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里满是肃严的气氛,因为林子俊从梦娟那里得知自己和时家大小姐林业平坐在大厅的中央,丫鬟递过茶来,他喝了一口,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眼神里充满了愤怒,让人觉得有一丝阴沉的空气渐渐压下。
林子俊倒是平静……“爹,我不会娶时家大小姐的。”
林业平截住他的话说道:“你的婚事早已定好,荣不得你做主。”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反驳过父亲,父亲于他而言是一个权威的存在,而这一次,他竟然没有任何的考虑就对毅然决然地说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娶她。”
林业平怒道:“你的婚事容不得你做主。”
眼见着气氛僵持,管家忙在林业平的耳边劝说:“老爷,少爷只是还没有见到时家大小姐,时家毕竟还没有谈及两家人的婚事,我们这边也不要操之过急。”
林业平看向林子俊,他定定地望着他然后冷哼一声:“今日不谈这件事了。”
林子俊道,“我希望爹能容我自己为婚姻大事做主。”
林子俊又怎么会想到当他在拒绝这桩婚事的时候,对方也正和家庭展开一次大战。
时府的气氛也是格外的紧张,时任远准备去林府拜访和林业平谈论婚事,当时清知道时任远要去谈她的婚事时,她对时任远说道:“我不会接受你给我安排的婚姻。”
时任远不容拒绝地对她说:“这是为你好。”
时清反驳道:“你是急着赶走我这个本不应该姓时的人吗?如果是这样你就打死我吧,这样反而更好。”
时清总是有办法让时任远生气,时清的话激怒了时任远,他怒吼着:“拿家法来,今天我就打死她。”
方萍和时俊逸听见了时任远的怒吼声音,连忙拉住时任远,而丫鬟已经将鞭子送到了时任远手上,时任远挣开二人,上前就要抽时清,方萍扑到了时清的身上,跪下哀求道:“老爷,这个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舍得打她,可是我舍不得,是我没把她教好,要打,你就连我一起打吧。”
时俊逸也立即跪下:“爹,您就原谅姐姐吧,婚事可以延后在说啊。”管家也赶忙顺势跪下:“老爷,三思啊!小姐身子弱,禁不起这样打啊。”丫鬟们见夫人少爷管家都已跪下,也赶忙跪下。
时任远望着一屋子下跪的人,时清虽然跪着但满眼都是倔强和执拗。他长叹一声,把鞭子重重地扔在地上对她说:“今天看在你娘和你弟弟的面子上,我不打你,但是婚事容不得你做主。今天你就去祠堂跪一天,不准吃饭。”
时清依旧倔强地不说话,方萍连忙说:“我会劝她的。”时任远往四周扫了一圈:“你们谁也不许理她,不然就跟她一起跪。”
众人连忙应是,时任远愤怒地离开。方萍连忙抱住了时清,生怕一放开,她就会受伤。
时清抬头望向时俊逸,满脸微笑,向时俊逸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感谢,而时俊逸却时清这样大的转变感到无奈,时清则听话地在祠堂跪了一晚。
思雨的身体慢慢恢复,这一天她将近中午才醒来,醒来时,伊子轩竟然在庭院里晒着药,浓烈的药喂飘逸而出,氤氲在四周的空气中。
思雨走进他,微笑着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熬药了?”他看向思雨,回答:“从你生病以后,我就开始学习熬药。”思雨的心被他的这样一句简单的话所触动了,这份来自内心的感动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了。
他将药小心地倒好,对思雨说道:“去庭院那边喝可好?”思雨端起碗,走向庭院,坐在石凳上喝药,他嘱咐着她小心烫,她慢慢将药喝完,阳光温暖照应着庭院,连心也跟着温暖了起来。
时清在时家的祠堂内已经跪了一晚,她很累很饿,却没有向时任远妥协,忽然听到屋外有动静。
原来是时俊逸端着食盒进来,他关心地问道:“姐,你没事吧?跪了一晚,一定饿了,快吃吧。”时清松了一口气:“是你呀,我还以为是爹来打我了?”时俊逸说:“我怕你饿了,给你带吃的来。”时清感慨:“还是弟弟对我最好。”不见到食物还好,一见到,真觉得很饿,时清拿起食盒里的点心就吃,满嘴都是点心时还不忘说话:“你胆子真打,不怕爹发现了,让你和我一起跪啊。”时俊逸不在意道:“爹只说让你跪一晚,现在一晚已经过去了。而且他已经去林府了,说要谈你的婚事。”时清惊叫起来:“什么?他不经过我同意就要把我嫁出去了?”
时俊逸劝慰道:“姐姐,你又没有见过林子俊,为什么那么排斥嫁给他。他可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纵观整个平洲府他是最优秀的男子,爹可是为了你好才安排这桩婚事。”时俊逸也拿起点心吃起来。
时清满脸的反感说:“停,不许你说林子俊的好话,你和他是朋友,当然这么说。”说完她在堂前来回踱步想着办法,忽然,她一转身拉住时俊逸便道:“这样吧,我离开家两天,等爹改变主意了再回来。”时俊逸连忙说:“这怎么行?你要没了,爹还不把平洲翻过来找啊?”时清道:“那这样,你就和爹说,我去游山玩水了,想通了就会回来。”
“这个理由不好吧?”时俊逸有些迟疑。时清在拉着他的袖子道:“好弟弟,姐姐求求你了,这可是我一辈子的事啊。你也不想我活在痛苦中吧?”
时俊逸知道从小到大他和姐姐都在父亲的安排下生活,从没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做过什么事,姐姐的执着刺激得她也想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他点了点头答应了。
时清目的达成,完全忘记了跪了一晚的疲惫,他笑着在祠堂里乱跳,搭着时俊逸的肩膀说:“你真是我的好弟弟,你保重。”说完她拉开门,向自己的房间走了出去。
时俊逸从后面叫住了她:“姐,你等等。”
时清转头看向他,满面疑惑:“怎么啦?”
时俊逸说:“小心点。”
时清感激地点点头,跑向自己的房间装扮了一番然后离开了时府,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在大街上乱逛。
平洲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时清一身男装在大街上走着,她想着,就这样独自一人走遍天涯海角也比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要好的多,至少自己的心是自由的。她这儿看看,那儿摸摸,觉得什么都很新鲜。
这时忽然听见一声马蹄声,骑马的人口中叫嚣着:“让开,让开,让开——”
话音未落,紧接着一队人上前驱赶街道上的人,像是一会儿会有重要的人过来。时清茫然地随着人流往前拥去。他们一路招摇过市,人们都被赶至一边。时清问一旁的女人,“怎么回事啊,谁要来啊?”
那人还来不及说什么,时清就被人群挤了出去,眼见着马就要踢到她。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将她拉开,那人正是林子俊,时清瞬时就倒在他的怀里,惊吓过后,时清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对不起,对不起。”林子俊一脸的严肃,对她说:“小心点。”然后松开了手。那一刻,林子俊的脸,深深地印在了时清的脑海里。
四周的人们已经让出了一条道,一辆汽车缓缓开来,林子俊上了车,一整个部队就这样跟随在他身后。眼见队伍经过身边,时清问一旁的人:“是谁啊,这么大阵势。”
那人道:“他就是林将军的儿子,听说他只带着一队人马就灭了一个分舵的山贼,是我们平洲的少年英雄,眼见那行队远去,时清脸上露出了笑意,原来他就是林子俊。
时清在街上兜兜转转,没有可去的地方,想着自己这样逃出来,时任远的气怕是怎么也消不了,而且很有可能连累了时俊逸。回想在街上看到林子俊的时候,那是一个风姿卓越的男人,对她是又一些吸引力的,心里也没有那么排斥这段婚姻,于是,想着回家看看。
晚上回到家里,才发现家里的气氛不对,下人们出出进进十分忙碌,几乎还没有人发现她回来了,来到了大厅,发现地上有一摊血,屋子里的下人们正在处理。
时清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打扫的丫鬟云儿发现了时清,连忙起身,急急地跑到她的面前说:“大小姐,老爷因为你失踪,责罚了少爷,抽了他好几鞭,夫人吓得都晕倒了,现在府里一团乱。”
时清大惊,连忙跑向母亲的卧房,房里只有大夫管家和几个丫鬟。时清心里一凉,母亲晕倒了,他难道不担心吗?即使再生气,也不能对母亲不闻不问。
方萍恢复了一些意识,刚刚微微睁开眼睛,就哭喊着:“时俊逸,时俊逸呢?”就要下床的时候,丫鬟们都围上去扶她,时清推开丫鬟们,将方萍重新扶到榻上,对她说:“娘,你不要担心,我会去看弟弟的,你先躺好休息。”
方萍看到时清,激动地抱住她,“清儿啊,你可回来了。”时清抱住时夫人,安慰着她:“恩,我回来了,现在没有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方萍起身要去看时俊逸,时清只好依着她,扶着她去了时俊逸的房间,打开门,白色的长衫上背部的地方血迹清晰可见,上药的下人撕开衣服,全部都是清晰的鞭痕。
这一幕让触目惊心,时清快步走到时俊逸床边,手颤抖着要去碰触他的伤口,却害怕碰触到他之后会让他感动疼痛,她感激地说道:“好弟弟,姐姐谢谢你了。”
时俊逸却微微笑着,好像疼痛对他来说什么意义都没有,他勉强地发出声音,“爹打了我也就气消了。”
时清嘱丫鬟们好好照顾时俊逸,然后快步走出了时俊逸的房间,走向时任远的房间,她知道,是时候将一些事情说清楚了。
时任远书房的门半开着,时清看见时任远坐在书桌前吐着烟圈,她没有敲门,走了进去。时任远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并未看出愤怒,也许就像是时任远说的那样他的气已经消了。于是时清大步走进了时任远的书房,鼓足了勇气说道:“其实我不是你的女儿,该惩罚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打时俊逸?”
时任远根本没有想到时清会这样说,他从不知道时清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怒斥着:“你瞎说什么,我就是你的父亲,有你这样和我说话的吗?”时清知道,今天必须将一切都说清楚。
“我当然知道,我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所以,我才千方百计地避开这个家,可是无论我怎么逃避,家始终是家,这里有生我养我的母亲,虽然我不知道您是否把我当作女儿,可是我一直将您当作我的父亲,我敬您。现在,您终于找到借口摆脱我了,我也找到机会彻底摆脱您了,也许,我的存在是您的污点,既然这样,我离开,我嫁给林子俊,只是请求您善待我的母亲,将她当作你的女人来对待,也请您珍惜时俊逸,他是你的亲儿子。”时清说完,强忍着眼泪转身离开。
时任远长叹一口气,在感情上,他从来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失败的丈夫以及一个失败的父亲。
时清终于答应了婚事,让方萍的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而时俊逸虽没有说什么,却也知道时清一定是想明白了什么,才会答应婚事,否则就算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妥协。
林业平和梦娟也终于登门提亲,两家人就这样定下了成亲的日子,而这一切,林子俊并不知情。一个月过去了,林府里到处喜气洋洋,丫鬟们窃窃私语,林府要办喜事了。
林子俊感觉到异样,但是完全没有想到这种异样和自己有关联。一直照顾林业平的奶妈忍不住兴奋,一大早就催促林业平起床,“少爷,都要当新郎的人了,怎么还睡懒觉啊?”
林子俊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问:“谁要当新郎了?你儿子要当新郎了?”
“少爷,您别开玩笑了,我儿子已经当了六年新郎了,现在要当新郎的人是你。”
“什么?”林子俊几乎从榻上滚下,不敢相信地看着奶娘,“我怎么要当新郎了?”
“哟,少爷你可是时家大小姐从小定的亲,老爷太太没有和你说过?老爷和夫人已经在大厅商量办喜酒的事情了。”
林子俊连外衣都没穿,直奔大厅,大厅里林夫人梦娟和林业平正和首饰店、绸缎庄的老板商量着买那些聘礼。
林子俊顾不上这些人,上前就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成亲了?”
林业平见到林子俊不得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什么样子?”
“我顾不得什么样子了,你们告诉我,我什么时候同意要成亲了?”林子俊上前一步,逼问着林业平和梦娟。
梦娟见情势不对,连忙对来访的老板赔礼,“今儿个我们就先谈到这,价钱日后再谈。”
老板知趣地离开,大厅里瞬时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梦娟上前劝说着林子俊,“孩子,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们家和时家的亲事,那是你们从小定的亲,现在,你和时家的大小姐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是和时府的关系很好吗,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呢?而且时家大小姐才貌双全,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林子俊凝视着梦娟,悲哀地说:“我一直以为,娘你懂我,可如今看来,我们之间已经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了。”
梦娟大惊,想不到儿子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
林业平怒斥着,“你这个不孝子,竟然对你娘这么说话,你想要造反吗?时家大小姐已经答应了,我们连良成吉日也选好了,下个月初八,到时候,你娶也要娶,不娶要娶。”
林业平扔下这句话,愤怒地离开,梦娟拍拍林子俊的肩膀,“孩子,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林子俊如实说:“娘,如您所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那个女子您也见过。”
梦娟好奇着问:“你的心上人是谁?”
林子俊回答:“思雨。”
梦娟思量了一番,才想明白,为何这些日子来,自己儿子总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梦娟本也有意收思雨做义女,既然林子俊对她有意,那就让林子俊收她做侧室也未尝不可。
于是梦娟对林子俊说道:“孩子,既然你喜欢思雨,那就收了她做侧室,虽然,她现在卖艺,可毕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的女儿,我和你爹说说,他或许会同意。”
可是在林子俊的观念里,他的婚姻没有三妻四妾,只有情有独钟。他如实地告诉梦娟:“娘,此生,我只要一个女子,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梦娟从未在林子俊的眼神中看到如此的坚定不移,那个似乎就是林子俊口中一直说的信仰,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和这个孩子的距离,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