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的遗体静静地躺在鲜花丛中,这是其其格、斯琴及其他女孩从野外采来的。红的、白的、蓝的,各种颜色的花都有,显得鲜艳美丽。
前来悼念的人很多,许多是扶老携幼全家都来,他们来看看这个仁义的汉族大官。自古以来,只有当官的叫当兵的替自己卖命,从未听说一个当大官的甘愿牺牲自己而掩护下属撤离,而且这个大官还是个汉人。过去汉人大官几时把蒙族老百姓当做人。所以当这个事情传到大家的耳朵时,谁也不太相信,说多了便将信将疑。“那就去看看吧。”毕竟耳听是虚,眼见为实,所以王府附近方圆几十里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扎木苏和孟和力格持枪在为李轩守灵。孔冬劝孟和力格好好养伤,但他执意不肯,他说:“要不是李团长舍命掩护我,我早就死掉了。我现在给他守灵是应该的。”他们两个含着眼泪不厌其烦地向来人讲述李轩舍身相救的经过。许多听的人也感动得泪流满面。一个老大娘喃喃自语:“菩萨呀,真是救苦救难的大菩萨。”在她老人家看来,只有大慈大悲的菩萨才会舍己救人,李轩应是个转世菩萨。
扎木苏和孟和力格的父母都是白音旗中部的牧民。他们一听到消息就跑来了,一方面向孔冬等人感谢李轩的舍命相救,另一方面又责怪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的长官。扎木苏的父亲叫布日古德。他真是一只名符其实的雄鹰,高大威猛,性烈如火,勇敢果决。他刚见到扎木苏,就暴跳如雷,劈头就是一个耳光,斥责他临阵脱逃,没有保护好长官,给他家族丢了脸。要不是孔冬等人拼命相劝,扎木苏肯定会结结实实地挨顿揍。但从扎木苏心里来说,挨顿揍心里可能会好受一些。
旗委决定为李轩举行简朴的追悼会,原计划就是各工作团、旗政府和自卫大队的人参加,预计一百人左右。谁知追悼会还没有开,人就越来越多,开追悼会时竟然接近两千人,原来附近的蒙汉百姓,甚至数十里外的一些农牧民协会成员也赶过来参加。
追悼会由旗长敖拉扎布主持,孔冬致悼词。孔冬追忆了李轩英勇的一生以及为开辟白音旗根据地所做的贡献,说到动情处,不禁潸然泪下。整个追悼会场庄严、肃穆,追悼会进行得井然有序。在孔冬致悼词时,偌大的会场鸦雀无声,大家都被李轩的舍己救人的英雄事迹所感动。追悼会结束后,大家自发地送葬。经敖拉扎布同意,李轩就葬在王府北面的混合林里。
下葬后,孔冬心里默念道:“老伙计呀,今后就是蓝天白云与你为伴,你可听到林涛声声。不知你是否感到寂寞,但我们一定会时常来看你,给你带来胜利的喜报。”
李轩的牺牲更使贡布扎布等反动农牧主欣喜若狂,他们弹冠相庆,又蠢蠢欲动起来。他们认为干掉了李轩,就等于斩断了孔冬的左膀右臂。阿丹哲惨案吓坏了穷棒子,许多基层政权变了颜色,实际上落入我们手中,为我所用,这已经叫孔冬他们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干掉李轩,更是双管齐下,对共产党政权的打击更大。要不了多久,白音旗就会姓“国”而不姓“共”了。
但是他们错误估计了李轩牺牲的效应。李轩的死固然是白音旗党组织的重大损失,孔冬失去了一位得力的战友,对下一步工作的开展显然不利。但这更激发了孔冬他们的斗志及对敌人的仇恨,正可谓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更重要的是,李轩舍身救人的行为感动了广大蒙古族贫苦农牧民。他们说:“李轩这个汉官,他的死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好,人家都不怕死,我们那么怕死干什么?”
板桥农牧民协会会长义和巴日是个优秀的猎人,他吼着说:“我打了几十年猎了,哪有猎人怕狼的,狼再凶残、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何况我还是只大老虎,哪会怕他们什么反共救国军。他们有种,就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就不信打不死他们这些狗日的。”义和巴日的蒙古语意思为“大老虎”,他当然用不着怕豺狼啦。
布日古德也对大伙儿说:“李先生救了扎木苏,就是救了我爷俩。扎木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这小子不是头小狮子,而是一只羊羔子,今后一定要勇敢起来,跟着共产党走,多杀敌人,为李团长报仇。”
他们的话鼓动和激励了广大农牧民。是啊,汉官不怕,带头人不怕,我们有什么好怕的。所以,他们又积极行动起来,被夺权的农牧民协会实行反夺权,将反动农牧主的亲信爪牙赶下台,积极成立民兵组织,抓紧训练,实行各村之间的民兵队联防,一方有事,八方支援,积极进行减租减息,一时被逆转的农民运动又风起云涌了。这是贡布扎布、乌布他们始料未及的。
阿丹哲惨案发生后,孔冬很自责,他在旗委会议上主动检讨,认为自己对形势判断太过乐观,对敌人的残暴、疯狂估计不足,对农牧民协会会员保护不力,致使工作遭受很大损失。他认为当务之急要保证群众积极分子的安全。要尽快实行民兵联防制度,一些小村屯的积极分子最好转移到大村落去;要进一步发动群众,鼓励他们进行斗争;要善于发现立场坚定、斗志顽强、勇敢果决的人才,把他们推到各级领导位置上;要把被敌人夺走的农牧民协会的权力再夺回来,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其次,他认为所谓白音旗反共救国军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和伏击李轩的人是不是一伙的;如果是,据扎木苏他们说敌人说的是汉话,用的枪有几支是美式卡宾枪,那么他们是国民党特务还是国民党派出的别动队。总之,要尽快发动群众,尽快摸清他们的行踪而加以歼灭,这样才能打消群众顾虑,保证根据地建设的顺利进行。尤才等人均赞同孔冬的意见。
对李轩的牺牲,孔冬深感痛惜,他后悔自己没能坚持劝阻他。但他感到疑惑的是敌人似乎知道李轩的行程日期和路线而特意设伏的,那么是谁走漏了风声或给敌人通风报信,如果说是巧合,那似乎是太巧了一点。看来自己队伍里有内奸,今后各种工作都要加强保密。他叫来巴音询问旧职人员的排查情况。巴音说其他人好像都还正常,只有康达多尔吉显得有点神秘,他不太和人交往,经常独自待在宿舍里,来找他的人不多,但有一个卖货郎来得较多,两人鬼鬼祟祟不知说些什么,而且一见我们走近就显得不太自然。孔冬吩咐巴音派人对康达多尔吉加强秘密监控,但不要打草惊蛇,实施抓捕行动一定要报告他,不要擅自行动。孔冬觉得如果康达多尔吉真是奸细,这并不可怕,有时通过他传递假消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敌人摸不着头脑。那次请敖拉扎布出山就是给敌人布下一个迷魂阵,使敖拉扎布平安到达旗政府。更重要的是,李轩的牺牲使他觉得康达多尔吉身后一定有主谋,因为康达多尔吉很难准确知道李轩的行踪,他要通过监视康达多尔吉来挖出他身后的内奸。
李轩的牺牲使他感到建立一支精干的骑兵部队是多么重要。辽阔的内蒙古草原是骑兵发挥灵活、机动、快捷等特点的好战场。目前自卫大队才三十余人,人员得不到扩充的原因是缺少战马。怎样才能搞到一批好战马,迅速扩大自卫大队呢?孔冬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但考虑这个问题的并不只是孔冬一人,敖拉扎布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一日他来见孔冬,特意谈及扩充自卫队的问题。孔冬说,扩充自卫大队的难题是马,即使能搞到二三十匹马,但多为驽马,只能拉拉车或给妇女小孩骑着玩,而且体质也不行,不符合战马的要求。这时孔冬搔了搔头,感到很为难。敖拉扎布说:“马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我和我岳父家马不少,选出二三十匹战马型的马问题不大。”孔冬十分惊喜,说道:“敖拉扎布同志,那太感谢你了。真的,你真是雪中送炭,怎么感谢也不为过。我看就从你家马群选吧。令岳父那里就不必麻烦了。”敖拉扎布说:“我们之间用不着客气,自卫大队人少马缺,战斗力不强,很难消灭反共救国军那帮匪徒,要巩固和发展根据地,就要建立起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另外,我岳父那里我去说,他对我的工作很支持,绝对没有问题。”但孔冬认为一是涉及民族政策问题,二是考虑那顺乌日塔的安全,一旦献马,有可能立即成为众矢之的,恐怕会遭到贡布扎布他们的报复。敖拉扎布一听言之有理,感到孔冬考虑问题细心,很能替别人考虑,就不再坚持了。
这件事经旗委一讨论,很快就定下来了,由乌力吉带领孔冬等人从敖拉扎布马群中精挑细选,选出三十匹好马。蒙古族是马背上的民族,能骑马射箭的小伙子不少,大伙儿都希望参加自卫大队而踊跃报名。很快就选拔了四十多人,其中十人自己带马来,白音旗人民自卫大队一下子扩充到八十余人,实力大为增强,将原来的两个中队扩编三个中队。由于队员都是普通牧民,缺乏马上擒拿格斗的经验,所以旗委决定由其其格担任教官,大家也异口同声地要求其其格出任,说她马上功夫和拳脚功夫了得,大家都很佩服她,而且参加革命工作以来已显示出领导才干,所以她是最佳人选。旗委另外又聘请道尔吉担任教官,父女俩向大家传授各种马上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