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身体健康的明月这次病榻,昏昏沉沉,似睡非睡,不知折腾了多少时日。
这日醒来,感觉到外面光线强烈刺眼,身体也渐好,有出去走动的愿望了。
春意渐浓,山间鸟语花香,混着花香和青草气味的空气格外让人神情气爽,阴霾了近半个月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眉眼中染上了些微的浅笑。
或许这样也挺好,不必去想那个人,不必去为梦中那道离去的背影而黯然神伤,看着远处正在植树,其乐融融的男女老少,嘴角轻笑,只是心中总觉缺了些什么,无端的苦涩。
“相公,你擦擦汗。”二当家的老婆不是个扭捏的女子,众目睽睽之下大方的将一条手帕递给面向粗犷的二当家的,周围时不时有人窃笑也不在乎。
“真是啰嗦。”二当家大大咧咧的骂道,边骂还边接过手帕,毫不客气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爹,喝口水。”旁边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也不甘示弱的将一壶水递给他,满眼期盼,煞是可爱。
“儿子真乖。”二当家的仰头咕噜咕噜的将茶水灌了个底朝天,然后将水壶扔给儿子,接着一把抱起儿子,树也不栽了,漫山遍野的跑着,引得那孩子咯咯的大笑。
周围的人放下手中的活儿,跟着大笑,身旁的小孩也缠着大人要骑马,一时间山上好不热闹。
明月也跟着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心中的苦涩逐渐扩散,渐渐酝酿开来,直至染上了她那从来完美的笑容。
笑容逐渐僵硬,这山间的嬉闹突然刺眼起来,明月再也待不下去,猝然起身离去,现在她想找个地方理清病榻那些时日一直回避的问题。
挑选了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像小时候那般跃上大树的枝干,茂密的树叶将她的身体完完全全的遮掩起来。
如同一个婴儿一般蜷缩起来,远离了世俗的嘈杂,她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世界。
无人处,完美的笑容早已卸下,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上了些许迷茫。
未来不知何去何从,三个月了,不知明风是否找过她,曾经也想过自己去苍穹国找他,只是从来都不甚在意的自尊这次来得格外强烈,即便心里真的思念不已,就是不肯去找他,再加上身怀有孕,舟车劳顿也吃不消,总之就是将这股冲动生生的压入心底。
其实心里明白,说白了自己就是害怕,现在的明风不是从前那个侍卫,而是他国王爷,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所有最珍贵的东西,除了那座不为人知的宝藏以外,自己真的是没什么用途,倘若他真的来找自己或许也是为了那座宝藏吧。
虽然心里还有个地方竭力劝自己要相信他的誓言“信任,忠诚”,可是理智上又让自己不得不面对仍旧迷茫的现实。
这世界最为虚无缥缈的当属感情,其中爱情更是最中之最,即便明风依旧爱着自己又当如何,自己在乎的本就不是爱与不爱,而是纠缠一生的相守。
自古王子与公主的婚姻都是身不由己,当知道他是王爷后就当速速离开,就是因为自己当断不断的作为,才会导致二人作出了那样的事情,连孩子都有了。
从前到后都是自己的错,就连那种事也是自己一时冲动所致,自己酿的苦果就让自己独自品尝吧,怨不得别人。
当明月意志消沉的回到院落时,再次遇到了风尘仆仆,满面担忧的灵剑,此情此景恍若病前的重现。
生病的这些时日他也总是过来探视,殷切之情明月也暗暗留意,只是每每自己总是极易困乏,加之因病的侵扰,清醒的时日实在不多,所以两人根本没有说上话的机会,那****扭捏没有开口的话就这么被隐埋起来。
“明月”见到她,灵剑眼中闪过奇异的色彩,高兴的叫道。
“灵剑,你应该叫我姐姐。”明月笑着提醒道,这日的精神比以前好多了,倒是有精力纠正他称呼上的不合意。
灵剑眼中的神采又黯淡下来,僵硬的站在那里扭摆衣角,明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极有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你怀孕了。”灵剑良久后突然抬起头,看着她,双目炯炯有神,似有期盼之色。
“嗯”明月笑着点点头。
“孩子的父亲是谁?”灵剑问道,那眼中咄咄逼人的气势令明月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
“灵剑,你管多了。”笑容不再,明月冷冷的开口,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明月……”灵剑突然出手,眼见就要抓上明月的胳膊,明月眼神一闪,眼底已经出现了点点寒光,身体已经离开丈许有余。
灵剑看着空空落落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明月看着他那呆愣的神情,心中冷笑,为什么很多人都喜欢用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只顾自己出手,别人还击就是不可置信,只有那个人……
想到他,又是心头一烦,甩甩头,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明月站在远处,周身寒冷,让人难以亲近。
“你曾说过,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帮我做到。”灵剑果然站着没动,语气依旧倔强。
“我记得你当时放弃了。”直觉不想再和他牵扯些什么,总觉他所想要的不那么简单。
“我当时是没想到,现在我想到了。”灵剑固执的开口,眼中的执着几乎要让人窒息。
“我说过了,已经过期。”明月没有再理他,旋身离开。
“你问都不问是什么。”
“与我无关”步伐未停,窈窕的身影渐渐远去。
灵剑不甘心,固执的跟在后头,吼道,“当然与你有关。”
前面的脚步依旧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
“我想要照顾你和你的孩子。”
明月身形一顿,有片刻的僵硬,灵剑欣喜的跑过去,以为她要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再次提步离开,这次无论灵剑在后面怎么叫怎么喊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到黄昏的时候,当明月坐在山顶时,灵剑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明月”灵剑气喘吁吁的开口,脸色酡红,这分明是个可爱的孩子,还说照顾她和孩子。
明月没有做声,只是看着他,那视线足以让人头皮发麻,无所遁形。
“我……”
不再看他,眼睛却是瞟向她从云落那里借来的琴,目不转睛,仿佛是在数着琴木的年轮一般。
“我上午说的是真的,我是真的想照顾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哦?怎么照顾?”尽管低着头,看不到表情,但明月自己都可以感觉到自己必定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冷冷的笑着。
“我会娶你。”灵剑似乎没有觉察到明月神色有异,依旧固执的开口。
明月几乎要冷笑出声,这个单纯的孩子。
“这样啊。”
“是”
“可是你是我的弟弟,姐弟成亲那可是乱仑啊,我被雷劈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怕我的孩子就这么……”
“我不是你的弟弟。”灵剑几乎是吼出来的。
“可是山上的人都这么认为的。”明月浅笑着抚摸着琴木,没有看他的表情。
“我会和大家说明的,只要你答应,我现在就去和大家说。”灵剑急急的开口,语气中的期盼不言而喻。
“我不答应。”
“为什么?”
“因为我是山上的人,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
灵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明月这才抬起头来,嘴角还挂着笑容,“不用生气了,我当你是弟弟,是亲人。”
“可是……”
“下去吧,我想在这里继续坐会儿。”明月打断他的话,不让他继续开口。
灵剑本来还想说话,可是在那凌厉的眼神的逼视下只得呐呐的住口,不情愿的下山,一时间整个山顶只剩下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