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石猴一直都是陪在小草的身边。
睡觉是,饮食是,打鼾也是。
这几天,是小草十年来最开心的时候。
终于,有一天,石猴满脸肃然的来到小草的跟前,手边还提着一杆铁棒。
“紫儿,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可能会回来,也可能死在路上。所以你一定要快快长大,好好保护自己!”
眼见得石猴整装待发的模样,还未等石猴开口倾诉离殇,小草便已是泫然欲泣。待看到石猴认真的样子,小草又哭了。
这一次,小草哭的稀里哗啦,一个字没说,只是静静的望着石猴,想要将他的模子印在心灵深处,深深烙印,时光也不能磨灭。
这一次,小草感觉,自己的石头大哥哥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小草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好疼好疼,泪珠流个不停。
天塌了,地陷了,只因自己的大哥哥,走了。
“大哥哥,走了是什么意思?”
“走了就是离开,不再回来。”
走了,就是不再回来。
不再回来。
“我有一个梦想,当我想起飞时,那天也让开路,我入海时,水也分成两边,众神诸仙,见我也称兄弟,无忧无虑,天下再无可拘我之物,再无可管我之人,再无我到不了之处,再无我做不成之事,再无我战不胜之物。”
高唱着心中理念,石猴再次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征途,一头扎入了英雄传说的浪潮中。
等到石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花果山的土地上,小草才终于缓过了神,强忍着肝肠寸断的悲伤疼痛,费劲的将藤蔓搭在巨石上,悬空攀上了花果山最高的地方。
小草终于是攀登上了花果山最高的高峰。她来到悬崖的边缘,只见得青色的云突然散开了,往昔的巨木变成了小草,森林之外,是一片金色的带子环绕。她把头扬的更高,看向远处,突然那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向她汹涌而来。
而在那片汪洋恣肆的蓝色海洋之中,有一颗黑色的小点。睁大了眼,远远的,霓霞草看清晰了——
那是他的石头哥哥。
……
三十年后,石猴漂洋过海,游尽东胜神洲、南瞻部洲、西牛贺洲等三大部洲,闯过百千关卡,历尽千难万险,终于拜师斜月三星洞,归于菩提老祖座下第十代弟子行列一员。
七年后——
“你这猢狲,这也不学,那也不学,意欲何为?”
祖师忽的跳下高台,手持戒尺,往那石猴脑门上敲了三响,撇下大众,拂袖而去。
“你这泼猴,十分无礼!祖师传你道法,不学便是,却为何还要顶嘴,惹恼祖师?你这番冲撞,祖师又不知该何时才能出关,为我等讲演道法!”
菩提老祖发怒,众人皆是静若寒蝉,人人惊惧。待祖师入得中门,不见了身影,一班弟子这才将矛头直指石猴,将怨气洒在他的身上,抱怨他不知礼数,冲撞了祖师,害得众人不得聆听大道箴言。见其样貌甚是丑陋,又鄙夷嫌恶他,极尽讽刺挖苦。
石猴摸了摸脑门,眼瞅着祖师倒背着的双手,面上忽有喜色。当下也不理同门师兄弟的怨恼,赔了个不是,自行离去了。
待至夜半三更十分,石猴悄悄从宗门后门处入得里侧,潜行至祖师修行卧榻之所。
“你这猢狲,十分大胆!竟不听传讯,私闯宗门内府,触犯宗规,该当何罪?!”
进得内门,石猴尚未曾寻到祖师居所,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呵斥,当下不由得一惊,慌忙转身。
见祖师端坐云台,怒目而视,须发飘飘,石猴不惊反喜,磕头便拜,诉说原委。
祖师面无表情地瞅着石猴,道:“你与我进得里来。”
等二人穿入内门,祖师脸上神色这才稍和。
引石猴入了宗堂,行了大礼,施了术法,断了天机,祖师这才讲予石猴修行法门。
夜尽天明,二人方散。
如此这般大约三四年光景,祖师方才不再授受石猴秘法,任其自行参悟。
一日,石猴正在会坛处施法,却不觉一众高声喧哗,惊动了祖师。
心头惶惶间,祖师掐指一算,当即色变,忙驱法至前台,遣散弟众,留下石猴,寻一番由头,将石猴驱逐宗门。
石猴虽心中万份委屈,但亦不敢不尊师命,触犯祖师。
当下,便是心中万般无奈,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也不得不拜辞而去。
学得参天造化之法,石猴虽被逐出师门,但亦是仗着一身本领,四处闯荡,磨砺神通法身,悟法性,固根源,炼神体,修行路上,虽有千难万险,但亦是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快活比神仙。
离石猴与小草分别已有百年光阴,这日,石猴忽心有所感,心头狂跳,忙腾云驾雾,遁回花果山,飞向天崖台。
这一日,恰是小草化形之日。彼时风云汇聚,天地色变,狂风来袭,众多妖禽具是聚拢成堆,伺机而发,想夺取这一天地灵物之根源,壮大己身。
一头十丈大小的青鳄率先按耐不住,遁往天涯石,张开巨口,欲一口将霓霞草吞并。
然霓霞草乃是与天地灵猴并生之物,自是不凡,这些年来,亦是练就不少神通,不急不缓间,便是和那青鳄展开了交锋。
少顷,黑纹豹亦是耐不住性子,暴吼一声,也是越过屏障,加入了战团。
又一强敌加入,霓霞草压力倍增,渐觉吃力。
倏忽,又有一头猛禽冲天长啸,扑向战团。
良久,霓霞草手软身酥,法力几近干涸。
望着周围一众虎视眈眈的妖禽,霓霞草心中不由生出绝望。
这时,一道上窜下跳,抓耳挠腮的影子自脑海闪现。
“大哥哥,你在哪?紫儿好想你……”
软倒在地,霓霞草心中一片凄凉。
一百年。
一百年!
谁知道一百年有多长呢?一百年,三万六千五百个日夜,日日夜夜的思念。
天崖边,日日夜夜的翘首以待。
风雪中,悄然将想念编织成信笺,放入大海。
一年又一年花香盈野,小草独自收集最珍贵的那一朵,用蒲藤缠绕成王冠,只待王者归来。
一年又一年甘露天降,小草张开怀抱,轻轻将雨水收拢,用冰力凝结,时光为刀,雕刻成座座冰雕。
一年又一年……
一年又一年,至死,不忘那段情。
一年又一年,缱绻,青涩时光初相见。
一年又一年,等待,王者归来。
百年弹指间,瞬息而过,王者,未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