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雪。”花阴的脸上先扬起了笑容,连日来奔波,惊慌及而心消磨殆尽的苦苦追寻,在天空飞雪的飘落,澜山银装素裹的时候,一向淡漠如她,也忍不住心中巨大的惊喜。
追上落尘的位置,才发现她并不如自己那般欢喜,只是微微闭了眼,让一片片鹅毛般的花瓣沾在她的鼻尖,然后慢慢融开成水,一脸的沉寂宁静,像是要飞归远去。那一瞬间,让人似乎以为这场雪,掩埋的不止是澜山之巅的那些风雨如魅的惊异,还有着要把前尘过往都统统的抹杀,还更是像要把她也带入另外一个世界。
如此的沉郁哀伤,让花阴也隐起了唇边的最后一抹笑意,只觉得先时负伤的地方,似乎又痛了起来,只因着她如此的模样,才要比原来更痛百倍不止。这才蓦然发现,此时的天空里,好像,只有飞雪。
“……,澜山之阴,有日、月、飞雪交集之所,有花七色,花开须臾,名曰浮生若梦……”
黑云压顶之时,早已敝住天光,更何谈日月。
那原来的喜欢,早就被埋尽,落尘她,原来一直都知道,所以刚刚才会有那样空灵澄澈凄绝哀惋的模样吗?那是心死若灰,是哀莫大于心死。明知这是一种虚幻,却还是千里不懈地追来吗?非要亲眼看到最后希望的破灭吗?如今,对她,又该是怎样绝望的处境?
天边风云变幻,深莫如讳,那片乌黑,也让她们的心都染上了同一种颜色,……
平地起风,这小小的一片山顶,已早就让人感怀深深,此刻的那些变化,再也唤不起两人的任何注意。
落尘睁开眼睛,眸底最深处的色彩都被深深埋葬,全身都笼罩着让人心碎地凄婉。
雪,依旧如绵如絮,不急不徐的飘飞着,洒下片片,掩在大地之上。却不见,东方日出红光蔓盛,西边月影阑珊,柔光如水。
而在两人几尺远的一处山坳里,正在以人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一株奇异的花草,只是尺余高的时候,便停止了生长,像是仙家术法一般,绿叶拱围之中,一个粉白色的花骨傲然挺立,日光月辉还有雪水的滋润下,悄然绽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弹指须臾,世间浮华悲喜,那些凄婉缠绵,那些明争暗斗,那些机关算尽,都不过是它眨眼之间的一瞬,笑傲屹立的花开花谢。
“啪嗒”一声,像是什么被轻轻击打也像是心开的声音,落尘的心里微微一跳,神使鬼差地朝着身边回头一看……
心跳的那么猛烈,不可抑制,可是她却竭力使自己先冷静下来,平静地走到那光线交汇的一处,正在上演着一幕心魂俱动震憾的地方。
“浮生若梦?!”
直到看到那朵七色光芒流转的一刻,花阴才捂着嘴不能相信地惊呼了一声,若不是这一幕匪夷思存的画面就在自己的眼前展开,怎能使人相信,世间竟然真会有浮生若梦?饶是如此,花阴还是难以置信的看着,有些傻呆。
真的是浮生一梦,红尘繁华都在弹指之间,从花开到七色花瓣悉数凋零,只不过是寻常人的眨眼功夫,花开花谢,便无一丝的流恋。花谢之后,一枚金色的果子,就俏然地出现在花顶之上,绿叶枯黄,也是以着人眼可观的速度萎缩,那粒果子便直挺挺地要坠到那万丈深崖之下。
落尘眼疾手快,一把掏出了早就准备好了的锦盒,里面是以寒玉所制,上山之前,也找了千年不化的寒冰放在里面,打开盒盖的时候,无巧不巧地便刚好接到了那枚天上人间难以寻及的珍贵果子。
雪花依旧飞舞,月亮的光芒却已削弱了不少,只留下一道残淡的影子,悄悄地隐在了层云之中,而东方的日出却还在华丽地上演着,金光穿过雪花,在这高山之巅,上演着一幕幕美仑美奂之景。
浮生若梦,不过白驹过隙,连一次日出的时间都不足,世人若非有极心之细,极强之耐力,再加上那好到让人抓狂的运气,遇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时机,又怎么能得到这样珍奇之果?
“花阴,你看我得到了,得到了,云枫,云枫是不是……”突然间那个少女的眼角处泛出了几滴晶莹,在雪花里湮没,在阳光下却又光着夺目的光泽。
花阴突然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那个喜极而泣的女子,才感觉到她的身体里崩得随时都会断裂的一根弦渐渐的柔缓,原来她,一直都不曾想过彻底放弃,一直都在等待着那微妙的一丝机会的出现。花阴是想像不出,若是,若是今天又一阵的失望而归,她是不是还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与压力。
她只是张开怀抱,牢牢地抱住那个女子,从来都是嘻笑人生的她,何曾有过如此的悲切与伤痛,又怎么会如此的患得患失?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好了,落尘,你快些好过来吧,你这个样子,我们……”
这个月最后的一次圆月已西落,新的一天,伴着飞雪朝阳,在万里人间重新开始,这一天,是苍洲历九百九十三年十月十七日。
梵宁城,精致巍巍的皇城,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每个人都手执佩剑长戟,竭力守卫着天子之所。
朝云殿里,身穿龙袍的杨云昊正和皇后共处一室,眉头紧缩,显得焦燥不安。王弟的情况,一直未曾见好,连一线生还的迹象也找不到,成了一个活死人。
可是这些日子,却是朝堂动荡,百官们言说纷纷,竟无一例外地不离了宣王爷以及待将进门的王妃。如今王爷一睡不醒,大唐的战神倒下,这对于整个虞唐的局势都是一种如堤溃房倾的打击,且不说周边的小国,弦郢虽然是新皇登位,先皇又遗下了一个并不算完整的摊子正待处理,只是一个边齐,便是虎视眈眈,若不是燕云军和骁云骑的全力防护,此时的情况,只怕已不是他们所能想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