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南宫离尘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乐城大水、暗夜宫以及碧灵蛇的下落,一个个问题都摆在那里,搅得他心烦意乱。
“亥时了,刚刚敲过二更。殿下,要不要给您备点宵夜?”
“嗯。”
言福正准备下去打点,南宫离尘又叫住了他:“落瑛轩那边怎么样了?”
“下午九王爷刚刚去瞧过,奴才傍晚的时候也去了一趟,看样子不是太好。”一想到阮凤濯那煞白的脸,言福也有些担忧。
“太医怎么说的?”
言福犹豫了半天,看了看一旁的和玉,和玉却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听碧萱说,太医院说是皇上下的口谕,不得医治。”
“父皇?”南宫离尘皱了皱眉,“我去看看。”说完,衣摆一挥,几个大步跨了出去,言福急忙提上灯笼跟了上去。
落瑛轩里此刻乱成一团。小双子的眼睛早就哭红了,此刻正坐在床边,哑着嗓子不断地叫着主子。
静荷也掉着眼泪与碧萱轮流用浸湿了的巾子给阮凤濯敷额头降温。
“碧萱,要不我和小禄子偷偷出去给主子请个大夫吧。”小扣子也急得团团转,主子从回来就一直高烧不退,满嘴胡话,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好啊。
“你疯了,要是被抓住,你们都不用活了。”碧萱此刻也心急如焚,可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那要不抓两幅药吧,咱们把主子的病情跟大夫说一下,让大夫开两幅药给主子喝,这样总可以吧,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病下去吧。”
“那,你们明天一早就出宫去,记得找个好一点的大夫。”碧萱咬了咬牙,虽然有些冒险,但是总好过硬挺吧。
“我看你们都不要命了。”凌厉的声音从外面进来,几个奴才急忙跪在地上:“给太子殿下请安。”
南宫离尘走到床边,言福急忙将屋里的油灯挑亮了一些,淡黄色的光晕打在床幔里,南宫离尘凝神看着床上的阮凤濯。
原本煞白的小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脸颊和嘴角边分布紫红,看样子是被人打的。他伸出手摸了摸阮凤濯的额头。
“混账奴才,都烧成这样了,怎么也不来报?”
碧萱壮着胆子喃喃地说着:“主子清醒的时候嘱咐过,不让打扰太子殿下。”
“混帐。”南宫离尘一脚将碧萱踢翻在地,“去,宣太医。”
“殿下。”一直沉默的和玉终于说话了,“这不太妥当,恐会落人口实啊。”
南宫离尘盯着他,突然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桌前,拿起茶杯一用力,茶杯在他的手中碎裂开来,细白的瓷片扎入掌中,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殿下。”言福急忙上前想替主子包扎伤口,南宫离尘却将帕子拿来,狠狠地擦去手上的血迹。“这下你们可以去请太医了,本太子就在这里等着。”
“是。”言福不再犹豫,疾步走了出去。
“别过来,走开……走开……蛇……蛇……走开……”阮凤濯毫无意识地挥舞着双手,脸上布满了细汗。
白皙的手伸到静荷眼前,静荷一愣,又马上回过神来,将手中的巾子递到太子殿下的手中,南宫离尘拿着巾子轻轻地替阮凤濯擦去汗水,却冷不丁被阮凤濯抓住了手臂,他试着收回却被拉的更紧了。
“别走……怕……我怕……”
静荷心里紧张,只觉得后背湿了一大片。太子向来冷漠,对待两位侧妃娘娘也鲜有这么细心过,可是此刻他看着主子的眼神,怎么竟有些……,她不敢再想,只把头低的更低了,在这皇宫里,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太医院院正赶到的时候,正看到阮凤濯紧紧靠着太子殿下的手臂,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他膝下一软,当即跪了下去。
“别多礼了,快来看看。”
“是。”院正提着药箱走到太子身边,刚要替太子挑出手中残余的瓷片,却看到太子眉一横,眼一瞪,他的腿又软了。
“看我做什么,我让你看的是他。”
“是,是,卑职该死。”院正擦了擦汗,颤巍巍地靠近床边,替阮凤濯号起了脉。
小双子在一旁紧张地盯着院正,过了半晌,似乎南宫离尘也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怎么样?”
“回禀殿下,阮大人是惊吓过度,郁结在心,加上身体虚弱,才会一直高烧不退,臣担心阮大人身上会有其他外伤,所以想细致地检查一下。”
“那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点。”
“是。”院正的手刚碰到阮凤濯的衣服,一旁的小双子就吓得叫了出来:“住手。”
院正手一哆嗦,差点跌坐在地上,心里暗暗想着,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再给太子殿下出诊了。
“小双子,你干吗?”南宫离尘的眉微微一挑。
“我……主子素来不喜欢在外人面前换衣物,更不要说被别人碰触了,奴才……奴才怕主子醒来会发脾气。”霜儿不敢抬头看南宫离尘的脸色,只觉得浑身不可控制的在发抖,生怕南宫离尘一声令下,把她拖出去砍了她的脑袋。
可是谁都没想到,南宫离尘在沉默了一阵之后,竟然没有发怒。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拉开被子、掀开阮凤濯身上白色的中衣,霜儿的心都悬在嗓子眼了。
可是中衣只掀开了一角,南宫离尘看了看羊脂般的身子,原本浅紫的痕迹,现在已经全都变成了深紫,有些吓人。他轻轻碰了碰,阮凤濯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
细长的手指将衣服弄好,又盖上被子,“应该只是一些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就麻烦院正开一些活血化淤的药膏,小双子你仔细伺候你家主子上药,要是发现不对症的话,立刻来报。”
“是,奴才遵旨。”直到此刻,霜儿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可怜的院正,开了方子,细细地交待药僮如何煎药,又忙着给南宫离尘包扎伤口。等一切都弄好,阮凤濯也喝下药之后,已经三更天了。
“殿下,天色不早了,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言福再一次看向床上的阮凤濯,他的手还在紧紧地拉着太子殿下的衣袖,上好的雪缎都皱在了一起。
“嗯。是不早了。”南宫离尘试图将袖子拽出来,但是阮凤濯嘟囔了一句,反而两只手都用了。
一旁的碧萱刚想上前掰开主子的手,却没想到南宫离尘将外襟的衣带一解,整个衣袍都脱了下来,“好了,走吧,我也累了。”
这一次,整个屋子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南宫离尘穿着中衣却面色如常,院正谨慎地跟在太子身后也离开了落瑛轩。
“院正大人。”
“卑职在。”
“这医案该怎么写,你可清楚了?”
“这……太子殿下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着了,这手也磕伤了。”
“嗯,行了。你也早些歇着吧,和玉,打赏院正大人。”
“卑职不敢。”
“本太子你的,你就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谢太子殿下。”院正恭敬地再一次施礼,看着这个风度翩翩的未来国君,他突然有种害怕的感觉,这种感觉不知道是因为太子殿下今夜的反常,还是来自落瑛轩里的那人。
流星在天际间闪过,月亮躲进了云后,时光交错间,似乎有什么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