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小姐呀,外面风大,您快上车咱们回家吧,您要问什么回家慢慢问也不迟。”扬州的冬日并不冷,可林义媳妇却见黛玉虽然披着白狐大氅,身子却微微颤抖,她忙扶着黛玉的手臂心疼的说道。
上了车一路急行,穿过扬州大街,不多时便到了林府,黛玉下车见府中仆人在门外相迎,可是贴身伺候父亲的子墨和书砚却没在这里,黛玉心里一紧,急急叫起跪迎的众仆人,提起裙子向父亲的卧房跑去。紫绢从没来过林府,压根不认识路,只急得叫道:“姑娘,您慢些,当心摔着……”雪雁一看方向便知黛玉去何处,急忙追了上去。
慧云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这个小主子心思细密聪慧,总是瞒不住她的。慧云拉住紫绢说道:“紫绢姑娘,小姐这是去看老爷了,你不用担心。这坐了一路的船,累坏了吧,你先去安置着。”
紫绢知道慧云是当年贾敏的陪嫁丫环,如今林府的管事娘子,她忙施礼道:“大娘太客气了,紫绢不累,请大娘示下何处是姑娘的房间,奴婢好把姑娘带回来的东西归置整理一番。”
慧云微笑道:“也好,雪雁你先带着紫绢姑娘去小姐的房间,兰心竹影,你们过去听紫绢姑娘的吩咐。”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秀气小丫环上前一步,向紫绢深深福身行礼道:“奴婢遵命,请紫绢姑娘吩咐。”
紫绢在贾府里看多了大大小小的丫环,可还没见过象兰心竹影这样秀气灵净的小丫环,她忙还礼道:“两位妹妹快别多礼,紫绢初来,还要两位妹妹多指点才是。”这四个丫环往黛玉的闺房走去,慧云淡淡点了点头,让众仆人散去,各司其职去了。她自己则向林海的卧房走去,黛玉见到了病重的林海,定然会大哭一场,她赶紧去劝慰才行。
“爹爹……”黛玉冲到林海的卧房门前,正看到子墨端着一只痰盒挑帘而去,而林海正半卧在床上,只见他头发斑白面容干瘦,放于被外的手干瘦的没有一丝肉,只剩下皮包着骨头。黛玉眼中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飞落下来,子墨端着痰盒撞见黛玉,不由得一楞,他忙将痰盒向身后藏,可是却让眼尖的黛玉看到了一丝暗红的血迹。黛玉扑到林海的床前,双手拉着林海的手悲声叫道:“爹爹,不孝女儿回来了!”
林海听到黛玉的叫声,身子一颤,吃力的睁开双眼,嘶哑着声音低声道:“是玉儿回来了?”
黛玉将脸贴在林海的手上,且哭且诉道:“爹爹,玉儿回来了,是玉儿不孝……”
“傻孩子,人哪有不生病的,快别哭了,来,坐到爹爹身边,让爹爹好好看看。”林海颤抖的手轻擦去黛玉的泪珠,慈爱的柔声说道。
黛玉坐到林海的床前,林海认真的看着她,数载不见,黛玉长高了,出落的越来越象贾敏,可是她却比小时候更瘦弱,眉间也添了好些愁容,林海心中发紧,他知道黛玉心思细密,在贾家便是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说出来,只会自己默默忍着。林海心中酸楚,可是又能表露出来,他轻拍着黛玉的手道:“玉儿,回来就好回来就……”话还没说完,林海便剧烈的咳了起来,黛玉忙下床站到林海的床头为林海拍背顺气,书砚捧着痰盒为林海接痰。
林海干咳了一阵子,并未吐出痰来,他无力的挥了挥手,轻道:“书砚,你下去吧,我要与小姐说话。”
书砚垂头称是退了出去,到了门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将涌出的泪擦去。一抬头看到慧云走了过来,书砚轻声道:“林大娘,老爷要和小姐说话。”
慧云止住脚步,低声道:“书砚,老爷咳的越发厉害了?”
书砚点了点头,慧云双眉紧锁,轻道:“你这在里好生伺候着,莫让人靠近了,也不许吵着老爷小姐。”说完慧云转身便走了。老爷前些时日吩咐下许多事情,她还没有一一安排妥当。
“玉儿,你告诉爹爹,外祖母一家对你可好?”林海靠在秋香色大靠枕上,轻声问了起来。
黛玉跪伏在床前,轻泣道:“爹爹,上自外祖母下至仆人,都对玉儿很好。爹爹不要为玉儿担心,好生将养身子才行,玉儿要爹爹快些好起来。”
“爹的傻玉儿呀,不要瞒着爹爹,有什么都说于爹爹,爹爹和你娘亲只有你一个,你好了我们才能安心。你外祖母家是个什么情形爹爹如何不知的,这几年爹爹每年都送去三万两银子和各色用度,你可全都收到了?”林海手抚着黛玉的发丝轻轻问道。黛玉一怔,林海立刻感觉到了,他惨然一笑,轻声道:“是了,爹爹怎么忘了那府里上上下下连滚油锅里的银子都要捞出来花,又怎么会不贪了爹爹送去的银钱东西。”
黛玉抬起头来,用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父亲,低声道:“爹爹,他们虽则贪了爹爹送来的银钱,可对玉儿也没有怠慢,一应供奉都是最好的,玉儿也没缺着什么。爹爹,那都是过去的事情的了,此番玉儿回来,也不想再去了,只想留在爹爹身边侍奉。”
林海苦笑一下,摇摇头道:“玉儿,只怕是不能够了,爹爹已经病入膏肓,林家纵有旁枝,可都是远房,你外祖母家是不可能不接你去的。玉儿,你先不要哭,爹爹有好些事情要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将你安排好了,爹爹才有脸去见你娘亲。”
黛玉早已哭的泪人儿一般,听了林海这话,她抽抽噎噎的拭了泪,抬起头对林海说道:“爹爹,玉儿不要听,除了爹爹,玉儿什么都不要。”
林海恼道:“玉儿,你不听话,爹爹死不冥目。”
黛玉忙在床前跪好,伏地泣道:“爹爹……”
林海正要细说,却听书砚在外面高声道:“老爷,琏二爷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