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霁夜与宋谣,沉浸于这很可能是此生最后的一次相处之时。
大周王朝的燕国,如横卧的长龙般,阻隔了大周与北地的肃慎,胡戎,鬼方等部的绵延万里的长城之上。
此刻负手站立着一个身材精壮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身披银色战甲,腰挎三尺寒剑,剑眉星目,英武不凡。
“是时候去看看了。”这中年男子遥望北方,喃喃开口。
话音未落,其身影已经化作一道长虹踏空而去。
同样的在不咸山脉深处,被周围万山环绕的不咸山的主峰脚下,存在了一处广阔的平原,在那平原上有着一座看似连绵不尽的千里大寨。
此刻于那寨中深处,蓦然升起一道红光,在那红光之内,赫然存在了一只数丈大小的血色葫芦,这葫芦散出滔天的血煞之气,映红了半边的天空,在那葫芦之上盘膝坐着一位老者,其后还站立了三位中年,一行人等向着不咸山南部呼啸而去。
几乎同一时间,在这数十万里内的北方大地内,与肃慎齐名的北地三部,同样拥有着上百附庸,数百万人口的其他两部,鬼方与胡戎,两部上空亦都存在了,向三恪村方向急速而来的数道长虹。
这些人此来的目的,自然都是因为白天之时,于那驻云山上发生的黑袍老者与那金翅大鹏之战,所引起的天地异象。
而他们白天不来,偏偏此时同时赶来,自然都是认为夜间更加便于行事,毕竟他们无论任何一方都不希望此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战争于此春秋乱世,一触即发,战火随时可被点燃,原因可以是任何事,不论是北地三部与大周,亦或是三部之间,战争从来不是什么奢侈品。
因此,虽然看似用不了多久三恪村的所在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实则如果没有任何的意外,那些人中无论任何一方的到来,都不会有意的去打扰到三恪村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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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此时的三恪村内,因为宋谣的失踪,族长宋博已经发动了,村内所有的青壮汉子,分成了数个小队,开始了外出去寻找。
这些人由近及远向着四方,渐渐扩散出了数十里,直到霁夜与宋谣所在的地方,已经隐约的可以听到,自村子所在的方向不断传来的呼喊。
“谣妹,看样子他们快找来了!”霁夜转过头望着远处声音传来的方向,淡淡的说道。
“嗯,那么,我们回去吧。”宋谣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两步,突然却又回头望着霁夜笑着说道:“夜哥哥,最后背我一次吧!”
说完在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起来,仿佛是有一缕黑夜所淹没不了的阳光,从并不属于这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穿透而来,而这缕阳光又恰巧洒在了宋谣的脸上,化作了此时她表情里的神采飞扬。
看着此时的宋谣,霁夜的目中存在了柔和,站起身时,于其心中已将此刻的宋谣刻成了永恒。
“这次回村的路有点长。”将宋谣背在了背上,霁夜缓缓的迈出了一步。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哦!”宋谣用调皮的口气回道。
虽然口头上一个抱怨,一个调皮,其实此刻于两人心中,却都是在想,这条回村的路虽然很长却终有尽头,可是在那尽头之后存在的通向更远地方的路,,,
那条路,不知尽头何在,而那时我不在,你可一定要珍重,,,
珍重。
一路上霁夜背着宋谣,身后跟随着小白,他们刻意的去绕开了那些寻找他们的村民,使得本来就距离不近的路,因此又多绕了不少的弯子。
等到村民们在村子附近发现他们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宋谣平静的从霁夜的背上跳下,将自己一直戴在头上的那只白色的贝壳,递到了霁夜的手里。
“等夜哥哥去过了大周,可能就不稀罕我的这只贝壳了,所以趁现在,你还没有去大周,我将它送给你。”
“千万不要告诉纥哥哥哦,因为颜兮真的也惦记我的这只贝壳很久了。”说完宋谣向着霁夜那里,眨了眨眼,鬼灵精怪的笑了笑。
“好了,走了。”
就在宋谣转身,向着找寻她的族人走去的一瞬,在其眼角突然有泪滴下,那是一滴压抑了不知多久的泪,滴在地上,融入雪里时,仿佛在那里沉积了无数岁月也不曾化开的积雪,在这一刻竟被那一滴眼泪穿透,化作了苦涩的,水。
望着手中的贝壳,宋谣远去的背影,霁夜的视线中有了那么一丝模糊,而且这模糊的感觉越来越强,仿佛用不了多久便会朦胧了整个的世界。
就在这时,在霁夜的旁边,走来了一位身穿白色皮衣的少年,这少年冷漠的开口,道:“作为男人,在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时,便应该将眼泪流干,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在以后的人生中,让泪朦了眼,让自己看不清了路。”
霁夜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宋纥,他抬手将那宋谣送给他的贝壳,揣入了怀里,转身看向宋纥时,目中已不存在了一丝的悲凉。
“我的路用心去走,即使眼前的一切再朦胧,我也一样将那路看得无比的清晰。”
听了霁夜的回答,宋纥愣住了一下,淡淡说道:“其实我早该明白,你才是我最能信赖的人。”
“可是这次,我的要走的路,恐怕与纥哥哥你,不一样。”
“难道你为宋谣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吗?”霁夜的话再次的出乎了宋纥的意料之外,始终存在他脸上的冷漠出现了动容。
“玉书将纥哥哥你的计划告诉了阿翁,也许他是因为怕,而我不怕,这点纥哥哥你应该知道,虽然我对纥哥哥的计划只大概猜出了七八分,但是那并不是我要走的那条路。”霁夜说出此话时,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坚定,宋纥所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坚定。
“你,,,你有什么计划?”在宋纥看来,霁夜眼中所透出的那股坚定,让他第一次的有了霁夜已经不再是那个只知淘气,不思其进的孩子了,也因此宋纥与他说话的语气第一次的不再那么的强势,第一次把他当做了可以与自己并肩而行的伙伴。
“那晚纥哥哥在村口等我,我知道你是想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可是最终你却没有说,也许是因为玉书将此事告诉了阿翁,你因此在考虑是不是该自己一个人去做那件事。”
“可虽然你没有说,我却已经猜到了,纥哥哥你的计划虽然是为了宋谣,但是对于村子却不会有什么好处,也因此阿翁才会提醒你,不要从中阻挠。”
“而我的计划,如果我说出来,你们必定也会阻止,但是为了村子,为了谣妹,我们总要牺牲点什么。”
霁夜没有将自己的计划是什么告诉宋纥,这并非是不信任,而是他已懂得了有些事要靠自己去背负。
于其说完转身的一瞬,宋纥的脸上出现了复杂,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也许太过的自大,太小看了霁夜,甚至有时根本就是直接的将其忽略。
对于宋谣与霁夜偷偷出去的事,族长宋博并没有深究,因为两个孩子能够回来,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而他在见到霁夜与宋谣回到村子的一瞬,只是心情复杂的叹息了一声,这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甚至就连他自己也都说不清,此时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霁夜回村后先是去向阿翁请安,看着阿翁的苍老,他苦涩中再次走出了村子。
带上几桶野果酿制的酒,等他赶到两百里外的,那片被大山环绕中的雪原的时候,天色已近正午。
“狄康兄弟,霁夜来找你喝酒了。”
在临近这千平雪原的一刻,他望着在那雪原中心处四个盘膝而坐的身影,大声的喊道。
霁夜话音落罢,在那雪原中心处盘膝着的四人中,站起了一人,正是那青袍少年狄康。
“夜兄弟!没想到你能再次前来,快快有请。”
狄康说完,于霁夜来临的方向那组正在巡逻的十名黑甲大汉,立刻让出一条路来,恭敬的迎接霁夜的到来。
“狄兄弟,上次喝了你的酒,这次霁夜也拿来了村内自酿的果子酒,算是回敬你。”霁夜走到四人所在的篝火旁,将包裹打开,取出了装满酒水的三只碗口粗细的木桶来。
“看这三只木桶上的纹理,必是千年以上的上等槐木制成,而且是直接用原木钻出洞来,再加打磨而成,未加任何的拼接,光看这桶,便可以想见这其中的酒,必定是好酒。”狄康哈哈一笑,接过一只酒桶来,赞不绝口的说道。
“对狄兄弟这样的朋友,自然就要用最好的酒,不过可惜这酒霁夜就只有这三桶了。”说着霁夜拿起一只酒桶,打开了泥封,顿时飘出了一股浓浓的酒香。
“还需借狄兄弟的酒樽一用。”
“说来惭愧,上次请夜兄弟饮酒,只是用了那粗烂的铁壶,这次我便将羌狄部代代只传嫡长子的虎卧青铜樽拿出,以示上次怠慢之责。”
说完狄康自腰间的一只看似只有巴掌大小,却在他一拍之下,顿时飞出了一只,仿佛那袋子根本装不下的青铜酒樽。
这酒樽有共三足,呈虎爪形,在那酒器身上,更是存在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虎头纹。
此酒樽虽然不凡,但是真正让霁夜双眼微微一缩的还是那只装了酒樽的袋子,在这世间有一种修士们用来储物的袋子,看似不大,却是内有乾坤,其内可容大则数百丈,小则十数丈体积的物品,而且能够无视物品的重量。
整个的三恪村内这种袋子也只有两只,阿翁与族长各一只。
将那果子酒倒入青铜酒樽之后,狄康先将其递给了那程姓中年,而后才是霁夜四人一一饮了一杯。
对这果子酒众人无不赞美。
可是也就在此时,狄康突然意味深长的一笑,缓缓说道:“夜兄弟,此次前来必定不是只为找狄某喝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