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外洛河坊。
黎明前的洛河坊还很安静,除开一些在夜幕里工作的家伙之外具皆正在沉睡,在坊内居民区里一座破败的院子里此刻正有一丝丝微弱的七彩之光从屋内散发出来。
屋内木床上,一个少年与一个少女相对躺着。少年胸前上方一块似金似玉的圆形玉璧一上一下的浮动着,而周围的迷蒙的七彩之光也随着这动作一缩一涨,远远看去像是这玉璧正在做那吐纳呼吸之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七彩光辉渐渐散去,玉璧像是吃饱了的零食的孩童一样发出一声类似饱嗝的声响。而后就无声无息静静的浮在虚空似乎在消化方才所食之物,而随着七彩光辉的散去玉璧也显露出了它的真容。玉璧看起来分外的圆润,色泽淡黄,中央刻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此外图案周遭是五个形状不一的凹槽,此刻这些凹槽当然是空的。玉璧悬停不久之后忽然自里面向少年喷涌出一股极为精纯的灵气,其中一些漂浮的灵气也被一旁的少女吸收了去,这股灵气一入体少女蹙起的额头不知不觉就舒展了开来。
屋内这幅诡异的画面并没有被人看到,而随着黎明的到来屋内的异样也渐渐消失,沉睡的少年动了动手指似乎就要醒来。
张野茫然的睁开眼帘,霎时间喧闹的人声呼啸的扑入他的双耳,他本能的伸手扶额。透过木质窗户,外头的日头已经升得老高,对面一栋三层阁楼的旁边一张蓝幡随着风左右飘动。
“望潮客栈。”
日光有些刺眼,他微眯着眼睛有些失神的打量着这张写着四个白字的蓝幡。
“哇,不好,上班要迟到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身子一惊陡然从床沿坐起两脚“划拉”一身穿起白底黑帮的布鞋就朝门外跑去。
几声“砰砰”的脚步声,张野消失在了这间房子里。
房间开始陷入安静。
这是一间简陋的屋子,屋内装饰简单只看到一张木凳、一张矮桌、一个木箱以及一张木床。木床不大,上面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影的轮廓,这人影看外形十分娇小,身上盖着一张老旧的毯字,毯子很大,却越发勾勒出这人影的娇小。屋内木窗开在东面,窗外最高的房屋是一栋三层楼高的木质建筑,也就是张野方才所看到的那个客栈。室内静谧安详,只听得连续的细细的呼吸声。
不久安静被越来越近的奔跑声打破,脚步声到门边放缓了些,片刻后南面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探头走了进来。
这少年身穿一身麻布衣裳,袖口被他高高挽起露出一对细细的手臂,他的长发用一根木簪子束在头顶,整个人看着很有精神。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碗里腾腾的冒着热气,一对如黑玛瑙般的眼睛就在这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少年正是刚刚慌忙跑出去的张野。
张野脚步轻缓的朝木床走去,木床上的人儿依旧在熟睡,见此他轻轻把瓷碗放下接着站在床前细细的打量起床上的人影来。
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女孩,她脸蛋圆圆睫毛儿长长,模样看着很是可爱。她头上的长发有些乱像是胡乱的扎在一起,张野看着心里一突就觉得昨夜胡乱打理她的头发真的是一份罪过,他皱着眉就想重新给她打理但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又觉得不应该打扰她。
张野是一个孤儿,八岁时带着他的祖父去世之后他就一个人生活,尽管年纪小但为了生存他早已经走上了做工的道路,好在他的爷爷虽然去世但房产还在,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
他年纪虽小,但家庭的苦难让得他很是成熟,又因时常做工与同龄的伙伴鲜有交流所以他的童年并不生动。昨日上工回家路遇这个稚嫩的小女孩之所以会把她领回家一半是怜惜一半也是期望往后的日子有人作伴。
见女孩没有醒来的意思,他不在等待缓缓的推门而去。
昨夜等处理完小女孩的事情之后他们实在太累,两人回到屋子到头便睡这才有今日日上三竿还没有醒来的先例。而且因为张野自五年前就开始独自生活,今日醒来他竞是已经忘记了家中此刻还躺着一个人,匆匆忙忙间忽然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又想到已然迟到便去担面铺买了一碗面回来,这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门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很干净却只是干净,周边同样是一些低矮的民房,东面那个三层楼高的客栈虽然是近在眼前却也离了他好几百米。
院子外是一条干爽的石板路,路上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张野踏上小路随着人流往东面最是喧嚣的地方而去。
蓦然,他抬头往后张望,隐约看到身后的那座雄伟的巨城,那是“望海城”。收回目光他继续往前行走,不久喧嚣的人声当中渐渐夹杂着巨大的波浪声。
“二郎,今天怎么现在才来?”
这是一条河岸的码头上,码头上人声鼎沸,工人往来络绎不绝,一个个大汉赤身裸体露出黝黑健壮的上身,他们或扛着巨大的货物往河岸仓库走去或拉着纤绳一步一步把货船拉向码头。。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张野抬头看向叫他的人,那人并不像张野那样一身短打扮而是穿着一袭青色长衫,一副书生打扮,他年纪约莫三十出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儒雅的气息。
“见过先生。”张野礼貌的行礼,这书生姓李本是一个秀才,据说因频频未中举在这码头上做了一个账房先生。
“李先生,这孩子昨日在街上捡了一个小女孩,昨日为那女孩葬母估计是费了些时间,还望李先生不要计较。”说话间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许是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开口解释了一句。
“小女孩?”被唤作李先生的男子皱眉重复了一句。
“是啊,现在整个坊间的人都知道了。”中年男子点头道:“这娃子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呢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还收留别的孩子。”如此细细一说解释了昨天的事情。
“是这样啊!”李先生听罢中年男子的解释舒展眉头笑笑道:“这个不要紧,不过二郎你能够养得起她吗?”
“可以的,先生。”张野闻声认真的点头,这书生虽然只是一介账房但学问却做得极好,张野一直是在他门下求学,这书生看他颇为用功便也经常教他,是以张野也算是他一名弟子了。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们啊。”
“嗯,谢谢先生,还有谢谢张叔。那我现在去工作了。”张野说完对着两人示意一声便也是朝码头走去。
身后李先生看着张野的背影低低的说道:“这孩子。说起来刚见他的时候他才是八岁,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是啊!”张叔接口道:“当年城里王府的王管家本来是要把带进府内去的,可是他死活不愿意,我看这孩子实在倔强心想着让他吃点苦就会乖乖的进王府了,这才把他带到你这里来的,谁能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在这种环境下居然撑了下来。”话到最后张叔多少有些唏嘘:“不过这孩子也是幸运遇上了李先生。”
“我听说他本来是愿意去的,怎么后来?”李先生追问道。
“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进了王府之后就要改姓王,他这才改了口风不在愿意。”
“噢!这到没听他说过。”李先生应了一声接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孩子你也知道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又怎么会说这种事情。”
“这倒也是。”书生笑笑。
“我听他说他的家人都过世了,您知道吗?”
“这我倒是知道点,他爷爷曾经是有过一个儿子的,不过几十年前外出之后就了无音讯了。十三年前张老头出了一次城,回来时就带着一个婴儿,这婴儿就是张野。”
“这样啊?我倒是不知。”
“这孩子从不主动说他自己的身世,虽然乖巧讨人喜欢但似乎又与每个人都有一层淡淡的距离,先生是后来才来我们望海城不知道倒也情有可原。”
..
张野没有听见后面的对话,他迈着步子往码头边上的一个木棚子里面走去。
这棚子很大却很简陋,几根粗圆的木头做梁,上面盖着密密的稻草。底下是用石头和木板架起来的简陋桌子,在棚子的东北角是一个小厨房,从里面冒出滚滚炊烟,厨房外一群妇女低头择菜,不时从里面传出开怀的笑声,张野步子不停毫不迟疑的朝厨房走去。
“王婶,还有大家,都早上好。”
听见这话门外择菜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向他。
“呦,是二郎来了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一个约莫三十岁做妇人打扮的女人笑着说道,她音色很高话语里又含着一丝促狭的味道于是所有人都回头看向这里。
张野神情微郝,他点点头。
“去去去,你这个小蹄子又来调戏二郎。”人群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笑骂道,一会儿她温声对着张野说道:“是二郎啊,早饭已经给你备好了,就放在你的桌子上,你待会儿去吃好了。说起来,昨天那个姑娘你是怎么安排的?是真的打算做童养媳养着么?”
张野愕然,他抬眼望着一群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妇人只得落荒而逃。
“哈哈哈.”身后传来的笑声让得张野的脚步都有些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