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永银将军简介
(1917—2002)河南省新县人。193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5年转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四方面军第四军十一师三十三团司号长,第三十军军部交通队排长,西路军总指挥部警卫连排长。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一二九师随营学校连长,三八五旅第十四团营长,第十三团副团长,第七六九团副团长,第十四团团长,太行军区第八军分区副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任晋冀鲁豫军区第六纵队十八旅旅长,中原野战军第六纵队副司令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军长、代军长,中国人民解放军军长,南京军区装甲兵司令员,南京军区参谋长、副司令员,成都军区副司令员,武汉军区副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是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
用“身经百战、百炼成钢”来形容在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的肖永银,一点都不夸张。他年仅十三岁时参加红军,不久,红军中搞肃反,杀“AB”团,他差一点被当成反革命枪决。幸存后,他当了徐向前的警卫排长,经历了西路军的磨难。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经历过无数次战斗,九死一生。新中国成立后,他经历了“文革”动乱,组织了擒获林彪死党的行动。
肖永银戎马一生,风险始终伴随着他。
十五岁的“红小鬼”成为囚犯
1980年的一个阴雨天,两位红安县民政局的干部来到了南京中山门外的苜蓿园。这里坐落着一幢幢小洋楼,居住着南京军区首长。肖永银就住在这里,他听说家乡来人了,显得格外高兴和热情。来者有三人,其中一人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红头文件,放在茶几上,请肖永银过目。
肖永银听来人说明来意,笑容没有了,他的心一阵绞痛。这是一份什么文件,让肖永银拿着文件的手不停地颤抖?
原来,这些人是来送为肖永银父亲平反的文件的。肖永银的父亲肖治学于1930年肃反中被错杀。肖永银看着文件,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盼望这一天太久了。
另一位干部从包中取出两百元钱,作为肖治学的安葬费交给肖永银。
当年,肖治学被杀,肖永银和家人就没见过父亲的遗体,以后也一直没能找到,两百元安葬费怎么处理?到哪里去找回父亲的遗体?肖永银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
1917年6月的一天,肖永银出生于大别山黄安的肖家湾。父亲肖治学读过几年私塾,精通一点文墨,他望着窗外蒙蒙细雨,就给孩子起名“雨生”。又因为生在寅时,取大名“肖永寅”。
五岁那年,母亲不幸病故,肖永寅和哥哥从此与父亲相依为命,全家人夏种稻子冬种麦,风调雨顺时基本上能够果腹。
几年后,肖家湾成立了红色政权组织——村委会。父亲肖治学是村委会委员,村委会开会时担任记录工作。那时,即使在黄安这样的“赤区”,共产党也是秘密活动。比肖永寅大六岁的哥哥结婚后,家中唯一的一间土房给哥嫂住,他和父亲只能住在牛栏里。父亲常常深夜外出参加秘密会议,肖雨生习惯了,他也有自己的革命组织,就是童子团,他是队长。他懂得严守组织秘密,父与子,童子队队长和红色村委会委员之间,从来不谈各自组织的事。
1930年春天的一个下午,肖治学正在水田里干活,突然来了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跟他的家人说就将他带走了。从此,肖永寅再也没见到过父亲。第二天,他来到学校,老师通知他,说他因父亲的问题被学校开除了。
父亲有什么问题他不知道。没有学上的肖永寅无所事事,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他来到离家十几里路的一个村子,看到打麦场上有几个红军被几十个小伙子围住,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好奇地凑上前去,原来是红军在招兵。
那时,老百姓中流传着一句口头禅:没有出路就走红军路。肖永寅扒开人群,对红军说:“红军哥哥,我也想当红军。”
“你叫什么名字?”招兵的红军态度十分和蔼可亲。
“我叫肖永寅!”
“哦,你叫肖永银!”招兵的听错了,将寅听成了银,在花名册上写下了肖永银。从此,他的履历表上就成了“肖永银”。
十三岁的肖永银一到部队,就成了号兵。一年半后,他被提升为司号排长。一天,他正在训练新号兵,连部通信员来通知他,说指导员叫他去。肖永银向他打听什么事,通信员说了一句:“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时,部队搞肃反已经大半年了,肖永银常看到有人被抓走后,再也没有回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说,肃反就是打“AB”团。肖永银不知道什么是“AB”团,更不知道“AB”团几个字怎么写。
他跟着通信员来到一排房子前,通信员将他带进其中一间房子,那是连部。他大声地喊道:“报告!”眼睛在屋里寻找指导员的身影,可是没找到,只有两个陌生的人在屋里。肖永银正愣在那里,两个陌生人走到他的面前,严肃地说:“肖永银,你被捕了!”
两个战士跑上来,将他用绳子捆起来。肖永银这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为什么要抓自己,他一无所知。这时,连长和指导员进来了,肖永银含着泪,无助地看着他俩,希望他俩能帮自己说说话。可是,连长和指导员此时却故意背对着他,以回避他求助的目光。
他被带出连部,来到一个房子门前,后面的战士一把把他推进去,那是一间黑洞洞的屋子。他一个趔趄,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很长时间,他都以为自己在梦中,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在他恍恍惚惚之时,门被打开了,看守他的战士怕他逃跑,端来一瓢凉水浇到他的手腕上。麻绳见水,越发地抽紧了,像狗的牙齿,一点一点地陷进他的皮肉里。整整一个晚上,他的手腕就像有一把钝锯在割,他疼得大汗淋漓,一夜无法闭眼。第二天,看守的战士开门进来,发现这个“小囚犯”已经昏迷了,蜡黄的小脸紧贴着墙壁,额头上滚动着豆大的汗珠,身下的地上湿了一大片,小号兵排长软绵绵地坐在泥浆里。
以后的每一天,肖永银都看到有一批人被送进来,又有一批人被带出去。被带出去的人,都被押到山洼子里秘密处决了。肖永银记得,这些人中,有他的团长、师长。
肖永银一直没有被拉走,他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听人小声议论说,这次杀的是连以上干部,是有文化的人。肖永银想,可能自己是个小排长,才十五岁,太小了,不够资格,所以才得以幸免。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活了下来,他不知道。
张国焘乱杀乱砍红军官兵之际,蒋介石对鄂豫皖发动了第四次“围剿”。部队要打仗,在对肖永银和许多被关押的人怎么处理的问题上,发生了分歧。张国焘的意见是全部杀掉,以减轻部队的负担。徐向前和一些干部坚持说,他们是被冤枉的,不能杀。张国焘无奈,只好答应将这些人带走。在行军途中,张国焘曾几次动杀他们的念头,都因为敌人在后面追得太紧而作罢。
一直到1932年秋,红四方面军在枣阳新集打仗失利,被迫向川陕撤退,这支百人劳改队才被解散。肖永银被分配在红军总医院当号兵。从排长降到号兵,算是组织对他的处分。
军长一句话,救了他的命
部队打到西安城郊,红军总医院减员,肖永银被分配到红十师三十三团当号兵,三个月后被提升为号兵排长。
蒋介石调集重兵围攻中央红军,红四方面军为解中央红军之围,放弃建立两年之久的川陕根据地西进,但川军紧追不舍。三十三团在江油西边大岗山阻击八天,部队伤亡严重。这时,敌人如潮水般涌来,团长急得无计可施,团团转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团长,你把部队借给我,我把敌人打下去!”
团长一回头,发现是小号兵肖永银,便说:“这是打仗,你以为是在做游戏啊?”
肖永银认真地说:“就让我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他见团长还在犹豫,便补充了一句,“我不打垮敌人,你就杀我的头。”
军情如火,势态严峻。团长也无其他办法,还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吧,于是点点头,给了他两个连。肖永银指挥两个连向敌人扑去。团长站在山头上,用望远镜观察。只见肖永银飞出战壕,带着两个连如猛虎下山,直杀向敌人的阵营。肖永银端着机枪,见到敌人就扫,敌人一批批倒下了。战士们一个个杀红了眼,一批倒下又上一批。川军如潮水般败退。
团长兴奋地叫道:“打得好,打得好!”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肖永银的胸口中了一枪,被抬了下来。团长跑去看,卫生员说:“一颗子弹在号长的左肺上穿了个洞,从前胸穿透到后背,直进直出,连弹头都没留下。”
团长皱了皱眉,心疼地骂了一句:“妈的,这小鬼也太不要命了!一定要救活他!”
在团长的心里,肖永银这一仗指挥得确实漂亮,他今后一定是个将才,如果不救活他,实在是太可惜了。
此后的三天三夜,肖永银不吃不喝也不动,直挺挺地躺着,眼睛也不睁。摸摸他的鼻孔,有气!听听他的心脏,有声!团长天天来看他,问卫生员:“你说这是咋回事啊?”
卫生员也说不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到了第四天,卫生员给他换药,药刚换好,肖永银突然哼了两声,眼睛慢慢地睁开了。团长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问卫生员。卫生员想来想去,问题可能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对肖永银的伤口处理得不好,才导致他这样不死不活地过了三天。
江油战斗后不久,部队转移到茂州,很快就要进入雪山草地了。这时,上级下了一道命令:所有团以下的重伤员就地安排在老乡家。队伍往前开,担架往后抬,当抬着肖永银的担架从团长身边经过时,团长叫了一声:“停下!”然后,他两手叉腰,绕着担架一连转了三圈,望着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号兵排长,越看越舍不得。
四军军长许世友走过来了,见团长如此表情,问道:“这人是谁呀?”
团长歪着脑袋盯着肖永银,嘴里还在嘟哝着:“这小鬼太让人舍不得哇!”
许世友肥厚的巴掌往团长肩上一拍,说了一句:“舍不得?舍不得你就抬上走嘛!”他挥挥手:“抬上,抬上!”
根据当时规定,大部分伤员安排在老百姓家中。通常部队一走,敌人就会拿伤员们报复,留下的伤员几乎没有幸存的。按肖永银的伤势,肯定是要留下的,如果当时许世友不下令将他带走,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1970年,肖永银调到南京军区任参谋长。一天,肖永银与许世友聊天,提及当年的事,许世友哈哈大笑说:“啊呀,那个躺在担架上快要断气的红小鬼原来是你肖参谋长啊,真没想到!”
奇袭腊子口
红四方面军第三次过了草地,抵达岷县山脉,如要继续向北,必须经过腊子口。腊子口是岷县山脉的一个隘口。两旁是又高又陡的悬崖绝壁,中间一条腊子河,河水湍急,深达十米。在腊子口的前沿两山间,横挂着一条东西走向的木桥,这是红军唯一的通路。红一方面军路过这里时,红四团歼灭了这里的敌人,大部队顺利地过了腊子口,到达陕北。红一方面军走后,敌人又派出一个连的兵力占领了腊子口。红三十军是红四方面军的先头部队,要过腊子口,必须先歼灭这一个连的敌人,占领腊子口。军部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担任军部交通排排长的肖永银。
肖永银带着四十多个战士连夜向腊子口行进,天亮时,他们翻过了一座山,映入眼帘的是山脚下一辆缓缓爬行的牛车,车上坐着几个早起赶集的农民。这是他们走出草地后第一次看见老百姓,感到特别亲切。肖永银悄声对战士们说:“我们想想办法,从他们口中了解一些情况。”
他们悄悄绕路下山,在一个三岔口堵住了牛车。牛车上的农民十分惊讶地看着这群破衣烂衫的军人,不知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时愣愣地望着他们,说不出话。
肖永银走上前,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老乡啊,这么早上哪儿去啊?”
农民这才回过神来,见这些当兵的没有敌意,态度和蔼可亲,便放下心来,指着前面说:“我们去十几里路外的腊子口赶集。”
“腊子口的集市大吗?”肖永银笑容仍旧挂在脸上。
“不大!”
“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红军过来?”
“不知道。”
“这里有敌人吗?”
“镇上有个保安连,好像他们也不知道红军过来。”肖永银弄清了情况,眼睛就盯上了牛车上的三个大面饼,他估计一个足有四五斤重,发出诱人的香味。经过一夜奔波,他们早已是饥肠辘辘,经不住这诱人的麦香,咽了口口水,对农民说:“老乡,我们现在非常饿,想买你们两个面饼,我们给你两块大洋行不行?”
两块大洋不少了,农民觉得很划算,答应了肖永银的要求,接过两块大洋后,笑嘻嘻地说:“你们饿坏了,赶紧吃吧。”
肖永银和战士们一人一小块,狼吞虎咽地吃着。那些农民热情地为他们指了路,然后一甩鞭子,赶车上路了。
腊子口集市是一条东西长几百米的街道,街道两旁摆着各种小摊,炸油条的,卖烧饼的,卖瓜果的,卖蔬菜的,应有尽有。小贩们大声地吆喝着,赶集的人熙熙攘攘,原本不大的街道显得十分拥挤。保安连分布在集镇的四周,一个个懒懒散散的,偶尔吆喝几声,盘查盘查,耍耍威风。
肖永银站在不远的山坡上观察,对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充满了信心。他的战士一人一把盒子枪,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和这些保安连的人较量,绝对是手到擒来。不过,这是他们走出草地的第一仗,不能掉以轻心,肖永银十分谨慎,战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时,他命令道:“一班四班到集周围散开,二班三班着便衣跟我混进去。注意保持联络,我大咳三声,大家同时动手。”
进到街上,肖永银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煞有介事地在这个摊前站站,那个摊前瞧瞧。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哨声,这是保安连开中午饭的哨声,那些懒散的敌兵一个一个摇摇晃晃进到一个大院内。肖永银往里一瞧,见进去的敌兵都把枪往墙根一靠,蹲在院子里吃起来。二班长走到他面前,两人会意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肖永银大咳三声,然后迅速拔出快慢机盒子,抬手就是一梭子。二班、三班跟过来,火力立即封锁了墙根下的那排枪。几个扔下饭碗想去拿枪的保安队员一下子吓得缩了回去。保安连长拔出手枪,刚想射击,被肖永银的一梭子子弹击中,胸口开了花,连哼也没哼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保安队员们见连长被打死了,吓得刷刷地举起了手,乖乖地投降了。有两个顽固的保安队员乘着红军战士们不注意,举枪向肖永银射击,结果打了两枪都没打中,反被肖永银击倒毙命。
枪声一响,一班和四班迅速从街两头打进来,老百姓们吓坏了,你推我挤,地面上尽是油条、烧饼、瓜果、蔬菜。转眼间,街上的人都跑得光光的。留在外面的少数保安队员被冲进来的红军战士打蒙了头,不死即降,战斗迅速结束。
硝烟还没散尽,三十军的骑兵连来了。很快,三十军首长也来了。当军首长见到满脸笑容的肖永银时,竖起大拇指,赞扬说:“你们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一个连的敌人被你们像吃豆腐似的顺利解决了。”
智闯三道关
西征的红四方面军过黄河后,为完成在河西创立根据地、打通与远方(苏联)联系的任务,改称为西路军。此时,肖永银由交通排长改任警卫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