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花园深处,幽暗偏僻的一角,隐隐传出女子的哭声。
大过年的,马上就吃团圆饭了,怎么有人躲在这里哭?哭得快要死掉的样子,夏雨琳再怎么不想多管闲事,也不能听而不闻了。
她走过去,拨开低垂的树枝,探头:“谁在这里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孩儿坐在那里,抱成一团,低声哭泣,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夏雨琳想了想,还是再往前一点,拿手指戳戳她的手臂:“喂,美女,今天是除夕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她真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对方也是如她一般的年轻女孩儿,又是大过年的,她实在不想看别人哭得这么凄惨。
“你是谁?”女孩抬头,抹着眼泪看她,“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光线幽暗,夏雨琳看不清楚女孩儿的五官,却隐隐看到这女孩儿有一张素净晶莹的脸蛋,听声音也十分的好听,如一朵怯生生的小花儿,十分的惹人怜爱。
夏雨琳也是喜欢美女的,当场就起了恻隐之心,笑道:“我是新来的丫环,你以后就会认识我的。”
如果她说是王府的客人,是王妃的妹妹什么的,这个女孩一定会起戒心,什么都不肯说了吧?
“这样啊,”女孩喃喃,“你……你为什么要来王府当丫环呢?”
夏雨琳穿得是很不错,但此刻她的身体都被草木遮住了,只探出一颗脑袋,脑袋上套着厚厚的帽子,没有化妆,没有佩戴耳环、抹额等首饰,确实不像那些珠光宝气的千金小姐,女孩就没有怀疑她的话。
她觉得女孩的问题很奇怪:“来王府当丫环不是很好吗?这里的待遇这么好,王爷一家对下人又好,很多人都会抢着进府打工吧?”
“外人都这么想……”女孩的声音幽幽的,“但其实不是这样的,这里的待遇确实好,但是,谁都不可以不听话,不听话的后果会很严重……”
夏雨琳还是觉得她的话很奇怪:“不管在哪里打工,不听主子的话,后果都会很严重吧?”
“是啊,在哪里都一样啊,都是下人……”女孩儿喃喃着,站起来,扶着树干,“你说得对,哪里都一样,我没有什么好哭的……”
她微晃着身体,想从另一侧钻出去。
“喂喂,等等,”夏雨琳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衣服,“你还没有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呢。”
女孩儿转头看她,她看清了女孩的脸庞,真是如春天的娇花一般动人啊,若是好好打扮,不会比任何千金小姐逊色的。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不一定哦。你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真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后,苦涩一笑:“那就跟你说说吧,你也别放在心上,就当听故事好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幽幽地道,“夫人给我寻了个人家,过完年后就要嫁出去,但我不喜欢对方,不想嫁,所以就在这里哭……”
“你有权利不嫁啊!”感同身受的夏雨琳立刻站在她的一边,“你跟你家夫人好好说说,让她网开一面啊,婚姻事关女人一生的幸福,怎么可以认命?这样吧,你再去求你家夫人,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我不缺钱的,你十年以后还我就行……”
“没有用的。”女孩摇头,“夫人对我很好,王府对我也很好,夫人帮我找的人家也挺好的,只是我嫌对方太老,不愿意嫁,说起来是我不好了,就算是报恩,也该嫁过去的。只是一个奴才罢了,怎么敢幻想婚事自己作主呢?姐姐,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事真没得改变了,我回去了。”
“不要轻易放弃啊!”夏雨琳不肯放手,“至少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哪位夫人屋里的,要不然我不让你走!”
给这个丫环婚姻自由,这不算什么大事吧?她能帮的,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女孩挣脱不开,只得无奈地道:“我叫君儿,三夫人的丫环,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夏雨琳放开她的手,笑道:“你不要太难过了,好好过年吧,说不定会有好事哦。”
君儿苦涩地笑笑,失魂落魄地走了。
而后,夏雨琳也收回脑袋,扭了扭身体,往宴席的方向走去。
在床上躺了大半天,直到午后才懒洋洋地起身,准备出来转转,透透气就吃团圆饭,没想到会遇到一个受难的美少女,待她帮助这个美少女脱离苦海后,她又做了一桩好事,给自己积德了。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年夜饭都是吃得早的,加上天黑得快,现在也才下午三四点钟的时间,宴席就准备开始了。
屋外寒风凛冽,屋里却温暖如春,所有的一切都装饰一新,酒香、菜香更是浮了一室,盛王一家除了盛王,所有人都到齐了,其乐融融的像个大家庭,令夏雨琳也有了“团圆”的感觉。
“落葵,这儿来——”夏半姜冲她招手,“女眷都坐这一席,那一桌是男人们坐的,咱们女人千万别靠近,那股酒味浓得啊,闻到都醉了。”
夏雨琳走过去,坐下来,嗅了嗅鼻子:“好香啊,光是看着就觉得很好吃了。”
夏半姜笑道:“再等一刻钟就好,王爷正在更衣,更完了就过来,然后就可以开吃了。”
“对了,二姐,我刚才在花园里散步,遇到一点事儿,想请你帮个忙。”夏雨琳跟她寒暄了几句后,终于提到刚才那件事情。
“有什么尽管说。”夏半姜道,“咱们是姐妹,我能帮的话,当然会帮你的。”
这会儿,其他人都在打打闹闹,也没有听她们在聊什么。
“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花园遇到一个叫君儿的丫环在哭,哭得很伤心呢……”夏雨琳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个清楚,而后拉着夏半姜的手道,“我看那个女孩儿年纪跟我差不多,眼神很清澈,应该是个好女孩,对王府也心怀感激,你就成全她一次,好不好?”
夏半姜很认真地听,听完后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小事一桩,这有什么难的?等吃完年夜饭后,我再私底下跟三夫人说说,让她答应这小丫环的请求便是。”
“二姐,你真是个好人。”夏雨琳感激万分,“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夏半姜笑道:“我是你姐嘛,能不好吗?”
这时,外头传来通报:“王爷到——”
所有人都站起来,冲盛王行礼,夏雨琳这一次的礼,行得特别认真,也特别高兴,为了那个丫环摆脱不幸婚姻的事情。
这一顿饭,夏雨琳吃得很开心,吃到一半的时候,跟盛王一桌的几名男子过来给夏半姜敬酒,夏半姜便把他们介绍给了夏雨琳,他们都是什么提督、将军等军人的儿子、副手之类的,因为家不在京城,过年期间又不能回乡,便来盛王府吃一顿便饭,夏雨琳觉得盛王真是太会做人了。
待他们敬完酒回去后,梦袅袅轻轻拿手肘捅了捅夏雨琳的手臂,跟她咬耳朵,说得极为暧昧:“喂,你觉得那几个男的怎么样?我觉得长得还挺英武的,也很有前程,你若是有觉得不错的,我找个时间让你们多多了解。”
“不要!”夏雨琳忙着吃,头都不抬,“我一个都看不上!”
“真的看不上?我看他们对你挺有好感的,你给他们一个机会如何?”
夏雨琳于是好奇地往男客那桌望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拿眼睛看她,四目相对,那男人咧嘴笑了一笑,还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跟只正在喝酒的狗熊似的,吓得她一个激灵,迅速收回目光:“千万不要!让我嫁给那种武人粗人,我宁可出家!”
“你真的有这么讨厌?”梦袅袅问,“我爹爹很会看人,也很挑人,这几个人都是他觉得人品不错且很有前途的才俊,你就这么看不上?”
夏雨琳说得非常肯定:“非常看不上!我连猴爷都看不上了,还能看得上他们?我现在正在吃饭,你别再跟我提这些男人了,再说我就吃不下了。”
她当梦袅袅是女伴,她们正在说悄悄话,说得大咧咧了些,并没有多想。
而梦袅袅垂眼,睫毛遮住了两眼深处的阴暗,唇边却透出笑意:“说的也是,你连猴爷都看不上呢。”
一个连恩远侯都看不上的女人,还能指望其看得上这些男人?
那么,不愿意嫁给“好男人”,又不那么听话的夏落葵,还有什么价值呢?
这天的年夜饭吃了很久,吃完后又有戏看,那几个所谓的“青年才俊”不断找夏雨琳说话,夏雨琳真是怕了他们,早早就拉了肉肉,以身体着凉为由,回去了。
天冷,不宜熬夜,她钻进被窝里,本想看一会儿书,却温暖得睡着了。
午夜,响彻天际的鞭炮声惊醒了她,原来,到放炮的时候了,她想看花炮,又被吵得睡不着,便披衣下床,跑出去看热闹,为了能看到全城的花炮,她还一个人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一辆没有顶篷的马车,从前边的拐角驶出来,往大门驶去。
马车后面的车板上,放着一卷用草席卷住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夏雨琳有点奇怪,大年夜的,马车拉什么东西出去呢?
一阵猛烈的狂风吹来,草席被吹得微微松散,一束长长的头发从草席的一头垂落下来,在风中飘荡着,迅速与马车远去了,同时落下来的,还有一件小小的东西,掉在地面上,在升空花炮光芒的映照下,闪着金属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