从茶杯底部慢慢的化成粉末,风一吹来,什么都不剩了。
整个过程漓沐都没有回头,她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连脚下行走的脚步都没有停顿过半分。
殿外送走莫问天的夜莺回头,正好看到漓沐出门,夜莺刚想开口询问漓沐要去何处,就发现漓沐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一样,径直穿过她往外走去。
夜莺不敢让漓沐独自出门,想都没想转身就跟在漓沐后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走了一会,夜莺发现漓沐是往夜洵殿下的枢乐宫的方向前进,连忙唤来路上的一个宫女,让她去通知殿下漓沐将要到访枢乐宫。
所以当漓沐到枢乐宫门口时,夜洵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儿臣见过母妃。”夜洵照常行礼,然而漓沐这一次并没有如往常般让他起来,她站在夜洵面前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夜洵觉得她今天有点不正常……
“起来吧,”漓沐淡淡的说道,“我今儿过来是想看看你的功课,马上我可能就不能查看你的功课了。”
夜洵一愣:“母妃是……要走么?”
“不是,你父皇给我找了个人间的大夫,想要给我治治脸上的伤疤,妖精受伤不同凡人,总要谨慎些,所以到时候我不能出长庆殿的门,也不能见任何人。”
“儿臣明白。”
“听你父皇说,你近几日经常失眠,可是有什么心事?”
夜洵皱皱眉,他觉得今天的漓沐很是古怪,但是具体古怪在哪里他又说不上来,总觉得跟平常不一样,说话让人很不舒服,但是这些话本身却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母妃要闭关,儿臣有些担心您罢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漓沐也点头道:“有你这个儿子我也觉得舒心。”
后来漓沐就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夜洵最近学的功课知识,又教了一会他的棋艺,随后就走了。
夜洵目送漓沐离去的背影,始终觉得她今天有些怪。
“王妃今儿好像不怎么开心,”一旁的清韵突然出声说道,“跟殿下您说话都是冷冷淡淡的。”
夜洵恍然,怪不得他今天觉得漓沐奇怪,原来是她今天一直冷着一张脸的缘故!平日漓沐跟夜洵说话,虽然不至于笑脸盈盈,却也是温和可亲,哪像今天这般,像是夜洵欠了她什么一般,一直冷着一张脸!
夜洵觉得可气,却又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只好袖子一甩:“回去,练武!”
晚上熵炎被夜洵请到宫中,委实吃了一番夜洵白日在漓沐跟前吃的苦,一直板着一张脸,不管他说什么,他的小殿下就是不开口,冷着一张脸,谁的话都不听。
熵炎苦笑不已,这小祖宗,不知道是跟了谁的性子,生了气就是不说,闷在自己肚子里给别人脸色看。那一双淡漠的金瞳偶尔瞪过来,足足能吓破那些下人的胆子。
不过他今天早上议完事,殿下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是这么个别扭的性子?
谁也不能给他答案,所以他只有继续在殿下面前挨白眼……
唉,为人臣子,有时候真是苦不堪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