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走上楼梯的声音,清晰传来。
晓生的眉头舒展开来,向楼梯口方向望去。
走上来的是一个披着长发的少妇,她身材高挑,身着一件乳白色的高领秋衫,其下是一条灰黄色的冬裙;冬裙下,一袭黑色丝袜直抵鞋帮内侧;走动时,前胸微微颤动着,有如和风拂过无垠的草甸..
不错,她,就是玉姐!
晓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霎时将呼吸调匀;然后,迎了上去。
“晓生,”玉姐微笑着说道,“是你?怎么不进去跳舞?”
“我,出来透透风——”晓生这样回答。
“今天晚上,”玉姐说,“有点事情,来得晚了一些。”
晓生缓缓说道:“也不算晚,刚开场不久。”
玉姐凝视着他,说道:“那,还站着干什么?进去吧——”
入场后,站了一会儿,一曲熟悉的慢四步就响起了:“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晓生正想伸出手,却见玉姐嫣然一笑,双手正形成一个环状。两人会心一笑,瞬间完成起步的姿势,接着徐徐舞向舞池中央。这个早春的夜晚,玉姐不知洒了一种什么牌子的香水,一丝薄荷般的清香,不绝如缕地直钻晓生的鼻孔;不一会儿,晓生就仿佛置身于夏日的荷塘边,周身满是荷花的气息。默默地感受了好一阵子后,晓生眨了眨眼,说道:“玉姐,穿这么少,不怕着凉吗?”
玉姐笑着说:“跟你跳舞,怎么会着凉?”
晓生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不过,也有停下来的时候啊。”
玉姐说:“停下来的时候,刚好让热气散去。刚歇一阵子,熟悉的舞曲就会响起。”
“哦,原来是这样。”
“晓生,”玉姐说,“现在跟我跳,感觉怎么样?”
“比刚来时熟练多了;再过几天,我就要拜你为师了。”
“晓生啊,你说哪里话?我的舞步,全都是你教的——”
“你有了长进,我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就不够用了。”
“怎么不够用?我最爱跟你跳这种慢四步。”
“是啊,我也是最喜欢慢四步。”
这个夜晚,大概是天气较暖吧,舞厅里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而且,跳舞的人,也比较踊跃,袖手旁观者也比往日要少得多。这样一来,晓生就渐渐感觉到,舞池里留给自己的空间,变得狭小起来:也就是说,那些让玉姐旋转的动作,就难以为继了。玉姐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有意无意中,将步子放小了一些。“爱过就不要说抱歉,毕竟我们走过这一回。从来我就不曾后悔,初见那时美丽的相约。曾经以为我会是你浪漫的爱情故事唯一不变的永远,是我自己愿意承受这样的输赢结果,依然无怨无悔..”当这一曲慢四步的《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响起时,晓生和玉姐踏着熟悉的舞步,舞池中央相约着。这时候,舞厅显得狭窄了一些,稍不留意,就会碰对一旁的舞者。跳了一会儿,晓生注意到,玉姐不时微微闭上眼,默默地享受着什么;而当她将眼睛完全睁开时,那秋水般浩荡的眼神,似乎有在期待着什么。那脸颊,原本只是一缕潮红;不多久,那潮红就以燎原之势蔓延着、奔涌着,晓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迎面呼出的气息,带着阵阵暖意,进而有有点灼热起来。这粗重的呼吸,意味着什么呢?这时候,晓生觉得,自己搭在玉姐肩膀上的那只手,悬久了,有一种困倦而不自然的感觉,于是,他下意识地把那只手轻轻向下移了一点,这样一来,几乎就成了双手环抱玉姐的姿势。这一瞬间,玉姐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身子向前拢了拢。于是,那对硕大的双峰,将毫无遮拦地,在晓生的前胸揉搓着、摩挲着。晓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松全身的全部细胞,默默地、真切的感受着玉姐的馈赠。如果说,少女是涓涓细流,那么,少妇就是深沉浩瀚的大海;如果说,少女是含苞待放的花蕾,那么,少妇就是秋日枝头的累累硕果;如果说,少女是天上亮丽的星星,那么,少妇就是将银辉洒满大地的圆月。这个早春的夜晚,晓生,这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对少妇之美,内心涌上了一种全新的认识的感受。
舞会即将散场时,玉姐轻声说道:“晓生,等一下到我的办公室做一下吧?”
“那,那,你不休息?”
“今晚我值班。”
“哦,那就去坐一下。”
说完,两人离开舞场,下了楼,走进医院的院子,来到玉姐的办公室。
玉姐的办公室,在大楼东侧靠近药房的地方。晓生注意到,此时此刻的医院,静悄悄的,并没有来看急诊的病人;换句话说,整栋办公楼,就他和玉姐两个人!
这是一间不过二三十平方米的小办公室,室内靠中偏北的地方,摆放着三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东西两侧,各放着一把椅子。玉姐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挪向坐在东侧的晓生,轻声说道:“晓生,喝杯水吧。”
晓生端起水杯,抿了一小口。
玉姐拿着水杯,小口小口地慢慢地喝着。
过了一阵子,玉姐说道:“哦,我想到药房找点药吃。”
“你要找什么药?”
“感冒药,我的鼻子有点塞。”玉姐说着,鼻子抽动了一下。
晓生这才发现,玉姐的椅背上,放着一件深色外套。
“我可以跟你去看一下吗?”晓生问道。
“可以啊,”玉姐笑着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
玉姐也没有披上外套,就出了办公室的门,晓生跟在后面。
进了药房,站在药架前,玉姐头颈微微前倾,在寻找着什么。
晓生就站在她身边,随着她的动作,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那圆润而饱满的曲线的轮廓。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真想伸出双手,从侧后方搂住玉姐。然而,这也只是一瞬间的闪念;也就在这个时候,玉姐拿着一盒胶囊,转过身来,笑着说:“找到了,胶囊找到了。”
晓生暗暗吁了一口气,这样说道:“什么好药?”
玉姐说:“也不过是普通的伤风胶囊。”
“你们这里的药,会不会出现过期的现象呢?”晓生开始找话说了。
“一般不会的,过一段时间,就要清理一下药方。”
“哦,如果在清理时发现有过期的药,怎么办呢?”
“那就丢了呗。”
“哦,原来是这样。”
两人离开药房,回到玉姐的办公室。
玉姐坐西侧,晓生坐东侧:两人就这样,隔着办公桌,坐着。
玉姐吃完药后,又喝了几口水,然后坐在对面,微笑着看着晓生。这个时候,那件外套,仍然披在椅背。
过了一会儿,晓生问道:“今天晚上,就你一个人值班?”
“本来是两个人的,那个医生,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来;也可能——”
“也不能不来!”晓生忍不住这样想,“这个夜晚,如果没有什么事,那位医生有可能不来!又或许,玉姐这次帮他顶班,下次就叫他还回头——”于是,晓生这样说道:“玉姐,这样值一个晚上的班,怎么顶得住?”
“再过一两个小时,如果没有人来看急诊,就可以到值班室休息一下。”
“那,如果睡着了,有人来看急诊,怎么办?”
“如果真的有人来,他可以按门铃。”
“一听到门铃,值班的人就会醒过来?”
“一般情况下,就是这样。值班的人,心里有事,一般不会睡得太死的。”
“的确是这样,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
“心里有事,就睡得不踏实。”
晓生说完这句话后,玉姐没有往下接,办公室里一时静了下来。
默默地看了对面的玉姐一阵子之后,晓生说:“玉姐,介绍女朋友的事?”
玉姐微微一笑:“这个医院里,人本来就不多,里面的人,多半已经结了婚;没结婚的,多半已经有了男朋友。现在,一时还没发现合适的人,过些日子——”
“我,我经常扮演一个迟到者的角色,”晓生在心里自语道,“对于玉姐,我是迟到者;其实,对于许多待嫁的姑娘,我现在不也扮演着迟到者的角色吗?从另一个角度看,我又像一个旁观者、局外人,许多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只能旁观!哦,应该说,有时,我是一个多余的人——”想到这里,晓生对玉姐说:“看来,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玉姐点点头:“晓生,你才多大啊,会有那一天的。”
这个夜晚,晓生将满二十六周岁,的确还可以等上一段时间;于是,他这样说道:“那就慢慢等吧。”
听了这句话,玉姐的嘴角蠕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什么来。
发现玉姐没说出什么,晓生一时也想不起要说些什么,于是,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室内,指针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膜;室外,一些不曾入眠的小虫子,正唧唧唧地叫着什么。原本寂静的夜里,一时也有响声在耳边回荡着,就像此前缓慢而悠长的慢四步舞曲,轻轻地敲击着晓生的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