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儿躺在床上,好像是刚刚清醒过来,被护士退到走廊,走进急救室,却没有见到张闽澜。阿伦走过来,搀扶她从急救车上下来,他紧紧地握住曦儿的手,关心地问:“鸭蛋脸,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就是头有点晕,爸爸和妈妈怎么样了?”曦儿的四处寻找张闽澜的影子,她刚想出口问阿伦,张闽澜缓缓地推门走进来。
他步履艰难地走到曦儿面前,紧紧地搂住曦儿,在曦儿的耳边低喃:“曦儿,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张闽澜的柔情,对曦儿的怜爱,阿伦都尽收眼底,他转过身,走出急救室,安排其他的事情去,那里应该是他和曦儿的天地,一切都应该由张闽澜亲自告诉她才对。
张闽澜紧蹙着眉头,对护士吩咐道:“护士,能不能先把针拔下来啊!”他为曦儿缕缕散乱的头发,轻轻推开蓝色的隔断,一张床展现在曦儿的面前。
父亲脸色苍白,手里紧紧地拽住一张纸,安详地躺在那里,曦儿颤颤巍巍来到床前,低声地问:“爸爸,你好点了吗?”
爸爸就像睡着了,没有一点反应,护士走过来,轻轻地拉上白色被单,“你父亲已经去世了,节哀顺变。”
曦儿愣住了,她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她猛回头望着身边的张闽澜,像是问:“这是真的吗?”
张闽澜缓缓地点点头,转过头去,曦儿像疯了一样,挣脱张闽澜的搀扶,咆哮道:
“啊!你瞎说什么呢?躲开,爸爸,你睁开眼睛,你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
张闽澜看到曦儿父亲手里的那张纸,他轻轻拽下来,偷偷放到衣服兜里了,他抱住曦儿,示意护士,把他推走了,曦儿失去了理智,用力甩掉张闽澜的手,扑到爸爸的遗体上,嚎啕大哭:“爸爸,为什么啊?你不是说我们两个人同舟共济吗?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呢?你走了,妈妈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
曦儿轻轻抚摸着爸爸的微白的头发,缓缓地低下头,亲吻着爸爸的额头,啊!还有一点余温,她握住爸爸的宽厚的手掌,轻轻摩挲着,低声对爸爸说:“爸爸,你不是要听我的曲子?我又学会几首你没听过的曲子了?
爸爸,你不是说,永远都用你的肥厚的手掌,牵住我的手,指引我前进的方向吗?
爸爸,你不是要等我结婚,牵住我的手,走向婚礼吗?爸爸,你不是说,给我的孩子,灌输音乐细胞吗?你不是教小孩素描吗?
爸爸,你不是说,我们全家五口人一起去三亚看海吗?你不是说,我们全家五口人去爬泰山吗?
爸爸呀,曦儿不能失去你呀?你不做我的后盾了?昨天晚上,你怎么表决的啊?”
张闽澜搂住她,低语劝慰道:“曦儿,你听我说,你要坚强一些,大夫尽力了!我们要为他准备后事。”
曦儿抬起迷茫的双眸,喃喃自语:“后事?什么后事,我要陪着爸爸。”
张闽澜向后面的护士使了一个眼神,护士立刻走过来,曦儿站在床前,挡住她,护士被曦儿逼得,一步一步后后退去,她尴尬地看着张闽澜,张闽澜上前,再一次紧紧地环住曦儿,护士才胆怯的走上前,轻轻地盖上白色被单,然后不敢再看曦儿,急匆匆地推走了急救车,推走了曦儿的父亲的遗体。
载着爸爸遗体的推车,车轮行进的声音,吱嘎吱嘎,那声音就像是和曦儿示威一样,曦儿听起来那么刺耳,那声音生生地撕裂者曦儿的心。推车渐渐消失了,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直到推车的影子渐渐消失了,曦儿的直勾勾地眼神,才缓缓地闭上,曦儿高高挥起的手,才缓缓地落下。此刻,曦儿的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她的双眼呆滞,没有意识,没有感觉,她就像天空之中漂浮的羽毛,随着爸爸的魂魄飘走了。曦儿站在急救室门前,僵直的身体,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双眸失去了色彩,粉唇一点点地变得苍白,她的脸上竟然一滴泪水都没有了,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好像等待那辆推车,再回来,爸爸再从车上走下来,来到她的身旁。
“曦儿,曦儿”张闽澜低声唤着曦儿,曦儿就像没听见一样,她还是朝着带走爸爸的方向眺望着,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渴望、乞求?单单没有悲戚?
曦儿恍惚的神态,让张闽澜感觉心疼。只有遭受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个人才会没有知觉,没有意识。张闽澜摇摇头,弯下腰,抱起曦儿,离开了这里。这里是伤心地,也许你张闽澜不应该劝慰曦儿的父母来上海治疗,即使手术,生死未卜,没有一个医生敢给骨癌病人,再没有手术之前,就给予答案的。在牡丹江,曦儿的妈妈已经被医院判了死刑,他又何苦能多此一举呢?
没想到仅仅几天的时间里,曦儿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位亲人,就撒手人寰了,他张闽澜是间接害死了曦儿的父亲,一位老实忠厚的人。
曦儿的双手紧紧地环住张闽澜的脖颈,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她的神志有些模糊,好像父亲在抱着她,去医院看病,好像父亲抱着她,去游乐园做魔鬼飞船,好像父亲抱着她,跳上飞奔的火车,那是没有终点站的火车……
张闽澜想抱着曦儿回家,走到医院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不能再出事了,一定要看好那位女士,封锁消息,不要让王清风见她。”
“张闽澜,你站住,到底出什么事?你把她藏在那儿了?”
听到王清风的声音,张闽澜的身体僵住了,厉声道:“王清风,你离开医院,离得远一点。”
张闽澜怀里的曦儿,她的神态,吓住了王清风,她的双眸飘忽不定,就像漂浮在空中的神灵?王清风伸出手在曦儿的眼前晃晃,曦儿就像没有看到他一样,漠然,他喃喃低语:“曦儿,曦儿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