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两个小时以后,夏雨琳终于疏通了被猫大爷堵住的下半段通道,现在,她只要把头顶上的铁片顶开,就能爬进宝库。
要不要现在就爬出去呢?
她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几分钟后,毅然后退,返回去。
她现在累得像条狗,就算进了宝库也没有力气翻找东西,而且她浑身汗臭就算了,还沾了很多泥土草屑等脏物,真进了宝库,一定会留下很多痕迹,打草惊蛇。
面对强敌,真的急不来,越急越容易坏事,她必须要沉得住气。
终于爬出地面,她仰头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腰背的伤口又在痛了。
夏公子从大树上爬下来,坐在她的身边,一脸同情:“瞧你累的。”
夏雨琳坐起来,收拾东西:“我现在吃苦受累,都是为了以后过好日子,值得。”
她花了半个小时将洞口遮好,对夏公子道:“就麻烦你这几天留在这里看守洞口,我每天会定期来四周转转,互相交流如何?”
她以为夏公子会生气地抓她一脸,但夏公子瞪她半晌后,摆摆爪子,叹气:“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好这里,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地道和擅闯地道的,你就放心吧。”
夏雨琳意外:“你怎么不生气?”
“我生气啊!谁说我不生气?”夏公子生气地道,“但是小肥肉现在恐怕生不如死,我还能在这节骨眼发脾气?你争气点,早日救出小肥肉,我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夏雨琳道:“如果我为了救肉肉,导致先皇的圣旨落到了反派的手里,危害天下,那又该怎么办?”
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楚留非到底是什么人,她不清楚。在寻找圣旨的过程中,会不会让人发觉圣旨的秘密,她不能确定。就算她真能找到圣旨,也不能保证能守得住圣旨,更不能保证圣旨会用好。她虽然非要找到圣旨不可,但她的心里,其实是很担心这些问题的。
夏公子难得地拿爪子拍拍她的手背:“小丫头,天下兴亡,所有人都有责任,尤其是权高位重者,更应对此负起主要责任。你一介平民,能力有限,只要尽力就对得起天地良心了,绝对不该对天下兴亡负责。你莫要把自己想得那般伟大和重要。”
说到这里,他叹气:“不管天下人如何努力,这天下,总会有兴的时候,也必定会有亡的时候,多想无益,还是趁着有机会时珍惜身边人,珍惜眼下的好时光吧。”
他死了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却永远没有机会去珍惜最爱的人和最美好的时光了。
夏雨琳觉得自己能理解他的心情,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我会努力保护肉肉,也会努力保护这份圣旨不会落入反派的手里。”
夏公子瞪她,忍着把她摸自己的头的手拍开的冲动。
夏雨琳拿着行李站起来:“我走了,中午再来看你。”
走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往夏之璧的住处行去。
夏绚那么狡猾,谁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被他跟踪呢,她现在回葵园,就有暴露身份的危险,还是多留一个心眼,“陷害”一下大少爷。
她都在黑暗中做了那么多事情了,夜色还是很浓,她无声无息地走在黑暗里,没法发现是否有人跟踪她,同样,跟踪她的夏绚也无法看清楚她的样子。
夏绚会功夫,功夫还不错,但也只比夏之璧强一些,绝对算不上顶尖高手,所以,他之前跟夏木蓝秘谈时隐隐察觉到有人在盯梢,却判断不出对方躲在那里。
他与夏木蓝分手之后,走了一阵,隐入黑暗中,去观察身后的动静,果然发现一个隐约的人影出没,于是,他转而去跟踪那条人影,一直跟踪到琅雅苑后方附近,看到对方点燃了豆大的灯光,在那里刨着什么,那里似乎有一个洞口,对方钻了进去。
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在附近盯着,结果,似乎有人打翻了蜡烛,那里漆黑一片,他便知道自己很可能被发现了,于是又退到更远的地方,远远地观望着。
他功夫虽然不那么高,但他的直觉、触觉却很敏锐,而且双眼比绝大多数人更习惯黑暗,因此,在这样的黑夜里,他能隐隐看到四周的轮廓。
这得益于很久以前,他患了严重的失眠症,几乎夜夜不能入眠,要么一个人在黑暗里蜷成一团,看着空洞的黑暗发呆,要么就一个人在黑暗里走来走去,打发着无边无尽的黑暗与长夜。
所以,他很适应黑暗,他是黑暗之子。
他也很有耐心,因为他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可以静静地潜伏一个多时辰,直到那个地方再次出现烛光,那条人影再次出现。
他看到那条鬼鬼祟祟的人影熄了灯,往夏之璧的住处行去,在围墙四周没了踪影。
是夏之璧派去的人?夏之璧半夜派人去琅雅苑后方挖洞?
他反复琢磨这件事情,想到夏之璧曾经绕开林雅如、深夜溜进宝库找东西的事情,想到护院曾经在宝库一角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洞口,想到宝库里有绿眼妖怪守护的事情,心里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宝库里会不会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稀世珍宝?要不然夏之璧为何要半夜偷偷溜进去找?
再说了,如果只是普通的珍宝,比如金银首饰、古董字画什么的,需要“绿眼妖怪”去守吗?
夏之璧在宝库里被绿眼妖怪袭击受伤以后,宝库加强了守备,连夏之璧每次进宝库都要几个人跟在身边保护,但他知道,夏之璧很讨厌别人跟他进宝库,每次在宝库里总是想办法支开别人,然后自己一个人翻半天。
夏之璧的举动不是很奇怪吗?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因为从宝库大门进去不方便,所以他想派人在宝库附近挖条地道不成?
想到这里,夏绚的唇边漾开缓缓的笑意。
他玩了整整三年的游戏已经结束,他正嫌有点无聊呢,难得现在又让他发现这么有趣的游戏,他怎么可以只当观众?
游戏嘛,当然要有对手才好玩,这次,就让夏之璧作庄好了,看他能不能从夏之璧那里拿走或毁掉夏之璧想要的东西——其实,他一定会赢这个游戏的。
他从来就没有把夏之璧放在眼里,这么多年来,他只是像猫捉老鼠一样地逗弄夏之璧罢了。
要不然,夏之璧入朝为官多年,为何还只是礼部右侍郎?
礼部右侍郎并不是小官,怎么说也是三品,但是,身为一个拥有太子女婿、盛王女婿、两代主人都是皇帝朋友的名门嫡长子,夏之璧的官职实在小了些,晋升之路也太慢了。
夏家的家训说,书香之家应有文人的风骨,不宜入朝担任实权官员,以免卷进权力之争,招来祸端,所以,即使是夏鹤清,也只当了一个没事就写些歌功颂德主流文的翰林大学士,手中没什么实权,也没有刻意帮助夏之璧谋求权力。
夏之璧花这么多时间应酬,不断建立和扩展人脉,也是因为受到这条家训限制的缘故,否则,单是凭着太子姐夫、盛王姐夫的地位,他早就该飞黄腾达。
那么,为何太子姐夫、盛王姐夫以及夏家那些有权有势的亲友、门生等为何不大力支持夏之璧晋升呢?当然是因为有他——夏绚的缘故。
夏之璧以为自己是夏家的嫡长子,将来必定风光无限,其实,外人并不那么看好他,平时对他的奉承都是场面话罢了,只有他看不清这个现实。
夏之璧野心勃勃,一定会想办法往上爬,但他——夏绚,一定会一一破坏他的手段,让他糊里糊涂地就是爬不上去。
夏绚想着如何“逗弄”夏之璧的事情,这一夜的心情,很好。
第二天中午,夏雨琳正穿着内衣,用毛巾醮了烫热的药水,不断擦拭胸背,夏公子忽然从窗子缝中钻进去,站在桌面上,告诉她:“刚才,夏绚一直在洞口附近转悠,我想他迟早会发现那条地道。”
夏雨琳:“……”
夏公子斜眼打量她的身段,摆手:“你莫要怪我,大白天的,我只是一只美貌优雅的黑猫,实在没有能力吓走那只恶魔。我来告诉你,就是让你赶紧去阻止他。”
夏雨琳叹气:“我要怎么阻止?我若是这时候也出现在那里,还试图引他离开,他一定会怀疑我的。”
夏公子道:“那你就由他发现那条地道?”
夏雨琳道:“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他肯定能发现那条地道,阻止不住的。既然这样,不如让鱼蚌相争,我努力当个渔翁。”
夏公子:“鱼蚌分别是谁?”
夏雨琳道:“夏之璧与夏绚喽。”
她将自己昨天晚上故意往夏之璧住处跑去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道:“夏绚大概会去狙击夏之璧,他们尽管斗好了,我就偷偷地去找那道圣旨。”
夏公子无语半晌:“随你便了,拿吃的来,我饿了。”
这倒不失一个好办法,不过,夏之璧恐怕要倒大霉了吧?倒就倒吧,他一只猫,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呢?就夏之璧的人品,拿到先皇的圣旨后一定不会用在正途上,活该倒霉。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救不了夏家的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