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宇间的不安终于展露无遗:“小妫..你阿爹..他病了。”
蓦然,脑袋“嗡”地响了一下,阿爹的病一定很重,否则阿晚不会这般踌躇不安地告诉我的。起身便要离开,被阿晚一把拽住:“小妫,你别急,墨夷错派了太医在肆州,你要回去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好才是。”
我一边挣脱他拽着我胳膊的手,一边说话带了哭腔:“就算是天大的事儿我也得回去,阿晚,我哥哥不仁不孝,我不能同他一样!阿爹养我一场不容易,这个节骨眼上我还不回去,就真是天地难容的大混蛋!”
“我知道,我知道。”阿晚拉过我另一根胳膊,“小妫,明天我就带你回肆州,你相信我,九原王没事。”
我抽搭着点头,阿晚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
“起风了,我们回去。”他拉过我的手,掌心里传过温软的感觉。一直以来,我都知道阿晚不是我所看到的那样单纯,他一个前朝皇子,能将梁国的大小事了如指掌,能同陈国世子交情这番深厚,这个男子,又怎会寻常?可是,我能接受的唯有他的明朗柔情,未见过他铁腕冷血的一面,我也不希望见到。
淡淡的烛光晕染了整个屋子,阿晚看上去少有的焦躁不安:“小妫,还有一件事,你要有个准备。”
本来我就悲悲戚戚地坐在床沿上,听他一说这话,便以为是我阿爹要怎么样了,当即嚎啕大哭:“阿晚..我阿爹到底怎么样了..”
他赶忙过来哄我:“不是你阿爹,是墨夷错。你阿爹不会有事的,不是说了吗?”他在袖子里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帕子来,于是我自己从袖子里取出来,很没脑子地递给他:“你先用我的。”
阿晚接过去,还是帮我擦了眼泪,这时我才意识到他找帕子的用途。
“小妫,你离开皇宫的这些日子,墨夷错新封了一个宠妃,赐了封号‘九贤’的。”他说了一半停下来看我的反应。
确实,心里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我垂眸,这是掩盖心绪极好的一种姿态:“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尽量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语调,“我现在只希望阿爹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管我的事。”
阿晚在我说完之后叹了口气:“近日宫里传出消息,说皇妃有了身孕。”
我抬头,同那双忧郁的星眸对视,勉强一笑:“阿晚,我知道了。墨夷错不过是我曾经爱错的一个人罢了,你不用这番担心我。”
“可他在你心里还是你的丈夫,不是吗?”
阿晚说得一点儿也没错,我这才意识到,墨夷错就像是打在我心上的一个结,随便一扯动,都牵筋带骨地疼,对于他,我唯有避而不见。
见我不说话,阿晚又开口道:“你回肆州,难免不与他碰面,我听说,他时常要派手底下的人去看望你阿爹的。”
我知道他这是有话要对我说:“阿晚,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半蹲在我面前,将一个布囊塞到我手里:“小妫,如果你想离开梁国,就把里面的东西点着,无论你在哪里,阿晚一定会去接你。”
我猜测里面应该是像爆竹一样的东西,大概是通暗号用的。鼻子突然酸的要命,俯身搂住阿晚的脖子就哭,他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知道,阿晚心里也会不好受,但是他从来,都是处处想着我的。
“小妫,对不起啊,认识了我这个倒霉的人之后,就害你一直流眼泪。”他抚着我的背,故作轻松地说道。
“才不是,才不是..”我抽搭着,一时间,出了这三个字,竟再也想不出其他。阿晚,我才是那个倒霉的人,只会给身边的人招致不幸。
第二天早上,我不知道阿晚同陈成说了什么,那家伙很是同情地盯着我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看,末了叹了口气:“小白兄弟,你们路上保重,回来我给你们办喜事!”
我不敢乱说话,只能学着陈成的样子向他抱拳。
阿晚也应了一句:“谢陈兄美意。”而后我们便离开了世子府。
一路上,我同阿晚都没在说话。北国的寒意也愈加明显,白雪,不期而至,染白了一树的梅花。马车内,阿晚一路都看向外面,我以为,他是担心我留在九原王府的处境,直到下马车时,看他红着一双星眸看我的眼神,我才明白,那只是不舍,不舍到不忍。
肆州,九原王府。
我看着阿晚,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告别。
蓦然,他微微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唇角。我定定站在那里,不敢抬眼看他:“阿晚,你多保重。”
他点头,叫我放心,说等阿爹好些了,他会等我消息。他回马车的那一刻我叫住他:“阿晚,等阿爹好了,我会找你的!”说完,便晃了晃手上的布囊。
阿晚冲我笑,明眸皓齿,仿佛是又回到了我们初相见时桃花盛开的时令。我看着他的马车远去,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在心中流逝一般。
九原王府门前的梅花开得正艳,花香扑鼻,落雪似愁。
楚千醉走出来看到我的时候,一双俊眸瞪得大大的,我想就是征战沙场的时候也不见得他会有这般神情。随后便向我行礼:“臣楚千醉叩见皇后。”
守门的侍卫也立马跟着叩首高呼。我心里有一些无奈,谁家的皇后能落得我这样?没有被废,也真是个奇迹。
“都起来吧。”我淡淡开口,“我父王怎么样了?”
“王爷的病情恢复地很好,太医说静养上个把月,就可以痊愈了。”楚千醉道。
我点头,便向府内走去:“我要见我父王。”
楚千醉在前面领路,府上的人不知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消息的,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格外煞风景。楚千醉是个很聪明的人,并不同我讲离宫的任何话题,如今他能来看我父王,我很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