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刘全正在给路离包扎伤口。
齐光在一旁坐着。
几个侍候的侍婢和小厮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公子和夫人刚搬进来的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难逃其责。
齐光问:“伤口可严重?”
刘全回道:“幸好夫人出手及时,倘若再拖一会,怕是要咬一下一块肉了。如今只是皮外伤。这几日公子只要不外出,尽量少走动,约摸五六日便能痊愈。”
路离则是心有余悸。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拉过齐光,黑狗撞上的就是怀有身孕的齐光了!
路离神色微冷。
“此事必要严查。”
齐光说道:“我也觉得此事有蹊跷。”说着,她缓缓地打量了一旁的侍婢和小厮,问道:“黑狗是谁养的?”
其中一侍婢颤颤巍巍地说道:“夫……夫人,黑狗是前些时日奴婢捡回来的。奴婢看它受了伤,想着等它伤好后再放它离开,不曾想到竟……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路离道:“把她关进柴房,闭门思过半月。”
侍婢的脸色登时变白。
路离冷着脸,又说道:“你们都退下。”
待众人离去后,齐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她支颐看着他,说:“引蛇出洞?还是声东击西?”
路离冷脸褪去,含笑道:“陛下聪慧。”
齐光淡淡地道:“我早已不是陛下,你和云臻一样唤我阿玥吧。”
听到云臻的名字,路离的右眼跳了跳,他无声地指了指她的肚子,说道:“寻常夫妻在家中应该是以夫君和娘子自称。”
齐光瞥他一眼,道:“或者孩子他娘,也可以直接喊阿娘。我之前在容华镇的客栈里就听到一对夫妻在他们的女娃前这么互称。”
阿娘等会带娃娃出去,阿娘把醋瓶子给我。
她当时一听,顿觉诧异。
宫中森严,各种称呼都有宫中的一套,更别说她的父亲和母亲两人不和,母亲还暗里地一直想着怎么拉下父亲,而父亲更是想着如何宠幸更多的美人儿。因此在齐光的记忆里,有关父亲与母亲之间的回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路离看看齐光。
齐光轻咳一声,喊道:“阿爹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路离一听,只觉有几分不自在。
“……阿娘。”
齐光笑道:“兴许肚里的娃娃听多了,出生不久后就懂得喊爹娘了。爹爹你说是吧?”不对劲。
从齐光口中喊出来的“爹爹”让路离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他总会想起齐光的父亲,那个昏庸无道的暴君。他心中打了个颤,正想说些什么时,门外有人敲了敲门。
“公子,是我,明青。”
路离松了口气,说道:“进来。”
明青关上了门,对齐光点了点头,方与路离说道:“回禀公子,一切都如公子所料,黑狗果真被人喂了药散。还请公子降罪,这一次是我看守不周。”
路离说道:“看守不周尚能将功补过,给你七天的时间抓出元凶。”
“是,公子。”
明青离开后,齐光说:“你怀疑是宅邸里的人所为?”
路离道:“此事怕是预谋已久,我倒是不担心是宅邸中人所为,我反而是担心……”他顿了顿,看向齐光。齐光微怔,说道:“你是说宫中的人?”
路离叹道:“还不确认,只不过你离开时齐轩与周穆清都不曾怀疑,但是就怕突然有一天他们想通了。其次还有……魏人。魏人要杀了云臻,肯定是大魏皇室的仇人,或是因为皇宫中的明争暗斗,而云臻挡了路。上次在金山寨的时候有大魏的杀手参与,他们定然不会放过云臻。而上次他们抓了你当诱饵,这次难保不会,就担心这一次的黑狗只是一次小试探。”
齐光倒是没有想得这么长远。
如今听路离一说,心中难免也有几分担忧。
路离说道:“你且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子。”因黑狗一事,路离更是担心齐光的安全,尤其是吃食方面的。不过路离之前在宫里见识过江德忠对皇帝的保护,也将宫中的那一套搬到了府邸中。
但凡是齐光吃的用的,都交给可以信得过的人,吃食和贴身衣物用之前都要仔细检查一番。
路离吩咐下去后,心中方轻松了一些。
到了傍晚时分,路离与齐光在偏厅用晚饭。两人刚起筷不久,明青便过来禀报道:“有几位自称是公子和夫人的友人在府外候着,说是路过禾都顺道来拜访。”
齐光与路离互望一眼。
一听到友人两字,而且还是几位,又恰好这个时间,齐光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是谁。她说道:“是不是有三个人?两个男子,一个姑娘?”
明青说道:“还有一位妇人。”
齐光微愣。
难得摆脱了云臻,这还没两天又重新缠上了。路离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仍是说道:“让他们进来吧。明青,你先在厅堂里招呼他们,我们用了晚饭后再过去。”
“是的,公子。”
一炷香的时间后,小厮扶着路离,侍婢扶着齐光,一起走去正厅。到了正厅后,果真不出齐光所料,的的确确又是苏承宇宋湄还有云臻三人,以及一个她不认得的妇人。
宋湄一见到齐光,眼神登时变得苦兮兮的。
“齐姐姐,你好狠的心,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也不打声招呼。”
侍婢慢慢地扶着齐光坐下。
齐光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之前已经打过招呼了,大家都是萍水相逢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她喝了口温水,又瞅见云臻猫咪似的的眼神。
她无奈地道:“云臻,我给掌柜留了话的。”
云臻挤开宋湄,凑到齐光身边。
齐光很习惯地便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云臻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来,顺便瞥了一旁的路离一眼,见到路离受伤的脚踝,他不由一怔,旋即又哈哈一笑,说道:“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照顾阿玥?”
路离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劳你挂怀。”
明青淡淡地说道:“公子是为了救夫人才会受伤的。”说着,明青将今天中午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末了,又冷冷地看着云臻。
此时,苏承宇总算说明了来意:“我们原本是打算去香郡的……”
宋湄打断道:“是回,不是去。”
苏承宇立马改正:“我们原是打算回香郡,可是在客栈里遇到了这位妇人张氏。她的儿子在禾都走失了,自己又无亲无故,我们便想帮她寻回儿子。我想着璟衡在禾都认识不少人,兴许能帮这位妇人。”
路离说:“明青,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明青明白路离的意思,唤来一个侍婢,扶走了张氏。
路离又对苏承宇说道:“张氏先留在我们的府里,待寻到她的儿子后再做安排。承宇你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留你了。”
“好,等我办完要事,再来禾都寻你。”
路离颔首。
齐光这时说道:“今天天色已晚,你们也不方便赶路,便先在府里歇一夜,明天再启程。”
云臻笑眯眯地道:“好呀好呀。”
打从云臻进屋后便不停地往齐光身边凑,路离想要忽视也不成。若非自己如今有伤在身,他定要不着痕迹地推开他。想当年他十六岁的时候已经得到了惠宗的称赞,有谁不称赞他行事沉稳?哪像云臻,都十六岁了,举止却跟只有八岁一样。
路离忽然道:“阿娘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齐光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
“的确不早了阿爹。”
两人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听懵了。齐光笑着解释道:“我和璟衡说好了,以后娃娃出生了我们便互称爹娘,如此一来,娃娃也能比较快学会说话。”
云臻顿时觉得齐光有了娃娃后,她与路狐狸之间就像是藕丝一样,难以断开。不行,他得想个法子分开齐光和路狐狸!
不过云臻脑子不怎么好使,想来想去觉得除了给路狐狸下毒之外,他就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云臻想了一整夜。
而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府里还真的有人中毒了。
不过不是路狐狸,而是宋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