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人如轻烟,飞快地便出了佛光普照的大殿,向着寺外奔去。
来不及唤人,落尘随手解下一匹看来还算看来还算神俊的白马,马鞭一扬,一人一骑,便向着城北绝尘而去。后面马主人还在哎哎呀呀的叫个不住,半天,才发现自己的脚跟边躺着片金光闪闪的金叶子的,当下住口不叫。
城外的风,更是猛烈,远看天边,云卷云舒,流云倒悬。到处都是一片新绿浅嫩,宛如黄莺地嘴,空气也清新了不少。远处树木初吐新蕊,一片明明暗暗,深深浅浅的,好不惹人喜爱。迎面的风,送来前方野花的芳香。
一切,都彰显着春天里的盎然生机,可是落尘却是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
马蹄扬尘,带着心急如焚的少年,大步迈上这片美丽的平原。一道浅起的烟尘之后,是宝马一闪而过的神俊身影,马上少年的心便紧随着这扬起的马蹄的起落,也在上上下下的起伏不定,眼下只希望它们可以更快些,更快些。
五岭原,是云天城北之外的一大片草地原,占地极大,方圆几百里不止,一眼看去,不见边际,只有连绵起伏不断的小丘在上下翻滚,似是海上的白浪,一波又一波,壮观盛大。
这么一块水土绝佳的宝地,弦祯宫之人对此处并不多加管制,除了规定的日子里皇家出来时日之外,都是允许寻常人家在此牧马放羊,成为一片自由牧场。
极目望去,眼前的那是一个不大的小土丘,上覆满了青草油油,只这一片地看来也是极广,一眼看去,都还看不到头,陪着天际的蓝天流云,这里,真的不能不说是一片绝美风景。
山青青,水蓝蓝,风吹草地时,可出牛马摇尾在其间。
“驾!”一声清斥,玉手扬鞭,驱着马儿飞奔而上土丘的那一处高地。一望无边的草原上,一人一马,带着某种绝决而来。
高丘之上,早已排着几十劲装大汉,正一字排开,个个全神贯注,枕戈待旦,静静候着,看样子是在等人了。
落尘的心,一分一分地在往下沉,看来娘亲是被人劫持了。不过也轻舒了口气,至少知道了娘亲在何处,心里也有了着落。对方还没有开出价码,那么娘亲就应该还安全的。她发誓,有谁要是敢动她娘一根汗毛,她必穷尽此生之力,让他不得好过。
贝齿轻咬下唇,狠厉的色彩在少年的眼中划过,那般冷冽,带着不惜一切的狂烈。
“吁……”没有多少时间,便已到了山头,高高立在那排劲装汉子之前。黑眸开启,山丘之后一览无余。两辆青布马车,正稳稳地停在了绿油油的草地上,拉车的马也是一派悠闲地低头寻些草来吃。
到处都透着安定详和,若不是那上百持刀的大汉在此,这眼前的情景,绝对像是京城里某户人家在携家眷踏青郊游,透着温馨与幸福的味道,让人有着深深的眷恋。
勒马止步,落尘开门见山,也不多客套,口气平淡得听不出一丝感情,“我是风家三少爷风落尘,是你们虏了我娘亲来此对吗?”
立在山头的汉子一听对方自报姓名,其中一个看来有几分书生气的三十几年的白面中年人嘿嘿笑道,见对方利索爽快,他也不现躲躲藏藏地“风少爷好个爽快之人,说得没错,只是言重了些。在下只是请将军夫人过来赏赏春景,顺便也想叫风少爷来帮在下一点小忙而已。至于这虏字嘛,太严重了,也太煞风景了些,在下不敢当不敢当呐。”
凌厉地一眼扫过那书生,眼芒如刀锋般狠狠地剜过去,自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当下那边之人,齐齐地一阵轻颤,把几个也想着要说话之人的话,生生给吓得逼了回去。
“哦?是吗?”拉长了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倒让那书生模样之人,摸不清底了,看对方也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竟叫自己几十号兄弟胆寒,这也太神化了吧。传出去,兄弟们还怎么做人?
“既然是找本少爷,那少爷我人已来了,将军夫人呢,还在赏景嘛?还有,叫你们的正主儿出来说话,看你们几个獐头鼠目的贼眉横眼的样儿,少爷我连说话的心情都没了。”
就他们这些小杂碎,还真不够格在自己面前说话。她风落尘纵横江湖上十年,什么样的绑架阵势没见过,跟这几个小人物说话,她都嫌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和口腔肌肉细胞。
“好你个臭小子,口气不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毛了大爷我,照样收适了你。”旁边一个满面横肉的精壮大汉听到这个还没有自己一半高的小孩子如此口出狂言,不由得怒从心生,火上三丈,忍不住便要出口。
落尘极其鄙夷地看了几人一眼,口气也越发的冰冷,“你到底叫不叫你主子过来。”说完,落尘驾着马便往另一头走去。
“你……”那人见落尘就这般走开了,甩都不甩他一句,面子上也挂不住,你了半天,也没敢说出个什么。最后还是被那股子狠气,震得悻悻往回走去。
“侯四。”一个低沉沉的声音止住了那中年书生的话语。
“少主。”那名叫侯四的中年书生向恭敬地唤了一声。然后,就听命带着那上百的手下往后退了少许,塍出了些空间给了他们两人。
听着那些人恭顺有序而退,落尘的身子却渐渐地僵了起来,身子像是被冰做成的滕蔓紧紧缠绕,也像是落进冰窟,全身的温暖正一点一点的褪去,唯余冰凉。
一直以来,她都不想有这一天的。
不想的……
没有人说话,四下里一片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可以清楚地听到她的心跳的声音,在这四野空荡的草原上,一下一下,那般清晰可闻。甚至,她还可以听到彼此的稳健的呼吸。
吸了口气,平复了心底的凭生的波澜,把那几圈不该有的波浪把理平,登时,心底还是如三月的湖面,平静如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