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一抓,齐光当真不再管事,连着几日都是悠游自在的。每天吃过饭食后,便带着紫桐在府邸里散步消食或是探望下宋湄。
几日下来,齐光便将府中的每一处都摸透了。
此时齐光的肚子已经微微显露出来。
她走得有些累了,便在凉亭里稍作歇息。紫桐让其他侍婢取来帷帐,让几个小厮挂在凉亭上,将风挡得严严实实的。
齐光抱着手炉,半躺在太师椅上。
紫桐在一旁沏茶。
刘全说齐光如今不宜喝茶,不过齐光平日里倒是习惯了喝茶,于是紫桐便想了个法子,沏茶时多添清水,滤了四五遍,直到茶色淡如水,方斟入茶杯。
有茶香,而味道则似极了清水,也算解了齐光的馋。
齐光喝了半杯后,有小厮前来禀报道:“夫人,云公子过来了。”话音落后,云臻便已钻过帷帐,出现在齐光面前。
紫桐说道:“你好生无礼,夫人都没开口说话,你倒不请自来了。”
云臻却笑吟吟地道:“阿玥阿玥,我今天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齐光说:“紫桐,云臻向来如此,你不必介怀。”
紫桐只好作罢,心中有几分懊恼。之前明总管说过,如果以后有个叫云臻的少年郎想要接近夫人,一定要盯着再盯着,这个少年郎看起来无害,实则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撬公子的墙角!
紫桐万般警惕地盯着云臻。
云臻被盯得不自在,挠了挠头。
齐光并不知紫桐的心思,也没察觉出云臻的不自在,她抱着手炉懒懒地坐着,眉眼间是诉不尽的悠游自得。云臻看着她,表情怔怔的。
齐光这样的表情,他在宫里时是从未见过的。
他语气苦涩地问:“阿玥,你在这儿住得快活吗?”
齐光说:“还不错。”她瞥他一眼,问:“你方才要说什么好消息?”
云臻这才想起正事来。
他说道:“刘大夫医术高超,宋湄最迟明晚便能醒过来了。”
有喜色掠上齐光的眉眼间,她道:“果真是好消息。宋湄来我这儿作客,未料却被下了毒,怎么说也算是我们的过错。如今即将苏醒,委实是好事。紫桐,你去让灶房里的人准备准备,待宋湄完全康复后,我要为她办一场洗尘宴,当是照顾不周的赔礼。”
紫桐应了声。
离开凉亭时,紫桐身前倏然出现一妇人。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张氏。只听张氏说道:“多谢夫人与公子的帮忙,今日妾身特地来拜谢夫人,还请紫桐姑娘通传一声。”
紫桐眉头却是一蹙,她道:“夫人,不是奴婢不愿通传,只是我家夫人怀有身孕,公子又十分疼惜,早已下令府中女眷不得用任何香料。夫人身上有异香,奴婢不能冒这个险。”
张氏道:“只是寻出的苏合香,对胎儿并无影响。”
紫桐依旧固执地道:“公子有令,还请夫人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当下人的。”
张氏只好作罢。入夜后,齐光回了厢房。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齐光早已歇下,而此时的齐光却坐在梳妆镜前,衣也未宽,发髻也未解,她单手支颐,另一只手则在把玩一颗玉石。
路离坐在离她不远的画案前,手中捧了一本书册。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干各自的。
这样的情景于几个月前的齐光与和路离而言,都十分熟悉。闲来无事时,在承乾宫的寝殿里,路离看书,齐光发呆或是作画,两人可以一整夜不说话,但是眼神一对望,两人便会轻轻一笑,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
今天的路离则有几分诧异,用过晚饭后,齐光便叫住他,神秘兮兮地道:“你跟我来。”接着,便成了如今的状况。
不过路离很是享受这样的宁静。
在他把手中的书册翻了一半后,他感到一丝疲倦,终于搁下了书册。他从画案前站起,看了眼漏斗,问道:“还有两刻钟便到戌时,可会觉得乏?”
齐光精神奕奕地道:“不乏,精神着。”
路离瞧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也不忍心破坏,含笑道:“不乏便好。”说着,他又重新坐下,继续拾起方才看剩一半的书册。
齐光此时却扭过头,瞅了他半晌,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路离笑道:“我知道了什么?”
以璟衡的聪慧和心计,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她眯起眼,道:“你肯定知道什么。”
路离搁下书册,慢慢地与齐光绕。
“我肯定知道什么?”
齐光哼了哼,说道:“云臻说得不错,难怪他叫你路狐狸。”听齐光提起云臻,路离敛了敛神色,正经八百地道:“倘若我是路狐狸,他也是小狐狸。你别看他平日里像猫一样,心里狡猾着。”
路离说的,齐光又怎会不知?不过是看在云臻年纪尚轻,又玩心重,便配合着他。她道:“你比他大了整整十岁,还整日与他计较,丢人!”
路离含笑不语。
即便是丢人,也要计较。最起码她知道自己真心真意在吃着小醋。这样寻常的对话,前些时日的他几乎连想都不敢想。所以说,小醋怡情此话委实真的不能再真。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紫桐急匆匆的脚步声。
她急急地推开房门,惊喜地道:“夫人!他上当了!人赃并获!”
“果然不出我所料。”齐光一拍案,利落地站起。路离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胳膊,说道:“走,我们去看看。”后院。
阿卢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棵树上。
云臻恶狠狠地瞪着他,踢了他一脚,问:“说,是谁派你来的?”
阿卢呸了一声,不肯说话。云臻被人喷了一脸唾沫,都快炸毛了,也呸了一口,然后脱下鞋袜,把袜子塞到他的嘴里。
阿卢“唔唔唔”地直叫。
此时,苏承宇忽然道:“云臻,别闹了。”
云臻委屈地道:“我没有闹,是他……”话还未说完,齐光与路离便已经赶到。云臻立马换了张脸,灿烂地笑道:“阿玥阿玥,还是你的计谋好使,一用他就上当了。”
齐光看向明青。
明青说道:“妇人张氏也被抓获了。”
话音落时,便已经有两个护院压着张氏上前。明青说道:“夫人好计谋。”
齐光说道:“不过尔尔。”
那天路离被黑狗咬了一口后,立马惩罚了捡回黑狗的侍婢。那时齐光就知道路离是为了引蛇出洞,后来第二天又发生了宋湄中毒的事情。
齐光思来想去还是用了路离那天的法子。
她将所有人叫来不过是为了虚张声势,随意惩罚了一个侍婢,也是为了放松元凶的警惕性。未料过了几天,元凶迟迟没有行动,齐光便又想了一计,假称宋湄即将醒来,这样元凶定会心慌,当夜肯定会再次行动。于是她便让明青等人在此守株待兔,果真等到了。
至于妇人张氏,是当时齐光探望宋湄时才从云臻和苏承宇口中得知事情原委的。
张氏与宋湄同坐马车来禾都,云臻听到路途中张氏时不时向宋湄打听香郡的事情,还一直问宋湄对香料是否熟悉。
齐光听后,立即推测出张氏肯定不是来寻子的。
儿子走失了,哪里还有心情打听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肯定另有图谋。兴许还跟之前宅邸里的纵狗伤人的元凶是同一条船上的。
本来这也仅仅是推测,可是张氏却没有忍住,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她今天想拜谢她,但身上用了苏合香。
这种手段宫里几百年前便不时兴了!又岂能骗得过在宫里长大的齐光?有了这一桩,齐光便肯定张氏想害她肚里的娃娃。至于为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齐光神色凌厉地望向张氏和阿卢。
“说,到底是何人派你们来的?”
元孟是个老江湖,到底是有些手段的。在齐光话音一落,直接操起大刀,横在了阿卢的脖子上,魁梧的身材外加凶神恶煞的表情,一下子就让阿卢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张氏喊道:“儿……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