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三个月过了,想想若这是她的梦,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她难道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然后生老病死吗?
谢老爷这几日又出去办事了,三五天怕是回不来了,梦清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是无聊,索性兰姨和珠儿商议着一起出去透透气也好。
兰姨提议:“小姐今日何不如去柏林寺,那里的住持大师听说给人算命倒是很灵的。万花楼很多女子都去那里算命求佛,求取姻缘,听说很灵验。”
“好,既然在家里也是无聊,不如就去那什么寺吧。”梦清爽快答应。
就这样三人就去了柏林寺。
进了大寺内,陆陆续续见一些人在金身佛像前磕头求福,一些千金小姐之人在一旁抽签算命。
梦清自然高兴,好奇走到前面排队抽签。
那解签的和尚年岁很大,胡须花白,估计干这个已有些年了。
求签的人很多,梦清排了会儿队,终于轮到她抽签了。
她坐在那老和尚面前,拿起签桶摇起来,心想,这老和尚就算再神通,也算不出她的事,不如待会儿让他出个洋相,免得他自认为自己是个神算,到处骗人。
梦清摇出一支签,看也不看那上面写的是啥,就递给和尚。
老和尚拿起签看了一眼,说:“请问姑娘是想问什么事?”
梦清想了会儿,阴险地笑着说:“不如就先算一下我何时出生的?”
嘿嘿,梦清心里暗自得意,这老和尚那里能算出她的生辰,看他怎么撒谎。
“姑娘这就为难老衲了,这来求签的人都是问自己姻缘和仕途的之事,哪有问姑娘您问的问题”他说。
狡猾的老秃驴,哼,不会算就不会算,找什么理由啊,真是!梦清心想。
“我一个姑娘,自然没有什么仕途好问的,那就请师傅替我算一下姻缘吧。”梦清敷衍说。
那老和尚说道:“姑娘,您抽中的不是好签啊!是下下签。”
老和尚满口胡言,还装作振振有词,梦清假装相信他的话,待会儿看他耍什么花样。
“那师傅依您看,我该怎么化解这一关呢?”梦清问。
梦清哪知道下下签上写的什么,又有何寓意呢,只听他胡说八道吧。
老和尚拿着签,说:“姑娘您这签上写的是句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姑娘将来的姻缘恐怕就如这句诗所讲,因为贪恋诱惑,因而舍弃不该舍弃的东西,最终痛苦终生。”
“那我该怎么办?”梦清问。
“姑娘不急,老衲自有妙计。”他说着,从桌子下面拿出一粒褐色的果子,放在她面前。
老和尚不紧不慢的说:“这是观音种子,种在姑娘闺房内,开花结果之日就是姑娘摆脱这下下签命运之时。”
幸好,他不是让她当场吞了那种子,梦清松了口气。
老和尚将种子交到梦清手里,说:“这种子产自天竺,吸日月之精华,每日得佛光普照,所以自然稀有。姑娘估计要交些银子。”
前面一堆屁话,现在终于扯到他全部废话的重点了。
“多少银子”梦清问他。
“五十两。”那老和尚面不改色说。
坑爹啊!区区一破种子五十两,太黑了吧?刚才还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现在她终于敢肯定这秃驴绝对就是个江湖骗子。
“能不能,便宜点”梦清嬉笑着讨价还价。
“嗯,这个嘛,姑娘您知道的,五十两买一个幸福姻缘已经很便宜了,更何况您交到这的银两是要上交给佛祖的香油钱,岂可没有诚意呢?”老和尚说。
梦清想着,说是上交,其实不过是自己拿着喝酒吃肉养小三的私房钱,要价那么高,也就是会忽悠,罢了罢了,何须跟这种人计较。梦清将那什么破种子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那老和尚急切问:“姑娘,您不要了,这可是关乎您终身姻缘的!”
什么人还威胁她!梦清不理会,铁了心走了出去。
只见珠儿和兰姨跟了出来,倒是手里拿着那什么神仙种子,原来她俩一心为了她好,决定将那种子买了下来。
珠儿将那种子小心翼翼递到梦清手里,说:“小姐,这回去之后要好好种,关乎姻缘。”
梦清不耐烦的拿着那种子仔细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在兰姨和小红目瞪口呆的下,她将那种子,拨了外壳,放入嘴里嚼了起来,她俩见梦清嚼的正香,竟然还问她味道如何。
梦清不屑的说:“切!我以为什么呢?不就是糖炒栗子吗?我老家多了去了,以前天天吃。”
这破和尚,拿什么糖炒栗子让她种,这种上几百年也没办法开花结果,心想算了,以后不要上这种人的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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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寺,三人远远看见一奢华的轿子停在寺院门口。
兰姨在万花楼待久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万花楼落霞姑娘的轿子。
梦清纳闷她怎么来这里了?上次瞅见她和四阿哥九阿哥一起,这次又见她来这寺院,难道是专程来问姻缘的?
落霞,人如其名,第一次见她真容,确实是美丽大方,不乏江南女子的温和婉约,却也有着风月之地的圆滑世故。
梦清心生好奇,打算去看看她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珠儿见她看的出神,就说:“小姐比那落霞好看的多,那落霞姑娘再怎么说也是青楼女子,哪能和小姐比?”
梦清白了她一眼,“我不是要和她比美,我是好奇她为什么来这里,好吗?青楼,佛寺,一个是纸醉金迷,一个是四大皆空,怎么扯到一起去了?”
“这也没什么怪的,落霞也是普通女子,自然有心仪之人,来这里求签问缘也是人之常情。”兰姨说着。
落霞蒙着一块紫色薄纱,没有去求签的大殿,直接走到这寺庙的后院,行色匆匆进了一个厢房。
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梦清想着,于是借由上茅房支开珠儿和兰姨,一个人趁机跑到后院,躲在窗子底下偷听里面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是这里边的人说话小声还是这门窗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梦清使劲贴着窗边半天,愣是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落霞不去前殿求签问姻缘,跑来和尚的厢房,难不成老秃驴算卦骗到钱财之后就请花魁来共度春宵?她纳闷着。
这时一个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她身后。
“要是想听,不妨进去听。”
梦清听到说话声,镇定转过身去,想要看看谁竟如此讽刺她,不就是偷听吗?而且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也构不成犯罪!
又是他!
着一身藏青色便服,双手别于身后,脸色不明不暗,见她在窗边偷听,就一直站在她身后。
“四爷吉祥!”梦清低头行礼。
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万一惹恼了这位爷,他对兄弟手足都能那么残忍,弄死她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他倒是一副不屑的样子看着她,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见她三次,倒是真的觉得眼前这个女人总是阴魂不散。
“叫什么名字?”他问。
“小女子叫梦清,打扰四爷雅兴,在下现在就告辞。”梦清急着开溜。
“等一下。”梦清刚抬脚就被他叫住。
“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阴魂不散的,莫非是勾引我不成”他似笑非笑低头俯视她。
我有那么闲吗?梦清碎碎念。
他接着又开始损她,说道:“回家找找镜子,看看自己的长相,长成那样,就不要再现眼了!”
梦清怒火中烧:有病吧这人!
这时九爷胤禟不巧过来了,见到梦清顿时双眼放光,上前说道:“怎么又是你”
梦清头低的更低了,话也不回了,就当自己失聪,彻底聋了。
“我说这位姑娘,我堂堂大清的九阿哥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胤禟说着,只觉得来了兴致,抬手托起梦清下巴,她一副死气沉沉的对着他。
“喂,跟你说话呢?哑巴啦?还是聋啦?”他不肯放弃。
梦清愣是没回答,心想,你这阿哥也太可爱了吧我压根不想理你,你倒是来劲了。
胤禛见着胤禟有意戏弄她,自然也不来帮她解围,自己一个人匆匆进了屋内,临走还留了一句嘱咐给胤禟:“别让她在这里,看着碍眼。”
梦清翻着白眼。
胤禟似乎很听他这位四哥的话,拽着梦清的手腕就往外拉,梦清听天由命,也不做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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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了前院,他停下来,用他那榆木脑袋想了半天问她:“你是不是喜欢四哥也难怪四哥平时就很高冷,你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也是人之常情。”
梦清翻着白眼一副不耐烦,也无心和此人说些什么废话,就差没有明目张胆在这九皇子面前吹口哨了。
“和你说了半天,你怎么就是不说话呢?我可是九阿哥,将来可是王爷,你这态度对我那可是以下犯上,要罪诛九族的。”他说起话来和个孩子没什么差别。
“能和我一个平民百姓聊这么多废话的人,怎么看起来也不像是大清将来的王爷?”梦清终于开口说话了,说完她后悔招惹他了,立马妥协。
“九阿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过是无意间撞见你们,所谓不知者无罪。九爷胸襟宽广,为人正直,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绝对不会因为此等小事要置我于死地。对吧?”梦清说着。
他见她夸自己,自然是得意,放松了警惕,说道:“果然是聪明,我藏那么深,你竟然还是看出来了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
梦清白眼快要翻上天了:九爷,你这样自恋和不要脸,你家里人造吗?
梦清手指向远处,说:“九爷,你看——”
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有。再转头看她时,她已经逃的不知所踪。
九爷气得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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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过一劫之后,梦清很快和兰姨她们回到家中。
自从上次梦亚没有得到进宫做小主的机会,就一直闷闷不乐,那后娘自然是要给梦亚找关系搭后台,她一心想着让梦亚飞上枝头当凤凰。
在她这个妇道人家看来,能够攀上皇亲国戚,一辈子荣华富贵,那可是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了,屈居一个富贾人家,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算是辱没了自己女儿大好的姿色了。
谢老爷出去几日后又带回了很多东西。
后娘和梦亚挑选着,谢老爷让梦清挑些,梦清左看右看,见一个旧旧的西洋闹钟,拿起就在手里把玩。
谢老爷不解问梦清:“就要这个”
“嗯,”梦清点点头,“这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做古董生意的朋友送的,本想你恐怕不会喜欢。”谢老爷说着。
梦亚好奇问:“你手上那玩意是什么”
“闹钟。”梦清说。
三人完全不知她在说什么,见梦清无师自通,将闹钟上了发条,接着便是听到了一阵当当当的闹钟铃声。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投来惊艳的目光,只能用一句形容了,总算见到文化人了。
一家人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下过着团居生活。
尽管梦清和后娘她们时不时会闹闹小矛盾,但都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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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康熙四十七年的九月,紫禁城皇宫里陆陆续续传来了很多朝廷的消息。
康熙皇帝以太子胤礽“赋性奢侈”、“暴虐****”、“语言颠倒,竟类狂易之疾”为由,废黜了他太子的身份。
一时间所有人都震惊了,当了三十几年的太子说废就废了,不说其他,只说皇上定的那几条罪,就足以见康熙皇帝对胤礽已经失了耐心,失了信任,只是平白无故,就因为听了几句大阿哥胤褆诽谤太子狂妄的谣言,并无实质性的大罪,就废了太子,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朝臣们纷纷在心中猜测,皇上此举未免草率,之所以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想要扶植其他阿哥上位?
一时间太子被废的消息在京城传的是沸沸扬扬,不管是朝中的达官显贵,还是京街的市井小民,人人都在议论这事。
胤礽心中自然是郁闷难解,如今太子之位不保,一直苦心经营,处处做得讨皇上喜欢,没想到说废就废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对自己赞赏有加的皇阿玛因为听信了几句流言蜚语就废去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胤礽痛心疾首,郁郁寡欢,终日卧病在床,憔悴不堪。
亲者痛,仇者快,此刻最得意的不过要数八阿哥胤禩以及他的身边人了。
八爷府邸,胤禩的党羽都秘密聚集在了一起,太子被废,自然他们人人喜悦。
众人在一起举杯共庆,这其中不乏前来道贺的大阿哥胤褆。
八阿哥胤禩见着胤褆来了,便热情上前,客套寒暄:“大哥辛苦了,做弟弟的在这里要给您说声谢谢了。”
“谢他?”十四阿哥胤禵斜躺在八仙椅上,一只脚翘到了桌上,极其不屑地看着前来的大阿哥胤褆。
“十四,不得放肆!”胤禩转脸看着胤禵,斥责道,“此次太子被废,全仗着大哥在皇阿玛面前的一番话。”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八弟将来能够登上太子之位,如今我们兄弟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胤褆说着。
胤禩客气恭维道:“大哥文才武略,天赋异禀,实在是小弟等人的楷模,若是之后,八弟我能够登上太子之位,定然不会忘记大哥的帮忙!”
“呵呵呵,客气客气了。”胤褆被胤禩一番恭维说得有些得意飘飘了,本想着,自己那日也是无意间在皇上面前说了几句诋毁太子之事,没想到皇上深信不疑,还特命人严查太子胤礽,看来皇上要废胤礽之心早就有了,而他的一番话,不过就是个导火索,如此想来,他的皇阿玛确实是阴晴不定,难以捉摸。
“来,大哥,上座,这些人都是弟弟我的同僚。”胤禩接待胤褆上座,并为他介绍起自己府邸的幕僚。
一旁的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誐两人却是有些闷闷不乐起来,在他们眼里,这大阿哥胤褆是个不得不防的小人,先前刺杀太子未遂,如今又在皇上面前诋毁太子,看来这胤褆是玩命也要胤礽死,兄弟手足暂且不论,就冲这置人于死地的心,倒也是龌龊不堪了,八哥与这种人结盟,只怕是养虎为患了。
事后,十四阿哥胤禵找胤禩密谈。
“八哥,胤褆那种人不可信,此人实在是卑鄙龌龊,今日他可以诋毁弹劾太子,明日就可以害你!你在所有人面前巴结讨好他,简直低三下四地我都看不下去了!”胤禵说着。
“此事我心中自有定夺,面儿上还是要和他处好,私下我自然是不拿他当亲信看,他如今拉下太子,又愿意和我结盟,多一人助我,有利无害,若是他心生歹意,我自然时时提防,我就不信还吃不定他?今日我夸他两句就得意成那样,没什么城府,不必担忧!”胤禩说着。
胤禵觉得胤禩说的不无道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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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被废,同为太子党羽的十三阿哥胤祥和四阿哥胤禛自然是有些失落,一直扶持的胤礽说倒就倒了,看来这太子胤礽这堵墙实在是泥做的,根本不能护得住他们。
听说,康熙为了打击太子的势力,下令将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及苏尔特、哈什太、萨尔邦阿等人“立行正法”,康熙此举震惊了朝野,众人议论着,莫不是被废的太子实在是做出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皇上才这般置他于死地,断绝他一切东山再起的后路。
柏林寺里,静谧异常。
主持方丈迦陵性音正在道场中与众人修行,他满脸皱纹,双手合十,闭目念着经,余下数十个小和尚坐在对面,均打坐念经起来。一时间道场里,诵经声不绝于耳。
乍一看,这群和尚中有一人尤为不同寻常,他一身白衣便服,坐在性音旁边,闭目打坐,手中转着一串黄褐色的佛珠,眉宇间一股肃穆,和一旁的迦陵性音的表情没有两样。
佛教重地,清修之地,突然从寺门外走进来一神色匆匆的男子,他身着宫廷奢华刺绣的绸缎吉服,尤为醒目,脸蛋清秀,眉宇间正气十足,这急匆匆进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十三阿哥胤祥。
胤祥走进道场,见着他在众位僧人之间闭目诵经,表情专注,胤祥本要和他商议太子被废之事,如今见他正专心修佛,只好安静坐于一旁观望。
半晌过后,修行完毕,众人纷纷散去,道场里,只剩下胤禛和迦陵性音二人,十三阿哥胤祥迫不及待走上前,见着胤禛,便是说道:“四哥,出大事了,你还有闲工夫在这?二哥这太子之位刚废没几日,皇阿玛就下诏处死了格尔芬等人,阿玛这回是下定决心要彻底清除掉二哥身边的同党了,我们会不会被牵连?”
胤禛依旧闭目打坐,听着来人的话,说道:“这点事就惊慌了?越来越浮躁了。”
“我能不急吗?如今二哥在府中郁郁寡欢,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被皇阿玛下令处死,那是一个痛苦不堪,眼下病的快不行了,我是怎么劝也劝不了,只能来找你了。”胤祥说道。
胤禛开口道:“皇阿玛一时听信谣言,就废了胤礽太子之位,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废储之心早就有了,如今众位阿哥中,只剩下老八一人独占鳌头,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
“什么意思?”胤祥不解问道。
只见他闭目不答,手中依旧转动着那串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