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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环视这牢笼般的高墙铁窗,任我怎么都想不到我这辈子还有机会来这种地方,监狱,多么远的一个词,竟然和我这么近。

回想起当天在北京走掉的情景,忽然心疼起来,想象着被误解的她该有多伤心,尤其被好朋友出卖,对于一个重感情的女孩来说,是多大的痛!

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了姚小文的诡计,拙劣的PS技术,在计算机系学生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可是我只能选择走掉,因为朋友需要我。

天不遂人愿,计划着在帮李想处理完事情后就找她,告诉她我永远相信她,告诉她最好的朋友是情人,告诉她我很爱她,殊不知,转身之后我就再也没了机会。

李伯伯去世后,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欺负李想年幼,纷纷闹事,更有甚者扬言要烧掉李想的工厂,那天一个小混混拎着钢管在胡同门口刚好被我和李想撞上,双方僵持不下时,李想转身看到一块砖,就这样一砖下去,我的人生也随之改变了。

地上血淋淋的一片,李想顿时惊住了,吓的大哭,一想到他上有痛失丈夫的母亲,下有尚不满月的妻儿,我心里一阵抽搐,我觉得是哥们就不能见死不救,拍拍他肩膀,我说你怕啥,这里没别人,出了什么事我替你扛着!

李想的感激是真诚的,我的救助是无奈的,我不是逞匹夫之勇,我知道,此刻,或许李想更需要自由。

兜兜转转大半个月,法院一纸判书,故意伤人罪,我终究没逃过入狱的命运。四年的时光,不长也不短,我可以为了兄弟不顾及自己的未来,但是我确没法不考虑她。

给她打去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说辞,就利用那个误会吧,让她毫无留恋的离开,希望她能找个温暖的臂弯可以守护她一生一世,这辈子我注定负她。

她撕力竭地的哭诉,让我痛彻心扉,平时那么有修养的一个女孩,要有多心痛才会如此感伤,刹那间,我心如刀割,好想冲过去抱着她轻声安慰,可是我不能,他问我是不是喜欢陈思思了,我当时就笑了,我的傻女人,你可知道,除了你没有人能走进我心里。

李想花了好多钱打通关系,所以在牢狱的日子并不是太苦,只是每当想起她,心里虫蚀般焦躁,闭上眼睛,想着没有我陪伴的日子,她是怎样走过,又有谁站在她身边。

在冬夜里取暖,空守一份寂寞,也是独处时淡淡的回味,想她的时候,把她的名字写在手心,摊开的是思念,紧握的是幸福。

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新年的气氛浓浓裹来,躲在一个幽暗的墙角,我更显落寞,这是我在牢狱过的第一个春节,外面的喜庆蔓延不到这深墙高院,我不由得想起前两年陪她过春节的情景,骑着单车载着她在冰天雪地里飞走,雪花在我们头上飘落,银装素裹的世界美得让人神思恍惚。那时想着以后的每年都有她的陪伴,我该有多幸福。她是那种新奇的小女孩,在后面唱着不着调的歌,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偶尔两只冬天里出来觅食的小鸟也能让她雀跃不已。

生活于愿望之中没有希望,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人活着,如果没有了盼头是件很可怕事情,以前在外面,想到毕业后可以娶她,陪她一起实现梦想,我就全身来劲,这些或许就是我当时的希望吧,而自从来到这里,偶尔李想来看我给我讲她则成了我此时最期待的事。每个探视日李想都会带上大包小包满脸歉意的到来,我则幽幽一笑,李想这小子除了胆小其他都够哥们,说起来他还是我和小雷的大媒人!

塞上耳机,李健的灵动缥缈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也没有忘记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这几句话仿佛是在为我而写,我一遍一遍,听的眼中泛起潮水没觉察。

是的,一切缘于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高考前的那次体检,整个县城的考生聚集到一起,如潮的人流中,有一处最活跃,即右边的艺术生群队。李想用胳膊肘顶我一下,笑嘻嘻的说:“嘿,你看,那边第三个女生怎么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在人海中不经意一瞥,白衬衣蓝布裙,她那抹清丽灵秀的身影触不及防的闯入我的视线。与旁边浓妆艳抹聒噪不停的其他女生相比,她拿着化验单安静的等待的画面,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把她的形象更加柔和化,我承认我看痴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恬静的女孩,一颦一笑都想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她美的不是外在,而是气质修养。足足过了两分钟,我回头问李想,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李想笑着拍我的肩膀,说就知道这种女生是你的菜。

我身边不缺乏主动示好的女生,所以我在生活中几乎是个被动的人,只是这次,我有种冲动,想跑过去给她搭讪的冲动。

医生喊到我的名字,我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旁人都笑话我,我才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她随着人群莞尔一笑,我刹那间沉沦,我想,等我出来了,就鼓起勇气立上前给她要电话,所以,走近体检室的时候,我很匆忙。体检一结束,我立即冲了出来,在人群中寻找她的影子,一直找,一直找,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再看到她,我很沮丧,后悔刚才的迟疑,更多的是不甘心,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心情,我想找到她。

就说李想够哥们,他从医院对面的影楼走过来,举着用手机偷拍的照片,眉宇间是洞悉一切的了然,挥挥手,“有了这个就容易找了,整个县城能多大,就不信没人认识她。”

整个暑假我都很留意大街上的女孩子,希望冥冥之中再次有缘相见,然而,直到我被告知高考落榜选择复读,我也没有再见过她,复读的岁月我很用功,我的心也慢慢回复了平静。

寝室的六个兄弟考走了一半,留下的三个中,除了我,还有苏正李想。

再次适应了三点一线的生活,日子慢慢淡了起来,就在我认为我再也没机会见到她时,事情却发生了转机,我做梦都没想到,上苍会送她回来我身边,多日来的惆怅化作一阵狂喜,我激动的直捶墙,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暗暗发誓,这次我一定要抓住她。

“老师,这分数真的是我考的,你怎么就不信我呢?”她忽闪着大眼睛试图给老师解释什么。

我一直认真的听着她俩对话,但是隔着玻璃听不太真切,大致可以判断出老师说她是艺术考生,这么高的分数参加了水分,她没有着急,面带微笑,“老师,来日方长,用我以后的成绩说话。”从容淡定,不卑不亢!

我忽然想要和她坐同桌,可是班里就剩下苏正那个位置缺一个人,我想都没想直接把李想敲起来去前面和苏正坐,李想也没反抗,只是硬逼着我请他吃一星期饭显得太不够意思。

果然,门微微开启,她缓缓向我走来,我双手握在一起,心跳加快,想着要怎么给她打招呼才不会唐突佳人。“你好,我叫林旭阳。”伸出手,我又缩了回去,不是不敢,是真的不敢啊!

和她同桌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时光,那种似有若无的情愫缠绕在我们之间,不点破,亦不远离。

她喜欢去西餐厅,我就跟着过去,虽然那里的饭菜难吃的要命,她希望不遇见熟人,那我就装作没看到她,虽然我一眼就瞥见了她。只是每当看到她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从餐厅走出来时,我总忍不住偷笑。

我感觉自己很自私,我不喜欢别的男生接触她,哪怕是出于帮助的目的,所以那次我故意说了让她生气的话,只是这小丫头还挺倔,一连好多天不理我,搞的我很失落。

那天下雪,她一直没去上课,我的心七上八下,预备铃打响的时候,我掂着书出去了,因为班主任有规定,迟到罚站,她那么害羞的女生,怎么受得了,所以,我要陪着她。

也是那次,我们说了很多话,我觉得,我俩第一次那么近。

位置调动后,我故意坐到了她后面,那样,可以肆无忌惮的看她。以后的关心不能像同桌时那样随意,所以,我开始给她写信,每天一封,都由她宿舍的那个女孩给带过去,不告诉她是谁,给她枯燥的复读生活增加点乐趣,我觉得我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填报志愿时,我托她朋友千方打听终于打探出她报了zj,她的分数没我的高,为了和她在一起,又不至于让她多一个竞争对手,我选择了js大学。

之前一直不敢让她知道我是谁,是想在她生日那天给她个惊喜,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杜君雨和夏文宇也会选在这天给她表白,我只能破釜沉舟,表面从容淡定,内心早已乱了阵脚,当她把手递给我那一刻,我只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和她度过一段美丽的岁月,我们一起创业,一起去北京,爬到山顶看日出日落,和一帮兄弟打打闹闹,总觉得日子漫漫长,有一辈子可去挥霍,谁知道,转眼,已成路人。

夕阳西下,是我最想念的时候,对着她在的那个城市,说一声:我想你,不知道,你是否听得到。

三年的时光一晃而过,走出狱门,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这里,就在这里,我经历了一种心灵上的成长,说不上目空一切,也不再那么冲动计较,少了几分年轻人的毛躁,多了几分成熟,我别过脸,想象着李想会安排一个怎么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在那些人群中,有没有我日思夜想的脸……

我承认我忘不掉那个我爱了八年的脸,可在现实面前,我又只能退却,一个年近而立除了案底一无所有的男人,拿什么给她幸福?或许她更需要一个在事业上能帮她的人,而我,祝福就够了!

爱一个人会记得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深爱一个人,会记得跟她分开的日子,细数这几年,有哪一天不是我掰着手指数着过的,李想说她一直单身,她一直在等,我又心疼起来,傻女子,为何你还守着那个一生寻你的诺言,倔强的站在人群中不肯离去?

相遇,心绪如白云飘飘;拥有,心花如雨露纷飞;错过,心灵如流沙肆虐。回首,幽情如蓝静夜清

只是明知道你就在我转身就能触碰到的地方,我却没有回头的勇气。

昏暗路灯下,我望着那抹熟悉的影子,五味陈咋,白衬衣蓝布裙,如初相见,恬静而消瘦的面庞依然那么美。

轻轻地、我不忍打扰她。

我感慨于世上最凄绝的距离,两个人本来距离很远,互不相识,忽然有一天,他们相识,相爱,距离变得很近。然后又有一天,一方迫不得已的离开了,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甚至比以前更远。

两个人相对无言,静静伫立,耳畔风吹树叶飒飒的响。

再看夕阳下她孤独的身影,情不自禁的想要落泪。不是不心动,不是不后悔,只是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拥吻她。

有一种感情叫无缘,有一种放弃叫成全。

也许以后她会过着很幸福的生活,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曾一起走过最年少最忙碌的5年,终究没办法陪她走完平淡的一辈子,而有时候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只是,拒绝在脸上,不舍在心里,中间总好象隔着一层纱,无论说多少话,都融不到一起。尽管我知道幸福已经和我隔了一整个世纪,是我永远都触碰不到的遥远。

月依旧。

她翩然向我走来,如初,挽住我的臂。

我一震,我还可以吗?还可以与她这么近?

我闭上眼,多想深深地拥她入怀,让她紧紧地贴在我胸口,静静地聆听我的心跳。

可是,我不能,毕竟不再年少轻狂,我很埋怨李想他们在我苦苦的哀求下依旧没有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害我再次误她,眨眼,便是三年。

放开她的手,我冷静的分析我们的处境,和我在一起只会误了她。

是我不太了解她?从前那个乖巧温顺的小女孩何以有如此魄力的举动?她悲伤着朝马路冲过去,我瞬间怔住,傻女子,难道我比你的命还要重?还是你比我想象中爱的更干脆?

如果她出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抱住她,我在心里发誓,只要她没事,她说什么我都答应。

只因为她说过心若没有栖悉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我满腔悲痛,忍不住感叹,女人,你真狠!

她跳起来,我满腔忧愁化作一阵暗喜,牵起她的手。

尽收斑驳枝影下她低头的那一抹娇羞,从前的记忆扑面而来,那一年,她十八岁,初相识,我偷偷的和弟兄们说,她好美。

那一年,她十九岁,愿相知,我勇敢的捧起她的脸,忍不住叹,你好美。

而今,她二十五岁,再相见,我只想低吟

月影如水月色凉

荼蘼已尽夜未央。

寒风轻扫千秋过,扬筝低语梦还长

我心中,你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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