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不,的”父亲心一说白,“他说你把自己的股份全蚀光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闯了祸等钱是人的一点意”
夏定中无话可说,只觉得心头更加沉重。
本来还对重返公司抱有一丝幻想,可人家早把路堵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所谓在商言商,王建国的做法并无不妥之处,如果不把丁小丽的事搭进去,就事论事的话,应该说已经做得相当厚道。
“哦,对了,家里前几天还来过两个人。”父亲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谁?”夏定中不在意地问。
“一个是以前隔壁老钱家的黑皮老三,来打听你出来了没有。也是奇怪事,这小子怎么关心起你来了?临走时还硬留下五千块钱,怎么推都推不掉,真是莫名其妙。”
还有”
“还有一个不认识,说是你的老朋友,以前和你是同行,也是什么医疗器械公司的。对了,好像叫海宏公司。”
“这家伙怎么找来了?他说什么了没有?”
“具体没说什么,就让你回来后马上去找他,说是想帮你一把,有要紧事要提醒你。”
“是不是一个脸色黄黄的中年人?”
“脸好像是挺黄的,说话还和气。”
“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没错,口口声声说是要帮你一把。
夏定中心里一个咯噔,海宏的老黄怎么找来了?说要帮自己一把,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说有要事提醒,难道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路过一条离家不远的岔路口,夏定中让司机停车,拎着塑料袋走下了出租车。
“洗完澡早点儿回来,你妈肯定在家等急了。”父亲在车窗内高叫道。
行不多远,有一家规模不大的浴室,由于天气还没真正冷起来,再加上现在又是白天,浴室里一个顾客也没有。
夏定中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让浑身的毛孔在温水里痛快地绽放。爬起身来,让擦背师傅全身上下擦了个遍,浑身通红地进休息厅躺下,享受这一难的心现在,人是出来了,可身后问题一大堆,该如何着手处理呢?就算把丁小丽和王建国以及公司的事先放在一边,烦心事还是不少。首先是宝宝那畜生,很难想象会就此甘休,还有大墙里那帮倒霉蛋,日后早晚会出来一个两个。整座城市就这么大,保不准哪天会狭路相逢,现在只要想起沈立民偷看自己明信片上地址的情景,就让人头皮发麻。
那天晚上,管教扶住精神恍惚的自己走人外牢生活区时,心底里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便是:出去后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搬家!
从蒙昽的双眼里看出去,那是一间不足十平方米的屋,设施极其简陋,但现在无疑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还要舒适宜人,尽管外面的走廊两头全都反锁着,但已朝自由之门前进了一大步,屏息静听,甚至能听到外面的汽车喇叭声。一名五十多岁姓朱的外牢按管教的命令找来几件旧衣服让夏定中更换,又泡了一大茶缸茶水端过来。
夏定中贪婪地连喝几口茶水,觉得这段时间里接触到的食物都是半冷不热的,味蕾已经休目民,现在猛地觉得,其实烫也是一种美味。
“我说,你小子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啊?”老朱翻弄着换下来的湿漉漉、油腻腻的羊毛衫,按捺不住心中好奇。
“号子里有人闹事,想跑。”夏定中半倚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说。
“跑?”老朱一脸惊讶,“还从没听说过有从看守所跑出去的。”
按沈立民本就多疑的性格和普通水平以上的判断能力来说,可能性极大,但也不排除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按既定方针办的可能。所谓狗急跳墙,更别提是疯狗跳墙了,倘若被水中月亮刺激得迷失了本性,干脆来个孤注一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眼下这段时间,正好是白班的管教已经下班、武警还没上岗、外牢全部回房,只有值班管教当班。万一沈立民作困兽犹斗之计提前行动,抢在干部布防或采取措施之前就行动起来,倒也不能小觑。
刚想到这里,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清脆、凌厉的枪响!夏定中一个翻身来,只的被上的得亮头警犬也开始凶猛地狂吠起来。看来沈立民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果然愚蠢地“当机立断”,采取快速强攻的手段,想抢在管教调遣的人马到位之前碰一碰。来,中的,能。
门外的走廊里不时传来急促的辟卩步声,听上去人数不少,伴随着各种金属物件的碰撞声,更加增添了紧张气氛。夏定中支撑着疲软的身体跳下床,凑到门边,支起耳朵仔细倾听。
“……那个惯偷的腿跌断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匆匆忙忙地说,“东北小子怎么办?那么长一根鸡腿骨吞进肚,会不会报销?”
“先弄两斤生大蒜来,拌上半斤菜油逼这家伙咽下去。”一个年长些的声音叫道,“实在不行再动手术……”
“那个为首的抢劫犯怎么办?别让这子又自残了。”
“先钉上镣铐再说……”
所有的喧嚣渐渐平静,大墙内依旧一片死寂,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夏定中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袋沉得像灌了铅一样,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
小伙计端来滚烫的清茶,把闭眼沉思中的夏定中吓了一跳。
美美地喝上一小口茶水,一股香甜的暧流顺着喉管将腑脏徐徐滋润,顿觉烟瘾大发,连忙吩咐小伙计送来一包香烟,仔细拆开锡纸点上一根,深深地吸进一大口,将全身心的舒坦推至极点。
还有那该死的老黄,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所谓的“帮忙”当然不必指望,不过这厮话里有话,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呢?
想到这里,再也躺不住了一是祸是福躲不过,与其在这里费脑筋,还不如现在就去探个明白。
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夏定中拦了辆出租车直奔海宏公司,一路上开始考虑待会儿见了老黄该拿出一副什么脸色来比较合适。
一走进海宏公司的大门,马上便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与以往相比似乎冷清了许多。过道里和办公室里几乎见不到什么走动忙碌的人,给人一种经营状况不太景气的印象。踏进老黄的办公室,进一步证实了这一想法,只见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老黄一个人趴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玩着扑克接龙游戏,以前不离左右的哼哈二将早已不见踪影。看光景,这家伙的生意似乎也遭受重挫,手下人马都另攀高枝去了。
到底是一脚踹开半掩的大门,造成先声夺人的气势,还是一言不发,冷冷地逼视那张蜡黄的油脸,夏定中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未曾料到,老黄抬头看见来客,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像一朵盛开的大丽菊一样堆满了笑容’动作敏捷地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前来。
“哎哟,兄弟,终于出来啦!”老黄用夸张的语气表现出过分的热情,伸出手来一把握住夏定中的手。
“是啊,托你的福,进去了,又出来了。”夏定中越发摸不着头脑,但竭力控制自己不流露出任何表情。
“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不由己。”老黄的手没有放松的意思,俨然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有些事,你听我解释后什么都清楚了。来,抽烟,坐下慢慢说。”
敬完烟’老黄又动手用一次性纸杯泡上一杯茶,顺手关好房门’坐下身来摆出一副准备细谈的架势来。
“听说你有话要提醒我?”夏定中用硬邦邦的语气问道。
“兄弟也是痛快人,我就不用转弯抹角了,咱们来个实话实说。”老黄似乎也没打算浪费时间兜圈子,“我找你来,其实就两个目的,一是让你搞清楚,上次止血棉的事,并不是我老黄给你下的套,二是你直到今天大概还未必知道,真正给你吃药的人是谁。”
“你别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你还有谁?”夏定中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敲开了边鼓。
“别急,听我把话讲完,你就什么都明白了。”老黄丝毫没有生气,“要不要我先把谜底告诉你?”
“你他妈别废话,快说!”夏定中嚷道。
“其实,害你的人是王建国!”老黄不紧不慢地说道。
夏定中只觉得耳旁似乎有一口巨钟被咣地一声撞响。
好一阵沉默,两人谁都不说话。
“继续说。”足足过了一分钟,夏定中恶狠狠地命令道。
“我跟王建国吧,原来就认识,可一直没什么交情。”老黄观察着夏定中脸上的情绪变化,渐渐加快了语速,“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说是有生意合作,是一个大项目,就是你们原来那家医院的净化医疗室工程,上千万的大单,说是要和我联手,借助我的资金做前期启动,再利用我的社会关系去搞银行贷款。我一听是好事,当下就答应了。哎,也怪我没眼力,看他一个毛头小伙子,轻敌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和你接触的?”夏定中很想掩饰自己吃惊的表情,但掩得不。
“打一开始就跟我谈合作了,这小子是个聪明人,知道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办不成。”老黄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讥讽的神色,“当然,这事自始至终全瞒着你。当时,他开出的条件对我来说很诱人,我只消借给他一部分启动资金并为他的银行贷款做担保,就能分享项目总利润的三成。这么好的事,我能放过吗?”
“那么,就算你们暗地里合作,干吗还要设套害我?”夏定中觉得自己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抖。
“咳,你笨啊。”老黄的口气没刚才那么恭敬了,“王建国那小子想独吞啊,不把你这合伙人甩了,等着让你分钱?还有,听说还有个姑娘,叫什么小丽的,原来是你女朋友是不是?”
“怎么了?”夏定中的嗓音不知不觉中提高了许多。
“现在也跟他啦,热乎着呢。”老黄脸上的笑容近于幸灾乐祸,“那小子现在买了辆百把万的进口车,天天带着那姑娘进进出出,我在大街上见到过好几次。”
夏定中觉得耳旁的那口巨钟又被撞响了一次。
“俗话说得好啊’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女人插朋友两刀,呵呵。”老黄恶毒地笑道,“男人一辈子啊,其实都是围着女人瞎忙乎……”
“你的意思是说,止血棉和那个假军官的事,都是王建国那小子一手策划出来的?”
“是啊,这小子是块做生意的料,我这样的老江湖也不得不甘拜下风。”“可你为什么现在找我捅开这个秘密呢?”
“说句老实话,倒也不是我老黄玩良心发现,实在是王建国那小子本来下的就是连环套,把你弄栽了,把我也一块套进去了,最终一句话,咱俩都被他玩啦。”
“这话怎么说?”
“那个项目进展得差不多了,我也没多大利用价值了,他才不甘心真让别人分享那三成的利润呢。这事说来话长,估计你也不感兴趣,现在就不说了。我问你,找宝宝的主意是不是他给你出的?”
“是啊,全是他的主意。”
“这就对啦,我也是什么好处都没捞着,标准的冤大头,前前后后倒赔进去不少,搞得现在的生意元气大伤。这小子现在是财大气粗,生意越做越好,还他妈有意识地抢我生意,我做什么他做什么,存心想把我挤垮。这不,我也快撑不下去了,准备搬回老家去做了。要不是准备拍屁股走人,说句实话,我也不会管你们之间的闲事。”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找机会帮你出气,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呵呵,确实有这层意思,他不让我过好日子,我他妈也不让他舒坦。再说要是不把事情跟你老弟当面说清楚,这股毒不是全部结在我身上了?万一你小子哪天想不开了,拿把刀来把我捅了,我他妈不是比窦娥还冤?”
夏定中呆呆地陷在沙发里,烟头快要烧到手指了也没察觉。
这就是朋友?可怕的事实是,这个阴谋并非出于王建国一时的翻脸无情,而是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做棋局里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一切行动都在精细的掌控之中。还有一个难以避免的设想,王建国所有的谋划另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夺回丁小丽一这些年卧薪尝胆,奋发图强,只待时机成反观自己,简直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近乎天真地认定友情和爱情是人世间最可贵的精神标杆,没想到在利益和情欲的诱惑面前,这根标杆竟会如此轻易地塌。
“老弟,你在这里再坐会儿吧,我得到仓库去看看,不知道存货出得怎么样了,唉,过几天就回老家了。”老黄给夏定中的杯子里加了点水,“还有一点,千万不能说是我把底细透给你听的啊,我也不想王建国那小子再来找我麻烦。这小子现在和社会上的人混得很热乎,腰杆粗着呢。”
夏定中充满嘲讽地一笑,心想你这老小子当日不也人五人六的,觉得自己杆“对了,宝宝那头你打算怎么应付?”老黄的神情相当体己。
“随便啊,大不了把命给他。”夏定中没好气地嚷道,“我说老黄,你还是多考虑下以后自己的事吧,王建国那小子可不笨,鼻子一嗅就知道这事全是你捅给我听的,至少不会感谢你吧?”
老黄苦笑了一下,意思是不跟你小子抬杠,收拾起自己的提包,随手拍拍夏定中的肩膀,似乎是说:以后的事,全交给你啦!
“怎么,你要走了?”夏定中问。
“我这里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过几天把桌椅、沙发、电脑这些笨重东西处理掉就可以走人了。”老黄叹了口气,“我先走一步,你没事在这儿再坐一会儿吧,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就行。”
夏定中懒得再说什么,重新点上支烟,身体在沙发里蜷缩得更深了些。
老黄再次重重地、近乎夸张地叹了口气,慢慢走出办公室,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过道里。
也不知道一个人坐了多久,连手指间夹着的香烟也忘了吸,任凭烟头升腾着袅袅青雾燃成老长的一段烟灰。直到烟头烫疼手指,夏定中这才像从梦中惊醒般掐灭烟蒂,只觉得一股孤独、无助的感觉突袭而来。
不知道究竟在这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坐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半小时,只觉得肚子里有了一些饥饿的感觉,夏定中缓缓地站起身来,关上门向门去来到大街上,看着满眼的车来车往,脑子里好像更迷糊了一些。没有手表,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几点钟,依稀觉得似乎早该回家去了。出来了这么久,老爸老妈肯定担心’可现在脑子里这么乱’回去干什么呢?定下神来,耳旁似乎总是回旋着老黄的那句体己话:宝宝那头,你打算怎么应付啊?
一阵汽车喇叭乱叫,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走在马路上,挡住了后边一辆汽车的去路。那是一辆宽大气派的豪车,所有的窗玻璃上都贴着深色的隔热膜,像镜子一样照得见人影,但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找死啊!”电动车窗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肥脸,翻着两颗大的大。
“你他妈才找死呢!”夏定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扑过去抓住车门把手用力拉,“你他妈出来!”
车门是锁死的,根本拉不开,车里的男人见势不妙,一踩油门飞快地离去了。
夏定中瞪着眼珠站在原地,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冲动,按理来说,自己并不是那种好斗的人,可现在好像变得有点儿不怎么怕事,甚至喜了。这都在着大大的,头处能见到这种张扬的豪车,显示着城市的活力和诱惑,不知道王建国现在开的是什么车,会不会也是这种嚣张的豪车?你他妈的就嚣张吧,往死里嚣张,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的”,到时候看谁能笑到最后。
对了,与其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为什么现在不去公司看个究竟呢?干脆和王建国、丁小丽直接见个面,看看情况和老黄所说的是否有出人。现在遇事一定得多长几个心眼,多观察、多分析,千万不能再让人当枪使了。老黄那厮跟王建国狗咬狗吃了亏,而且又即将跑路,所说的话难免会有夸大其辞之处,甚至不排除有栽赃陷害的可能,万一要是冤枉了王建国,至少也是一件有失公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