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这难道不是大多数人生存的理由吗?
李伟的呼唤没有突破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传到刘海虹的耳边,可她此时的处境的确不好,甚至可以用危急万分来形容。算起来刘垣生与李伟在国际刑警的帮助下刚刚从上海入境,正驱车往塞北市赶。
他们还能有机会拯救刘海虹和凉殿地宫的宝藏吗?
刘海虹狐疑不定地打量着面前的常玉秀,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此刻的她才认识到一直以来控制雪狼团,为难陷害自己的也许就是面前这个人。当然她不可能知道常玉秀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你没有死?难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刘海虹没有过多的兴奋,而是表现得出奇的冷静。
“是的,孩子。”常玉秀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激动。也许是为了即将到手的秘密;也许是因为与刘海虹再次相见的复杂心情;再也许是即将结束这个她亲手抚养二十五年、称呼她为母亲的人生命时那份犹豫与恐惧。
刘海虹没再说话,这么多天来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拥有了面对挫折和震惊时的镇定。她苦笑着转过身,望着窗外阴霾的夜空笑了:“我没想到操纵雪狼团杀我的人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如果早知如此我何必拒绝?既然生命来自于你,那我还给你就是了。什么凉殿地宫再也与我无关,也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饱受痛苦。”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沉重。纵然是极力控制自己的常玉秀也感觉到了一丝混合着无奈的悲情,一瞬间,她的眼眶竟然随着刘海虹的声音而湿润了。
但只在片刻之间,她的脸色复又变得冷酷而陌生:“虽然你我一直以母女相称,但我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什么?”刘海虹惊讶地打量着面前与她生活了二十五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抑或是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常玉秀。她为什么说不是自己的母亲?那自己的母亲又是谁?这是刘海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实,如果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能信任,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值得自己去爱呢?
“很抱歉,3月7日死的那个人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在这之前,这个叫常玉丽的女人是我的妹妹。”常玉秀面挂腊月的寒冰,并没有因为说起妹妹时而产生出丝毫的怜悯。
刘海虹蓦然想起在陈海关家看到的那张照片来:“陈海关的母亲是谁?”
常玉秀笑了,声音像是从遥远北极飘来,阴郁而寒冷:“唉,可怜的孩子,你从出生起就注定是一个错误。二十九年前,我的孪生妹妹常玉丽认识了你父亲刘垣生,并与他结婚生下了你。当时我正在外地读书,回来后有次住在妹妹家,才听她说妹夫刘垣生就是契丹族耶律斜轸的后人,亦是塞北市著名传说萧太后宝藏的守卫者后代。那会儿我们姐妹的关系好得就像一个人,她得意地告诉我说妹夫正在办理前往军区大院的调动手续,将来他要证明自己家族的光辉,证明一切的传说都是真实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但她拒绝了我的建议,还警告我不允许打刘垣生的主意,否则就与我断绝姐妹关系。她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强者生存的道理,不明白只有财富才能让一个人变得有尊严。试问有几个有钱人的第一桶金是干净的?想要拯救更多的人,想要这世界上的人永远地记住你只有要先成功。而目前,财富才是衡量是否成功的唯一标准。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它得到。”
“于是你就杀了她?”刘海虹已经从常玉秀那冷酷得近乎于自述的声音中触摸到了她的思想,也猜想到了事情的经过。
“不,我没有杀她。我只是在她带团前往云南的时候找人假扮失踪的游客将她引到早已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并设计了她掉进悬崖的假象,并将她软禁了起来。因为这才是我计划的第一部分。”
“我了解我的妹妹,她是那种为了爱可以牺牲一切的人。所以在我告诉她如果她说出一切就会杀掉你和刘垣生后终于向我妥协了,她答应嫁给我的内线,也就是雪狼团的成员陈天耕,但条件是永远保证你们的安全。”
“卑鄙!”刘海虹愤愤地说。
常玉秀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后来玉丽与陈天耕又生下了陈海关、陈海健兄弟俩。而我如果要长期控制住她的话就只有从陈氏兄弟入手。于是,我再一次将她软禁起来,并告诉她我的计划,将来能成功的话我不会亏待她的,否则就让她和她的子女都生不如死。所以,懦弱的她没有反抗,为了自己的三个子女仍然选择了顺从。那时我已与你父亲结婚,成了雪狼团的负责人,他们都称我为居里夫人;这时的我也开始着手寻找‘涅槃’计划的相关线索。”
“我开始以姨妈的名义抚养陈海关、陈海健兄弟,并让他们在我的公司工作。后来刘垣生似乎有所察觉,便开始秘密将资料转移。其实这些事我并不是不知道,但没想到他竟然把最重要的信息留在了你身上,仔细想想这的确是他为了保护你而想出的唯一有效办法。”
常玉秀说到这儿的时候刘海虹已经大致猜出了整个事情的起因,只是这个与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又被她称做“母亲”的人太让她惊心:“于是他在你的逼迫下跳海自杀,然后你就精心制造了整个事件?陈海健为你工作,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没错,被关在公司地下室的玉丽要求见你,她说你已经过了二十六岁了,要见一见亲生女儿,否则迟早要把这件事告诉全公司所有的人;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要挟,但这次我真的烦了,而且她也是自寻死路。所以,我只能选择杀了她。可她一定没想到,杀她的人就是已经成为公司杀手的陈海健,她的亲生儿子。”常玉秀开心地笑了起来,声音凄厉恐怖。
刘海虹彻底地震惊了,她不能想象面前的女人是怎样一个无情冷漠而又天性凉薄不择手段的人。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惜杀害自己的亲妹妹;忍心将妹妹一家赶上绝路;甚至连与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父亲刘垣生也不过是她棋盘计划的一粒棋子。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为了钱可以出卖灵魂,出卖亲人、朋友的人?刘海虹又想到了死去的袁菲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的人生观是相同的,这也注定了她们共同的悲剧。
怪不得陈海健看到字典上的常玉丽的签名时表情是那样的惊恐和痛楚,原来他杀死的人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在这之前他一定和陈海关不止一次地讨论过他们母亲与常玉秀之间那种可以称之为惊异的巧合;也许他在动手杀死母亲时还在猜忌与疑惑。可是,他是那样忠于常玉秀,相信这个称之为干姨妈的女人。
知道了真相的她,除了死,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刘海虹默默地闭上眼睛,她的心在流血:你杀死的是自己的妈妈,也是我刘海虹的妈妈啊!
“你杀了我吧。”刘海虹的心碎了。
“怎么说我们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我怎么忍心杀你呢?”常玉秀的声音仍旧那样冰冷,“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去哪儿?”刘海虹冷冷地问道。
“带我去坐标指向的地点,然后你就可以解脱了。”常玉秀边说边用枪逼着刘海虹下楼,坐在了自己开来的越野车上。为了防止她逃跑,她还用绳子把刘海虹捆了起来。
汽车急驶在氤氲着薄雾的国道上,刘海虹望着快速从眼前闪过的风景,一种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在这世界上,她似乎已经没有了可以留恋的东西。如今,还有什么能让刘海虹重新燃起生的希望呢?生命对她而言,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她想到了自己在日本时等待被判死刑的每个日夜,那时她永远不知道明天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每当夜幕降临,她都会告诉自己今夜也许是安全的;每个太阳出现的早晨,她都幻想着自己即将被拉赴刑场执行死刑;每个脚步的经过都会让她的心为之一震,希望抑或是害怕这是来抓自己的人。就这么一天天地等下去,被动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她的恐惧也变成了无畏。总以为自己看穿了生死的界限。却不知内心深处依然存在着对生命的深深眷恋。
现在,她已经不再留恋这个尘世,可想到死亡,想到即将永远告别生存了二十六年的人间,刘海虹心底生的渴望再一次胜利了。
我要活下去,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
这难道不是大多数人生存的理由吗?刘海虹知道,现在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就是这里吧?”常玉秀盯着GPS,把目光锁定在了东经114度0分,北纬40度42分的位置。
放眼望去,一座醒目的建筑耸立在茫茫戈壁上,远处遍地蒿草包围之中一座高大的方形楼宇建筑巍然屹立,月光下建筑上的各色琉璃瓦闪烁着炫目的光芒。这座由青砖砌成的长方形圆顶建筑高约十多米,长也有七八米,正中一扇厚重的拱形木门正紧紧地封闭着,像是一个陌生的警卫在警惕地洞视两个陌生的来客。
“就是这里了。”常玉秀兴奋地从车上找出一本打印文稿,借着她手电的余光,刘海虹依稀可以看到是《涅槃实施方案纲要》。
“绝对没错。”常玉秀将建筑和《涅槃实施方案纲要》里的介绍做了对比,然后深深地松了口气,“终于找到了,没想到地宫的入口竟然在妇孺皆知的萧太后梳妆楼里。”说着话她拿起手枪对准了刘海虹的太阳穴,“感谢你,我的女儿。我明天就能将这本方案和入口地址卖个好价钱。”
刘海虹一惊,她知道生死攸关的时刻终于来到了,除了自己将没有人能够救她。
怎么办?刘海虹想起了李伟在日本救出自己后和她说的话,关于陈天雄是雪狼团与万松会双重间谍的事。于是,她决定赌一把:“你能确定手里的《涅槃实施方案纲要》是真的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着实让常玉秀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你以为陈天雄一直是你的人吗?你认为他交给你的《涅槃实施方案纲要》是真实的吗?”
常玉秀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刘海虹,有些慌乱地拿起手中的《涅槃实施方案纲要》翻着,找出地宫地址一节读了起来:“开启大门之后,左侧方砖十步位置即为地宫入口,有臂高石柱为证。需移石柱后做围挡,挖小号直通型人井一个,三米左右可通墓道……”读到这里,她抬起头想了片刻,就拉着刘海虹向梳妆楼冲了过去。
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积年陈腐之气直冲面门,常玉秀一手拿手电照亮,一手用枪对着刘海虹向大门左边走着。黑暗之中只能看见手电的光柱中迷蒙泛起的团团浮尘。
只有脚步声回荡在沉闷的梳妆楼里:“咚——咚——咚——”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一直走到尽头,也没有见到所谓的石柱。
“真本在哪里?”目眦欲裂的常玉秀一把抓住刘海虹,劈头盖脸地吼叫着。
“真本在我手里。”随着一个常玉秀熟悉的声音,三个男人先后从外面走了进来。刘海虹与常玉秀转过头,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