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出现,立即成为众人的焦点,清冷的眉目,寡淡的神情,还有隐隐流露出的倨傲之气均使人移不开眼。
封如深余光看了孟良鸠一眼,继而若无其事地和眼前人交谈着。
露台上,沈曼辞的手肘支在栏杆上,微微倾身向前,享受着夜晚的温和适宜的凉风,天气终于是转暖了。
孟予萧走进来,看见她曼妙的背影,再细看,眼皮一跳,想走可她已经被惊动,疑惑地转过身来。
“你也来透气?”
他硬着头皮先开口,语气生疏。沈曼辞顿了一下,反身对着他,向他笑起来。
“感觉我们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最近……还好吗?”
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还说什么好,说出来又显得客套,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还是吹散在了风里。
孟予萧看向浩瀚无穷的夜空,唇角含着笑意,却让人觉得尤为落寞。
“说不上好,也不算太坏,其实也无所谓了,好过难过过也是一天,人生这么长,总有不如意的事,你说呢?”
沈曼辞答不上来,眼里盛满化不开的哀愁,她想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孟予萧了,如果当初她能果断分清两人的界限,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的样子。
她忽然想起那晚唐昕哀求的声音和她的眼泪,心情逐渐低落下去。
“她怎么样?你们……”
“她是个好女孩,你说的没错。放心,我会对她好的,比以前我对你还要好。”
明明是轻快的语气,可沈曼辞却像是包裹着一层厚重的哀伤,透过皮肤融进身体里,眼眶酸涩。
“对不起。”
三个字在空气里回荡,仿佛预示着结局,她给自己一个交代,也给孟予萧做了最终审判。
孟予萧苦笑着,摸摸她的头,像从前一样宠溺。
爱一个人容易,放手有多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许那天他慌张地在伦敦街头寻找唐昕的身影,当她失魂落魄,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不堪一击的神情和他一瞬间的心软,就注定了他与她之间有扯不断的联系。
再多的缘分抓不住,最后也是枉然,平白消耗了对爱的激情,什么也没得到。
也许命运一开始就注定了。
……
沈曼辞刚走没一会,门口就走进来一抹熟悉的身影。
“一个人来的?”
封如深靠在桌子边,习惯性嘴角上扬,眼神漫无目的地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游离。
“你想我带谁来?”
孟良鸠也丢给他一句,从身后拿起一杯酒,细长的手指握住泛着酒红色光泽的酒杯,分外好看。
封如深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没想到封宗仁会将他也请来,误打误撞凑成今天这出好戏。
认识这么多年,两个人的对话向来如此单调无聊。有人说他们是截然相反两种类型,一个多情肆意,一个薄情寡言,可封如深却觉得他们应该是最相似才对。
“你是不是该把那辆车送给我了?上次竞标还是你输。”
“你拿的走吗?”
孟良鸠对上他的眼睛,笑得轻蔑。
“你以为我们还是小孩子啊,什么事都靠耍无赖,这种游戏过时了。”
封如深别开眼,瞄到不远处那抹墨绿色的细长身影,神色微妙起来。
“只要是有用的办法,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孟良鸠淡淡地说,抬手看表,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回去比较合适。
封如深不再和他呛声,目光专注于越来越近的沈曼辞身上,看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缩颈垂眸,蔫蔫的。
感觉到他的注视,沈曼辞抬头看过去,看到孟良鸠,顿时警铃大作,手忙脚乱地转身想躲开他。
“喂,沈曼辞,你去哪啊?”
他喊的刻意,孟良鸠闻声看去,果然是熟悉的背影,沈曼辞只觉得脊背发凉,耳朵里轰隆直响,攥着裙子艰难转身。
封如深三步并两步走到她身边,硬是揽着她来到孟良鸠面前。
沈曼辞缩着脖子不敢看他,觉得现在的自己难堪到了极点。
孟良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仿佛连空气也被感染,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沈曼辞咬着嘴唇,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晌,孟良鸠开口说了一句。
“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他从两人面前走过,沈曼辞赶紧跟过去,手却被封如深握住,她恨恨地瞪着他。
“放手!”
“不放。”
封如深也色厉起来,态度却还是轻佻的很,沈曼辞心里着急,一把甩开他提起裙子匆匆跑开。
看他们一前一后远去的身影。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喝干,狠狠摔在地上。
封宗仁将一切尽收眼底,扶了扶眼镜。
沈曼辞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追上孟良鸠,喧嚣的声音逐渐远去,她愁眉苦脸的跟在他后面走。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别生气。”
他置之不理,站在电梯口,电梯门打开,他走进去,沈曼辞紧紧跟着。
沈曼辞紧挨着他,只觉得四周的气压异常低沉,脑子里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勒得她胸闷气短。
她偷瞄孟良鸠的神色,伸出手去碰他的手,却被他躲开,插进西装裤口袋里。
“上次在医院遇见他,他拜托我我才答应陪他来的,我怕和你说了你又会误会……我不想再和你吵架了,所以才没告诉你。”
像是被触及临界点,孟良鸠突然转身把她抵在电梯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如寒霜,眼睛即将迸发出某种骇人的情绪。
“难道你不和我坦白,我就不会知道,我就不会误会吗?”
沈曼辞被他罩在阴影里,毫无戒备的神情显得柔弱无助,微微张着嘴,却哑口无言。
孟良鸠继续开口道。
“你明知道我对他有成见你还往上送,还口口声声说不想和我吵架,我都快搞不清楚,到底是谁错了?”
最后几个字语气格外加重,他眼一丝狠厉闪过,莫名夹杂着很多说不上来的情绪,沈曼辞的心揪成一团。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再也没有下次了,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瞒着你。”
沈曼辞着急地哀求,去扯他的衣服,电梯门打开,封如深竟然站在门外,而且手机提着她的包。
他现在出现,无疑是雪上加霜。
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封如深不免心疼,更多的是气愤,不知根源的气愤,可脸上却没有半点表现出来。
孟良鸠和他对视了几秒,封如深别开眼。此时他出现无疑是雪上加霜,沈曼辞简直欲哭无泪。
“你忘了这个。”
他递到她面前,孟良鸠径直越过他们走了出去,沈曼辞急得抓过包就追过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等等我!”
封如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却扬起一抹隐晦的笑,脸上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孟良鸠越走越快,沈曼辞踩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拐角处,她脱下鞋提在手里,连跑带走地紧跟上他,突然脚底心蓦地刺痛,她下意识脚一抬,整个人失去重心,重重倒在地上。
她闷声不吭,脚底心的刺痛持续着,一看,居然是一些玻璃碎片扎了进去,划破了好几处皮,鲜血直流。
她小心翼翼地将肉眼可见的玻璃碎片捡出来,从包里掏出餐巾纸简单处理了一下,缓缓站起来,继续走。
感觉到身后的人越来越远,孟良鸠还是不放心地站在原地等着,却看见沈曼辞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顿感不好。
血一直在流,她感觉力气都被掏空了,看见他高大的身影,几乎要软下去。
孟良鸠几步走过来,皱着眉头,不由分说地把她打横抱起来。
沈曼辞攀着他的脖子,闻到他身上独特的气味,说话都带着哭腔。
“你别和我生气了,真的,下回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理他了。”
孟良鸠气也没处撒,沉着脸把她抱进车里,驱车来到医院的急诊室。
最近总是和医院打交道,沈曼辞认命地坐在病床上,年轻的男医生拿着消毒用品和镊子走过来,孟良鸠站在一边忽然开口。
“等等,麻烦换个护士来。”
他突然间制止,男医生在他们之间看了一眼,摘下手套,去外面叫了一个护士进来。
光是擦消毒水,沈曼辞就疼的不行,护士用镊子一点点夹出陷进肉里的碎渣,她咬牙不叫出声,疼的直冒冷汗。
孟良鸠看在眼里,眉宇间有浓重的担忧之色。
用纱布包好,医生嘱咐这段时间该注意的事项,然后他把她抱回车里,一路平缓地开到家。
今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沈曼辞被安置在沙发上,孟良鸠去厨房摸索着什么,她低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屋里出奇的安静,过了一会,孟良鸠把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转身就走。
他没有像平时那样一进门就把外套脱掉,沈曼辞立刻紧张地抓住他的手。
“你去哪里?”
孟良鸠凝视着她,态度淡漠。
“你的东西还在车里,我去拿上来。”
沈曼辞的手一僵,尴尬地收了回来,心里嘲笑自己反应过度。
孟良鸠转身走出去,关门的声音从未这样重,她回房间把礼服换掉,穿回自己的衣服。
很快听见孟良鸠开门进来的声音,她单脚跳着走出去,偶然瞥见他寂寥的神情,心里酸涩不已。
这么多天以来,一直都是他在照顾自己,公司的事已经够他烦的,她还不停地给他制造麻烦,惹他不开心。
她跳脚走过去,猛地扑进他怀里缠住他,孟良鸠反应不及,只得顺着她,一把将她搂住,瞬时,沈曼辞得逞似的地笑起来。
“受伤了就别胡闹了。”
他的语气暗含烦躁,眼里透着深深的寒意,骇人得很。
沈曼装作看不见,谁知他居然把她抱进房间里去,扔在床上,她再也绷不住了。
“你就算和我吵架都好,也不要一个人生闷气,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封如深,我有感觉,你们之间不仅仅夹着一个我这么简单,每次遇到他,你就会特别紧张,特别反常!”
孟良鸠嫌恶地拿起整齐叠在一边的那件礼服,笑容讽刺嘲弄。
“我就是见不得你和他在一起,穿着他的衣服,身上一股他的气味。”
沈曼辞不怀疑继续下去,他还会说出更伤人的话来。
那件礼服在灯光下显得光彩夺目,她狠下心一把夺过来,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剪刀,三两下把礼服剪得残破不堪丢在一边。
完事,她咬牙下床,扶着墙往浴室走去,既然他受不了自身上沾有他人一丝一毫的痕迹,那么她就断个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