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场几乎让神魄都出离躯体般的意外和惊讶。
起先还围在前台嚷着让他给联系方式的人,听闻怀里小姑娘的话,纷纷作鸟兽散。一副自讨没趣的样子,啧啧两声,挥挥手,走了。
小婶在楼上楼下忙碌时,因为好奇,无意间多瞥了两眼,刚好也听到林末那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眼里儒着温和的笑意,端着收拾好的餐盘走近油烟气特别重厨房,看着生活了很多年的男人,穿着一件短袖,围着暗色围裙正在忙碌。内心一暖,放下东西,端起之前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的热水,走到他身旁的一个小空位,倚着料理台,若有所思。
厨房里,抽烟机的声音很大,轰轰的响着,明明是那么刺耳,她却仿似身在安然如静的湖水边,听着刚长出嫩芽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外边是打工小伙子的吆喝声和食客的谈论声,却依旧若觉在湖水边,听到远处一座寺庙里,有人礼拜的声音和钟声。
端着水杯,喝了一口,递到男人唇边,下巴动了动,“喝一口。”
男人刚好将蔬菜丢进锅里炒熟,翻转两下,看好时间,低头垂眸,借着爱人的手,喝了一口,润清了之前干涸的嗓子。
“我听到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好消息。”她伸回手,一手抵在腰间,低眉浅笑。
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外面的人也不太多,前台还有免费帮工收银、看店的人,正好可以偷偷懒。
将一盘青菜炒好,小婶很有默契的从一旁取出干净的白色瓷盘递给他,他接过时,抬头看她一眼,眼底有很温和的笑意。转身将青菜盛起来的同时,嘴角挂着浅笑,问她:“不知真假,何为好消息?”
他的声音放高了几分,只因抽烟机的杂音太大。
小婶轻声笑了一下,还在想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垂眸,看着他盛菜熟稔的动作,略微出神,就这么突然提到了以前,“你还记得当年你知道我怀孕后的情景吗?”
小叔挑挑眉,侧眸看她,“当然记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最心爱的女人告诉自己有了他和她之间最重要的结晶之后,整个人都处于如何兴奋又激动,错愕又仿若一场梦的感觉。
这是一个新生命的到来,也是给他一生中上了最重要的一课。
“那种感觉,只怕切身体会方可知晓。”
“怎么?莫不是……”小叔说着视线从她脸上扫到平坦的腰腹上。听她这么说着,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敢确信也不敢去猜想。
小婶和他生活这么年,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
放下杯子,伸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娇嗔,“想到哪里去了?不是我。”
小叔松了一口气,端着炒好的青菜往外走,小婶上前拉住他,“你不想知道我说的是谁?”
“那你想告诉我了?”
“淮恩过来了。”
一句话简要概括,小叔已经完全明了。
因此,在两人都不确信的情况下,小婶也没说清楚到底是真是假,他也没有具体问。家都觉得这样的事不好开口,万一是个乌龙,说出来也尴尬。万一不是,倒也好。一般来说,人家有喜了,都是当事人亲自宣布。
只是,这样的好消息,小叔怎么也瞒不了最尊敬的姐姐。于是,用完餐前脚刚离开的两个人,小叔就已经拿出电话,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通了远在国外过着静然平淡生活的姐姐家的电话。
——
林末小时候住的地方已经被政府征地办公室,进行了巨大的改造。
曾经住过的那栋低矮的楼房已经不见了,如今看去,一片平底。曾经读过的小学校也早已拆掉,再也找不出自己坐的位置是哪一方向,每天路过的那条小街在哪儿?家住的小区低矮房,共六层楼,小区四周有两楼高的大树,茂盛繁密,楼下还有一个不到六百米的篮球场。每天放学在家写作业时,总能听到楼下有高年级的大哥哥在打篮球,还有不服输或者胜利了的各种声音。
回忆到处都是,满满的,怀念的,心里却很明白,一切都回不到过去,只是再也忘不掉。
一路走过,那个老旧的足球场还在,许是没来得及拆掉。又或者原本就是一大片空地,可以提供建筑工人作为休息用、亦或者别的用处。足球场周围有一圈一米五高的水泥强,四周都是楼梯形状,就像足球场上的围观座椅,每一阶梯都很高,只是,没有座椅。看着这一片,莫名有一种像拍下来,作为旧时代回忆的复古照片。
她掏出手机,摆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存进,留着后期修改。
也知道,身后的人一直默默跟着,听着她没路过一个地方,就会讲着这儿的故事,小时候来干过什么,做过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妙,对喜欢的人分享自己小时候成长故事,有趣的、难过的、欢乐的、悲伤的……各种各样,色彩斑斓般耀眼。
“这个地方,我每天放学都会路过,每次走过时总会看到里面有人在踢球、打羽毛球、跳绳、打太极的人……那时候我在想,我长大也会不会留在这儿,和大家生活得一样简简单单的,每天早上来锻炼,饭后和喜欢的人一起手牵手来散步。”
平坦的一片工地,春季的微风徐徐从远方吹过来,路边顽强又生机勃勃的小草轻盈摇曳着,迎面,闻到青草的味道。
今天的阳光很好,太阳耀眼,却不太炙热。
他脱下外套搭在手肘间,上边还有小姑娘脱下来的外套,和自己的叠放在一切。干净的白衬衣,领口两颗扣子没扣,露出白皙带有质感的锁骨。衬衫挽到手臂处,左手上的腕表在时不时的移动下,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他能做的是静静陪着她,一遍遍走过她的青春,养育过的她的地方,给过她无限美好的回忆。他很感谢这些,因为有了这些过去,才有了这么美好的姑娘,在最好的岁月遇到了他,他也遇到了他,就一直静静呆在他的身边,很爱很爱他,不会很用力的方法去爱着自己,刚刚好。
她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远方是看不到尽头的无痕,伸手挡住头顶刺眼的阳光,微眯着眼,轻轻呼吸这儿熟悉的味道。
陆淮恩总是将所有事都做的刚刚好。
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看到她的原本粉红的唇瓣有些发白、发干,扭开刚才在车里喝过一口的水,递给她,无声无息。
林末挑眉,看着眼前突然伸过来的一只手,纤长的手指握着一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的矿泉水,抿着唇笑了一下,放下手接过来,仰头大口喝了两口。嗓子、嘴唇、口腔乃至全身,仿似都被干净的纯水温润了般,清爽又舒适。
很舒服的喟叹口气。
“小学都看过了,以前路过的那几条小街也看过了,就连曾经在那儿摆过的几家好吃的烧烤店也看过了,”她伸手指了指后方几十米远的一条小坡路,“那儿以前还有一堆老夫妻摆了一个烧烤摊,卖的东西都挺好吃的,你知道最好吃的是什么吗?”
她笑着看他摇头。
“是油炸香蕉。”
噢?
油炸香蕉。
听过,没吃过。
“我们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那时候好像卖得特别便宜,五毛钱一根!可好吃了……好多同学放学后都跑到那儿去买,还排了老长的队伍呢……只是……”
只是?他挑眉看她一眼,复又偏头盯着她之前指过那条小坡路。
一条小坡路怎么能摆摊呢?如何平坦一个摊子的稳定度?
突地,心里笑开来,他知道,在C市,这样的小坡路对当地人来说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在小坡上摆摊,不会在意稳定度的问题,也不会出现滑落的任何现象。这也是每个城市,每个当地人都熟稔的方式。这儿,就和香港的街道一样,上下坡路均属当地城市的特色。
林末抿了下嘴,表示遗憾,“只是那家店的老板,她的妻子脾气不太好,每次有同学提出多加辣椒,多加各种调料时,她都非常舍不得的样子,嚷两句……做生意嘛,哪有不吃亏光想着成本的……”
也对,但这种情况在每个地方都能经常见到,是最正常不过的生活状态。
“现在想想,”她说着,朝前走了两步,和自己并肩而立,“心里倒是有些怀念。不知道原先的那对夫妻在做什么?搬去了哪儿……人就是这样,过了很多年,回到熟悉的地方,物是人非,便有太多的不舍和冲劲。”
是的。
他曾经也这样想过。
轻阖下眸,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瓶子,拧上盖子。瞅见头顶不知何时沾染了一层灰沙,伸手轻轻的替她拂过,纤长的指尖穿过她的长发,不小心扯到几根发丝,她痛得恍悟回神。赶紧罢手,拉过那缠卷起来的发尖,低头,细细的替她解开。
她没说话,只是微微侧着脸,靠近自己的方向,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还是在仔细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
抿嘴笑着。
解开了。
她突然开口,“我去把长发剪掉,好不好?”说完的时候,已经睁开眼,面对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
他有点意外。
长发对一个女孩子说,留到这么长当真不容易,剪掉的时候会有多少情绪和不舍袭上心头,他不能切身体会,却也理解很多。只是,这个姑娘怎么突然想到剪头发?
“为什么?”他问。
她说,“太难打理了,每次洗头都要花好多时间。”
的确,只是……
“这么突然的想法,告诉我,是什么原因?”
他的轻声问答,令自己心头微微一跳。
“没什么原因啊……女孩子的想法总是这么奇怪的……”确实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在一起以后,做别的事情会不会有些不方便啊?
别的事情?
她也是今天一时口快,提到那种尴尬的事才想到的……
脸微微一红,还等不及他的任何反应,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无奈又抱歉一笑,掏出来,看到上边的电话显示,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疑惑着正想凑过去瞧一瞧,他已经率先接起来,不动声色地动了动,移了几步,正好避免了她听到的范围内。
是母亲打来的。
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要尽快见你女朋友。”
PS:新文不急,开更会告知大家。这部要开始倒计时了……大约还有两万?三万?暂时不知,接近尾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