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雪?”她的表情让裘邪担心起来,她太过安静了,要像刚才那样哭,拼命的喊着,求着,让他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却冷静的说了一句话便沉默了。此刻的她闭着眼睛,眉心深蹙,唇瓣紧抿着,明显是在挣扎痛苦。
裘邪捏紧她冰凉的柔荑,一边用内力为她逼毒,一边轻声对她说道:“绯雪,不要再去想,我会救你,也救你的孩子,然后带你离开这里。丫头,你一直都想离开这里的,不是吗。”
绯雪依然沉默着,静得仿佛没有了呼吸,在听到裘邪说要带着她离开时,睫毛颤动了一下。
旋即,绯雪的手指悄悄的抓紧身下的锦被,唇瓣被贝齿紧紧咬出血痕。
“绯雪,你是不是肚子痛?”裘邪看着她乌黑的唇瓣上那一圈红红的牙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收回真气,扯开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掀开的一霎,被她身下那滩暗红的血吓得大吃一惊:“绯雪!你怎么这么傻!”
绯雪躺在血泊中,扯起一抹虚弱的笑,睁开眼,看着他:“裘大哥,现在,我与他唯一的牵连也没有了,呵呵,我不要他的孩子,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的,希望它再投胎时,能找到一个爱它的爹娘……”说到最后,竟是声带哽咽,硬是将泪珠儿深藏在了眸子里,旋即嘴色渗出一口鲜血。
“丫头!”裘邪被她那模样扯得心疼,看着锦被上那一圈圈越扩越大的血迹,轻轻的将床榻上的她搂在怀里,“绯雪你现在很痛,对不对,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强忍着,丫头。”
绯雪只是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没有哭,只是绝望的闭上了眼,脸色惨白的如薄纸。
裘邪将她放平,拉起她的素手,再次往她的身体内渡真气,其实绯雪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已经吸收了她身上大半的毒素,所以这个孩子注定是保不住的。
半晌后,裘邪收真气,给她喂食了一颗清毒的丹药。
此时,应该没有人比绯雪的心更痛了,如被撕裂了一般的痛,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拼凑不起那已经遗失的心。昏睡中的她,就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纸娃娃,浓密的羽睫不再颤抖,终是从她那苦涩的梦中再次流下了一串清苦晶莹的泪。
她曾经是那么的期盼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却在痛彻心扉的碾落成泥后,狠下心来杀死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许那个男人说对了,她真的很可怕!可是她此刻的痛,此刻的恨,又有谁给够明白!
裘邪紧紧握住她冰凉的素手,暗哑道:“丫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而霞阳宫那边,慕绯烟已经痛得昏了过去,蓉儿在一边抱着她低泣着。
上官宸眉心深锁,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吼着:“养你们这群人都是做什么的,如若烟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让你们陪葬!”
“皇上,娘娘快不行了,您快点想想办法呀!”这时慕绯烟身子开始抽、搐,蓉儿惊慌的叫道。
上官宸薄唇紧抿,朝床榻走过来,伸手抚上她的肚子,狠狠的瞪着跪在一旁的太医问道:“你刚才给她检查的是什么情况?”
“回皇上,臣现在暂不敢确定娘娘到底是什么症状,臣无能,臣该死。”那名太医瑟瑟发抖的回应着。
“你是该死!”
“上官宸!”这时裘邪勃然大怒的冲了进来,上去就给了上官宸一拳,“你对绯雪都做了什么?”
一旁的侍卫冲上前来,就要抓裘邪,却被上官宸挥手阻止了:“你们全都下去,蓉儿留下。”
屋子里的人静静的退了出去,独留下了蓉儿。
“她……怎么样了?”上官宸负手而立,背对着裘邪,犹豫的问道。
“还不错,还留有一口气等着你再去折磨她!”裘邪眸里语里全是愤怒。
“活着就好!”上官宸的墨眸浓得化不开,牙关紧咬着挤出这句话来。“裘邪,帮我看看烟儿是怎么了?”
“你这个混蛋!”裘邪走过去,他又是一拳揍上那不躲闪的俊脸,“你就不想去看看她吗。”
“裘邪……帮我看看烟儿怎么了?”
裘邪绝望了,“好,好……”
他走到床榻上,探了探慕绯烟的脉搏,暗自运气用手扶了她的肚子,冷冷的掀唇:“如若想要暂时保住她的命,就让她喝下那碗汤药,可惜已经过了最佳时机,呵呵……”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宸身子一震,沉思着,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扯着,撕扯得生疼。
片刻之后,他走到床榻前,扶起慕绯烟的身子,撬开她的嘴,将剩下的那碗汤药给她灌下。
“皇上!”蓉儿被他这一举动吓坏了,“皇上,不可以呀,德妃娘娘只喝了一小口就已经吐血了……”
“闭嘴!”他利眸一瞪,呵住了她。
半盏茶后,慕绯烟陡然捂住喉咙干呕起来,蓉儿紧紧的抱着她。
“呕……”一口黑色的血从她嘴里吐了出来,带着阵阵的腥味。
上官站在旁边淡淡的瞧了一眼,薄唇抿得更紧。原来那个女人早就知道烟儿中了毒,她是如何知道的。
等蓉儿给她漱完口,上官宸走过来,探了探她的肚子,发现并没有之前的饱涨感,便吩咐蓉儿好好伺候着,便踱步走出了霞阳宫。
站在楚德宫寝房门口,他没有走进去,隔着竹帘子,看着刚才那个被他逼灌汤药的女人,静静的躺在床上,她一直在睡着,一动也不动,脸色带着一种透明的白,娇颜浅淡寂静。
原来她是这般的骄傲,明知大家都不会相信她,却仍是用这样的方法给烟儿送去了解药。而他又对她做了什么,心中的悔恨无限蔓延。
大掌抬起,想拨开那帘子走进去,想进去将这个倔强,骄傲的女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却又无力的放下了,他的内心异常的烦乱,竟然连进去面对她的勇气也没有。
极力的抑制住内心的不安与担忧,独自坐在楚德宫厅内。天色越来越暗,这时只见阴沉的天空中,一大片厚重的云朵慢慢的向这边推移过来,轻轻掠过屋顶,往天边飘去了,着着那片渐行渐远的乌云,他感觉自己的心情越发的沉重,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他已经抓不住了,而那片云,已经驻进了自己的心间,霎时间便化作千万的雨滴,倾泻而下,狠狠的敲打在他的心间。
提起勇气,刚要踱到里屋门前,正欲掀开帘子,刚巧撞上正向外出来的裘邪。裘邪抬眸看了他一眼,“还好你没给她灌太多下去,毒已经逼出来了,残余的也已无大碍,孩子……哎!你进去看看她吧!”身为多年的好友,裘邪当然知道他内心的自责,拍了拍上官宸的肩离开了。
上官宸坐在床沿,忧心忡忡的望着昏睡不醒的绯雪,现在的他悔恨交加,内心受着极大的煎熬。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只要遇到这个女人就会变得如苛责,只抓着她的过错不放,便故意的去冷落她,躲避她,甚至自己从未信任过她。
望着她苍白的小脸,那是带着落胎后的大虚,以及一种生无可恋。生无可恋,是呀,当她绝望的对他说“宸,谢谢”他就知道,她已经生无可恋了,她选择这样的方式逃脱他带给她的伤害。
“绯雪。”上官宸轻轻唤了她一声,眉眼间全是心疼与悔恨,想伸出手去抱她,又怕自己轻轻一碰,她就会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看着面前的人儿,只觉得自己腹内似有千万把钝刀在慢慢的,来回切割着,那个噬心蚀骨的痛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他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孩子,现在他不想再失去这个女人,他爱这个女人,是的,他爱她。不知何时这个女人已经走进了他心里,一点一点将他的心噬去。而现在,是他将这个深爱的人伤得体无完肤,生无可恋。想到这里,他心中又是一阵抽痛,只是,悔已迟,恨已晚。
正懊悔不已时,只听到床榻上的人儿发出几声低吟,上官宸连忙俯身将耳贴在她的唇边,却只听她在喃喃叫着珠儿的名字。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还是让人将珠儿唤了进来。
这时一直在外面跪着祈求上天保佑绯雪平安的珠儿,一听到绯雪唤她,忙艰难的爬起身来,顾不得双腿的酸痛,跌跌撞撞的奔到绯雪床榻前,只是轻轻的唤了一声“娘娘”,便伤心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泪如雨下。
绯雪仍是微闭着眼睛,唇瓣嚅动着轻声唤着她的名字,珠儿听了,赶紧用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呜咽着说道:“娘娘,珠儿在这,珠儿在……”
珠儿只觉得,手心被绯雪用力的捏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只觉手上一重,看向床榻上的人时,又已经是不省人事了。
绯雪这个细微的动作,跟了她多时的珠儿岂能不明白呢,没想到主子在这样的状况下,心里还念着她,要她好好的照顾自己。珠儿放下绯雪的手,跪在床榻前狠狠对她磕了三个头,坚定的说道:“娘娘,您放心,珠儿一定好好的照顾自己,等着您醒来,珠儿还要伺候您一辈子呢。”说完便撑起身子,向上官宸福了福身,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上官见状,心里面也有几分明白,忙抓起绯雪的小手,一脸紧张的看着,又转头对着门外声嘶力竭的吼着,“快让裘邪过来,快!”
一直在院子里候着的裘邪进来看了看,“宸,她没事,丫头她这是在逃避,不想醒过来。”
上官宸蹲下身子,抓着绯雪的素手,在自己脸上摩擦着。他没想到,一贯坚强的她会用这种方式来逃脱自己给她带来的伤痛,她也有这样懦弱的时候,以为这样沉睡就可以不会痛,不用想了,她是打算放弃他了啊,也打算放弃自己了吧。
上官宸眼睛酸涩,不自觉间,一滴泪珠滚落在绯雪的玉指上。
他掀开锦被,将自己的身子挤进来,躺下。大手紧紧的,珍爱的将绯雪圈在怀里,眼睛紧紧的看着昏睡中的绯雪,此时他的心里矛盾不已。他希望绯雪能够尽快的醒过来,却又怕她醒过来后,自己将无法面对她,她定会远离他,终将会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