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间,两人聊的正开心,沈曼辞却自始至终保持不咸不淡的态度,封如深注意到,笑着把话题岔到她身上。
“原来你小时候胆子也这么小,怕黑怕的要命,下次逮住机会我可要吓吓你。”
沈曼辞的表情木木的没反应,他敲敲她的盘子,她回神,疑惑地看他。
“跟你说话呢。”
封如深的脸板下来,认真地端详她。
“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说到哪了,继续。”
沈曼辞勉强笑了笑,低头吃饭。
洗完澡回房间,封如深压在窗台上抽烟,修长的背影在夜晚显得孤独柔和,背上隐约可见脊椎骨的起伏。
听见她的声响,他把烟掐灭,拍拍手转身走过来。
“你怎么又抽烟了,上回的事你忘了吗?才过去不久。”
封如深笑笑,凑到她跟前嗅了嗅。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嗯,洗的这么香,是不是就等着我把你抱床上去呢?”
他一股子浪荡轻佻的语气,沈曼辞懒的和他瞎扯,自顾自从他身边绕过去,手臂被他扯住。
封如深挑着眉看她,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勾起他的兴趣。
“无视我?”
“你发什么疯?”
她试着甩开他的手,几次不成功,开始恼怒起来。
封如深无所谓地撇撇嘴,松开手,她刚走几步,衣领又被他揪住,还没等她开口,身子一转,整个人扑到在他怀里。
他及时收住她的腰,嘴唇压下来。
沈曼辞皱着眉头奋力把他推开,奈何他瘦却有肉,她这点力气简直微不足道。
脸颊上的肌肤湿热。
封如深亲亲她的脸,转而吻她的眼帘。
“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去医院。”
沈曼辞怔怔地保持着动作不变,他拍拍她的脑袋,故作轻松的走了出去,带上门。
她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眼前闪过一个人影,她摇摇头,闭上眼命令自己睡去。
封如深站在门外,半晌才走开。
手机响起来,看了号码他没接,过了一会一条短信发进来,他打开,神情冷峻。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曼辞的脚恢复的越来越好,有时兴起,她会在房间里跳起弗拉明戈,只不过动作还没有以前那样到位。
而封如深翘着二郎腿观赏着,身边趴着萨摩耶,他一下一下摸它的头,似乎很享受。
也有摔倒的时候,而且一摔脚就会抽筋,难受的动也动不了,有时甚至好几天都不能下地。虽然医生说是正常现象,可沈曼辞还是会因此一蹶不振好几天,忍不住往坏里想。
空闲的时间,她学做菜来打发时间,笨手笨脚的被封如深嘲笑,可做出来的东西不管好吃难吃,他还是一一吃掉。
相处下来,沈曼辞渐渐开始重新审视彼此之间对待彼此的态度。
有次半夜她起来喝水,封如深独自坐在客厅里,她迷迷糊糊以为看走眼,回房间继续睡,第二天起来看到他居然睡在沙发上,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昨天詹娜老师打电话给沈曼辞,让她今天回学校拿参加FireRiver要用的资料。
从医院出来已经傍晚了,她让封如深带她去学校,原本说好一起出去吃饭的计划也泡汤了,他一路老大不情愿,嘴里叽叽咕咕念着,又不能在她面前说。
“明天去吧,有一家餐厅我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去吃,味道还不错。”
她这样一说,封如深才闭嘴,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
第二天他特地去买了鲜花放在车里,沈曼辞上车的时候看见,有些惊喜,他也跟着高兴起来,却摆出一副你爱要不要的别扭样子,她终于露出笑容。
“以前有个追我的美国佬,我特别不喜欢他,他就喜欢送我这花。”
封如深的脸顿时黑下来,明知道她故意气他,其实心里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是高兴占多。
也记不清有多久了,这还是她这些日子来第一次调侃他。
封如深笑着,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心情不错。
“行啊,那我下回专挑这种花送你。”
他就喜欢占她的便宜,沈曼辞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捧起花束放在鼻尖闻了闻,嘴角漾着浅薄的笑意。
两人吃过晚饭,又到处逛了几圈才回来,门口停着一辆车,疑心是不是有什么客人来了。
萨摩耶跑出来扑到沈曼辞腿上,封如深提着它的脖子把它拎起来,抱在怀里,握着它的爪子突然向沈曼辞袭去,吓得她忙往后退了一步。
“你别闹!”
“你看他这个小爪子多可爱。”
两人打闹着进屋,林舒卿端正地坐在客厅里,看见他们走进来,放下茶杯,像他们微笑。
许久不见,她竟愈加消瘦,脸上的轮廓鲜明,锁骨清晰可见,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一具驱壳。
还有她苍白的脸色,看起来虚弱的随时可能会倒下去。
沈曼辞急急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把头靠进她的颈窝。
“对不起,现在才回来。瘦了这么多,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林舒卿摸摸她的发丝,冲封如深大方笑了笑,又对沈曼辞说道。
“知道错了还不赶紧拿出认错的实际行动来,现在还知道先发制人了,撒个娇服个软,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她故作凶相,惹得沈曼辞咯咯笑起来,直接伸出手环住她的腰,心里缺难受的要命。
她们许久未见,封如深自觉退出去,把空间让给她们两个。
手机响起来,是封宗仁的电话,他沉思了片刻,接起来。
“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好了,下月三号,我会派人去接你回来,在这之前千万注意身体,上次的事不是偶然,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年,就别任性。”
封宗仁说完就挂了,也没打算等他的反应。
封如深看着高远的天空,不远处的钟楼上有几只麻雀跳来跳去,乐此不彼。他摸出口袋里的烟盒,甩手扔到外面去。
“他是谁?”
聊了一会,林舒卿挑眉向外看,示意她。
沈曼辞心领神会,思考着该怎么把着错综复杂的关系给她理清楚讲明白,其实她自己也觉得他们两个人不明不白的。
“他叫封如深,他妈妈是英国人。”
她四两拨千斤地说,林舒卿了然。
“他呢?你和他怎么样了?”
想起那个人,沈曼辞的心立刻就咯噔一下,表情也变得不自然,她双手交叠着,低头看地板。
林舒卿把手搭在她的腿上,笑的轻松。
“孟予萧都告诉过我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曼辞依旧沉默着,垂着头,看不清脸上是什么神色,她潜意识里想要躲避提及他,却还是控制不住无端陷入回忆。
林舒卿的眉头皱起来。
“还记得那天你发短信告诉我订婚时我怎么回复的吗?我只说了让你回来。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没能阻止你,没能好好保护你。”
她越说越轻,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歉意。
其实并不是她不想亲自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而是她根本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着,她的眼睛悄然黯淡下去,沈曼辞抬头瞥见,顿时觉得心里堵的慌,连日的压抑和委屈一股脑又卷土重来。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回不去了……“
沈曼辞抱住她,眼里已经泛起泪花。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无论何时何地,那个伤害她最深的人总能轻而易举让她崩溃。
”你知道吗,我以为有了他这辈子就够了,可是他却毁了我的全部,他杀了我妈妈,是他杀了我的亲生母亲!”
沈曼辞的手紧紧握着她的,长长的指甲仿佛要嵌进她的皮肤里,林舒卿看到她眼里真切的恨意。
这不是单纯的恨,是浓烈的爱转变而来,爱恨交织,这是世上最具杀伤力的情感。
“你冷静下来,曼辞,没有了他们你还有我,凯瑟琳,还有弗拉明戈,以前你不都是这样活过来的吗?”
她下意识看着自己的脚,突然觉得生活原来是这样糟糕混乱。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会死掉,每天都不愿意醒来,因为我怕清醒的时候那些事全部挤进脑子里,我会受不了我会疯掉……”
“你说什么胡话!”
林舒卿紧张地看着她,手上的刺痛愈加强烈。
“我不该没听你的话。舒卿,当初我就不应该回国,不应该回去的。”
她看着林舒卿,热泪盈眶,两侧鼻翼翕动,她这个样子被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试着原谅他,每个人都会犯错,所以每个人也都有被原谅的机会。即使你当初听我的话没有回去,那样的生活也不是你想要的。这是注定的,是你自己选择的,你选择了去揭开谜底,相应的,你就要承担它所带来的一切。”
蓄满眼眶的泪水终究掉了出来,沈曼辞伏在她的腿上,哭得肩膀耸动,客厅里却一片宁静。
“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你还是爱他的,对吧?”
林舒卿给她顺背,鼻子发酸,她压抑着哭泣,那样倔强和痛苦,触动她的泪腺。
“我不想他……我恨他……他这么折磨我……”
她模模糊糊的声音依稀能分辨出来,封如深靠在门边,身影向后移,碧蓝色的眼睛平淡无华。
凯瑟琳从外面回来,见他站在门口,上前问道。
“怎么不进去?”
封如深勉强笑起来,摆摆手,一声不响往外走,发动车子。
他就近找了一家酒吧,格调还不错,他坐在吧台上点了一杯威士忌,面前的年轻男人手法熟练地擦着一个个玻璃杯,冲他友好地微笑。
“一直擦一直擦不烦吗?”
他纯正的英文听起来特别有韵味,眼神慵懒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相貌各异,表情丰富,没有一张和她相似。
“烦,但是还得继续,就像我家里那个女人,我也烦她,可每天不和她接吻我绝对受不了!”
他夸张的形容让封如深大笑起来,可他的心里却笼罩着厚重的阴霾,又要了几杯,全部是一口干掉。
喝的差不多了,他就跑到舞池里随性扭动起身体,酒精刺激着他的大脑,麻痹他的神经,他渐渐忘记了身处何地,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
沈曼辞……
有女人主动贴上来,各种香水味混杂在一起,连空气都是污浊的。
他推开她们,恍恍惚惚走出酒吧,已经接近深夜,街头行人三三两两,他在车里躺了一会,感觉头不太疼了,然后才开车回去。
打他的电话打不通,沈曼辞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为什么平白无故消失。封如深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房间的灯还亮着,驻足停下,甩甩头,往自己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