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上的何岳两个字,南安安没接电话也没回过去,她早就保存了何岳的电话,为了避免误接。
调了震动后,南安安握着手机沿着西中的林荫小道朝前走。
第一次发现自己厌恶异性接触的时候,她害怕又惶恐。
她开始交男朋友,一个接一个,就像一个溺水的人试图去抓住一块浮木一样。
每一次她堪堪躲过男生的触碰时看着男生落寞又失望的眼神,她愧疚又惶恐,她以为,也许是我还不够爱他,等我找到了那个对的人,我一定可以……
她一直没有找到那个对的人,每一次恋爱她不喜欢对方和她牵手,勉强牵手之后她也会很快放开,每一次阳光正好他穿了她最爱的白衬衣低头靠过来的时候,她总是找借口逃开——那些恋爱经历只是加深了“她有病”这个结论,她是真的不正常。
没有一个女生,像她一样。
她开始接受她舅妈那句话——没有男人会喜欢一根木头。
年少时的爱情青涩懵懂,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那样的爱情不问前程,对于南安安而言,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男生纯情,但是连最青涩的爱情都无法接受她的病……
南安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没办法和男生牵手、接吻、结婚、生一个像她或者像他的孩子。
何岳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开始她喜欢得那么单纯,她崇拜他的博学,喜欢他优雅的谈吐,她以为她找到了那个人。
何岳永远不会知道,躲开他的亲吻那个下午,她自己背着一书包压岁钱去了一家心理诊所。
南安安知道,这样的爱情对他不公平,但是她坐在那个心理医生对面自己揭开那块伤疤的时候,她眉飞色舞地告诉她家人她的男朋友有多优秀的时候,她开始固定时间去做心理疏导的时候,
他在另一个女人床上。
多年后,南安安可以轻描淡写地告诉别人那件事情,就像说一个笑话,她们都笑了,她也笑了,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候她就像被他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一样,简单粗暴地告诉她——她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
她放弃治疗了。
她也再没交过男朋友,不是因为用情至深难以忘怀,而是她终于接受了现实。
何岳是那个人——让她画风一转,从奇幻主义转成了现实主义。
有时候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她没那么爱也没那么恨,只是这不意味着她可以记吃不记打。
手机震动了许久终于归于沉寂,南安安低头准备把声音调回来手机就又开始震动,只是这次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姜铭。
南安安接起电话就听到男神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感情的疑问句——“去哪儿了?”
南安安轻咳了一声:“咳,去看病了。”
那边停顿了一下,姜铭的声音隔着听筒也好听得让她心跳加速:“我去临市开会,晚上自己叫外卖。”
南安安点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后大声说了句“好”,晃悠着回到姜铭那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刷了门卡进去后才发现客厅依然灯火通明,茶几上放着满满一茶几的外卖宣传单。
南安安去冰箱里找了个芒果,然后发现冰箱里也是满满的。
她做了一杯芒果奶昔,喝完后跑去客房连着的浴室洗澡,正冲着身上的泡沫就听到一个手机提示音,南安安关了花洒擦了一下手上的泡沫弯腰点开微信,就看到通讯录那里一个好友推荐,是她手机通讯录里的——姜铭。
南安安靠在浴缸里发送了验证消息就开始忐忑等姜铭的回应,他很快就通过了。
姜铭:吃
就一个字,南安安以为他第一次玩微信操作不好没发完就体贴地回复——
南安安:我吃过饭啦,吃得很饱。
姜铭:药了吗?
南安安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打字:没有,我在洗澡。
南安安:我忘了带衣服进来了。
姜铭:先裹个浴袍。
南安安:浴袍也没带,什么也没带。
姜铭:直接出来吧,反正没人。
南安安谨遵师嘱地走出浴室扑到床上打了个滚,发了“你赢了”三个字过去,很久都没得到回应她重新打开对话框发现最后一句话红果果的是——
南安安:你硬了。
你硬了……
你硬了……
你硬了……
南安安一口芒果奶昔喷出来,手忙脚乱地擦好沙发之后一字一句地斟酌着发给姜铭的信息内容老师,对不起是输入法它又调皮了
不行,这样像是在推卸责任,而且输入法反映的就是她的用语习惯啊,南安安删了那句话继续打字老师,对不起手抖了。
不行,手抖怎么能抖得那么巧,这个解释更不靠谱,南安安删了这句继续绞尽脑汁呵呵,我逗你玩的。
回想起那天晚上姜铭说了喜欢又补充的这句话,南安安默默删了这条草稿,最终决定——letitgo
姜铭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三个大字,沉默了。
这一刻,他竟无言以对。
大概是因为,她说对了。南安安没等到姜铭的回复,默默打开电脑登录了MSN给南微微发送了一个视频邀请,南微微没理她。
安安默默地开始刷屏
南安安: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儿开。
几分钟之后,一声消息提示音
南微微:安安宝贝么么哒,你满脑子都是男神居然还有一米米留给我,好感动,我要的就是这么少,毕竟先爱的人注定永世不得翻身。
南安安:你够了,你怎么先爱了?
南微微:先爱了十一分钟。
南安安:你够,你家童养相公呢?
南微微:童、养、相、公,你找揍?
南安安:你回来打我啊,你倒是回来啊。
南微微:……
南安安:我们快要过生日了,姐,你回来吧。
南安安:我们已经五年没在一起过生日了。
南微微:抱歉,我真的……还回不去。
南安安按在键盘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想对南微微说我想你了,却说不出口只能沉默地看着南微微的头像暗了下去,眼睛酸涩得厉害,她趴在胳膊上任由自己陷入黑暗里。
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上来了,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胳膊湿了一大片。
南安安洗了个脸决定看个电影来催眠,结果她带过来的笔电刚刚还好好的,现在突然罢工了……
南安安不甘心地从床上爬起来跑去书房试图打开姜铭的笔电,白色的笔记本电脑看上去好像是几年前的款式,没有密码。
南安安顺利地开了机,目光扫过桌面上一个熟悉的图标——
这个图标,有一整年的时间是她每天打开电脑后第一个要点的……
南安安突然有些怀念,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个游戏,又因为同一个人放弃一个游戏,
这样的夜里,她突然想进游戏里看看五年了,那两只被她当做鹅还吟了诗的鸳鸯还在那里吗?
鼠标停顿在图标上许久,还没来得及双击自己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居然是姜铭,她接起电话:“喂,老师?”
姜铭大半夜被上午一起开会的教授们叫出去吃饭的时候没少被灌,几个已婚的副教授都晃着手机一脸甜蜜:“哎呀呀,实在不是我不喝,是我老婆怎么都不让我喝酒……,没结婚的小年轻来,你们来……”
“世界是属于你们的,酒也是属于你们的。”
没结婚的姜铭默默地干了,几轮下来成家的人都被媳妇叫回去了,没成家的醉了的开始哭诉自己没老婆——比如何庆元,没成家也没太醉的姜铭决定——她不给她打,那他就给她打,南安安声音轻轻浅浅的,没有一丁点睡意。
姜铭走出吵闹的包厢,站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问得漫不经心:“这么晚了还没睡?”
“嗯”南安安坦诚地交待了:“对了,老师我睡不着,我电脑坏了。我正用你的电脑,我想玩你桌面上那个游……”
姜铭被夜风一吹,仅有的一点醉意一下子就没了,他当时来A市时走得急桌子上放的电脑是五年前那个,桌面上的游戏只有一个,就是当年他和小卷毛一起玩那个,而且设置了记住账号和密码。
如果不知道南安安那么后悔去见他,他也许很乐意她发现他就是她师父,可是现在……不是时候。
他不知道她在后悔什么,也没把握她知道了之后会怎么反应。
现在还太早……
香烟在他指间燃烧着,一点烟星落在他手上有些烫,姜铭弹弹烟灰:“那个电脑很旧了,抽屉里有个新的,你玩那个。”
南安安有些莫名其妙,想着姜铭这个电脑里可能有姜铭特别重要的东西他不想让她碰,本来就理亏的南安安就理解了,“那好”南安安乖乖地答应了姜铭。
姜铭似是满意地说了一句:“乖”
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像是他在她耳边低语,她甚至像是感觉到了他喷洒在耳蜗里温热的气息……
南安安莫名有些羞涩,谦虚道:“谢谢谢,也没那么乖……”
姜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