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丽苔回来了,半边脸还是又红又肿,而那些西蜀国的侍卫们,陪着丝丽苔走了一路,早就怕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女人了——丝丽苔对于她不想勾引的男人,从来都是刻薄之极的——所以,谁也不敢问,都装着没看见。
丝丽苔“腾、腾、腾”地大步走进屋里,对着老妇人就大叫了起来,她叫了几声之后,才想起老妇人已经被封住了耳朵,根本听不见自己说话!这一下,丝丽苔心中怒火更盛,她解开了老妇人所有器官上的药物,现在丝丽苔什么都顾不上了,先把心中这口恶气出出来再说。最让丝丽苔狂怒的是,唐婉云打了她一记耳光之后,她竟然连还手都忘了,就这么着回来了,这可是生平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老妇人一睁眼,就看见了丝丽苔那红肿的脸,她当下就给笑了出来:
“怎么,被唐婉云打了?”老妇人的声音中充满了嘲弄。
丝丽苔怒火中烧,扬手就狠狠地抽了老妇人一个嘴巴:
“老妖婆,这一巴掌是你女儿欠我的,你就得替她还给我!”
老妇人已经是油尽灯枯之人了,被这一巴掌打得差点昏死过去,但是,她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唐婉云果然还不是个废物:
“野猫子,别光顾着瞎叫唤,想想你现在该干什么吧?”
干什么,当然是马上远走高飞了。她才不会傻到明天再去找一趟唐婉云呢,谁知道那个疯丫头又会干出什么事情来。回来的路上丝丽苔已经想过了,唐婉云的态度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所以这次合作的难度比她预计的要难多了。既然如此,干脆把这个老妇人直接送到端昊那里去,让他再想办法去和唐婉云谈判,这样,自己也算是立了一件功劳,否则,再在回鹘消磨下去,弄不好,自己的命都会丢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丝丽苔越来越对这个已经濒临死亡的老妇人感到畏惧,连带着,对唐婉云也不敢小觑了。只想着,赶快摆脱这母女两人。
丝丽苔也不迟疑,重新封好了老妇人的眼鼻口,就又带着人匆匆离开了回鹘。
而当回鹘的军队围住了京城之后,丝丽苔他们已经逃出了警戒范围。唐婉云这一次,终究是棋差了一着。
“什么?任何可疑的人都没有发现?!”听到了这个结果,唐婉云又惊又怒——丝丽苔果然狡猾。
紧跟着唐婉云就又发出了下一道命令:
“城内城外,挨家挨户地问,昨天和今天有没有住过陌生人!”
圣域培养出来的人,是根本就不懂放弃的。
这一次,终于找到线索了,唐婉云立刻就带人来到了丝丽苔他们刚刚离去的那座隐秘的小院中。
人去屋空,没有遗留下一丝一毫可以作为说明或者提示的东西。但是,看到丝丽苔他们的人都说,的确有一位老妇人和他们在一起。
唐婉云的心中狂跳不已——是母亲!
“母亲,女儿无能,竟然让丝丽苔逃走了。我发誓,我一定会把您从丝丽苔的手中救出来,然后,让您亲手惩罚我,偿还我的罪孽!母亲,我相信,只要您来过这里,您就一定会留下些什么的。方巴族的族人们直到现在还传颂着您的智慧,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留下线索。”
唐婉云再一次来到了这处小院,而这次和她同来的,还有几位回鹘及方巴族的重臣。
“我怀疑曾经有一位方巴族的人,在这里被囚禁过,但是我找不到线索,所以,想请各位大人帮忙找一找。也许,你们能知道一些部落中我还不熟悉的东西。”
唐婉云的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但是,这些大臣们都已经非常信任唐婉云了,也就不多做询问,立刻就开始寻找了起来。
看着大臣们一点点地搜索着整个院子,唐婉云的心越来越慌,紧紧攥着的手掌中也布满了冷汗。她希望母亲留下了印记,好去救母亲,但是,她又真的很害怕,母亲留下了证据,证明她的罪恶!
忽然,一位方巴族的长老激动地大喊了一声:
“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听到了他的喊声,都围聚了过去,就见他正趴在一个土炕上,专心地看着什么,鼻尖都贴到床面上了,这里,正是老妇人躺过的地方。而长老用心看的,正是床面上一片痕迹很浅很浅的简单线条,弯弯曲曲,毫无章法,看上去,就像是无意中用指甲划了一下一样。
可是,长老看着这些线条,却是异常的激动,全身都在颤抖。
“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方巴符语。”
“什么?”这个词,唐婉云连听都没听说过。
长老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说道:
“也难怪皇后娘娘不知道。这是我们方巴族巫师,在做祭祀的时候才会用到的一种符号,一般只有巫师才能懂得。”
“那这上面说的是什么?”
长老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又显得很迟疑,好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有什么不妥吗?”唐婉云问道。
“不是,”长老的神情中充满了无法置信,“这里面,这段话,似乎是夫人留下的……”夫人,是方巴人对唐婉云的母亲的特定尊称。
“真的!”唐婉云的心也狂跳了起来,“你看准了吗?”
“看准了,上面说得很清楚,难道夫人当年没有遇难?”
“这里面都说什么了?”唐婉云声音颤抖着问道,她的膝盖已经软了,她就等着,当长老读出了她的罪行以后,直接跪下领罪!
“夫人说,”长老一边用心地看着,一边复述,“她被恶人劫持、胁迫,而恶人的目的,是为了控制皇后和陛下,替他们作恶。夫人还说,她现在被恶人封住了口鼻眼,但是,她已经吓住了恶人,估计恶人现在会想早些把她交给她的主子,好摆脱掉夫人。
最后,夫人说,如果我们能够看到这些消息,那我们就可以去追踪他们了,一路上,她都会想办法留下印记,但是让我们只是远远地跟着,好直捣贼巢!夫人最后说了一句话——没有人,能够伤害回鹘!”
长老的话说完了,唐婉云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母亲没有说出她的罪恶,但是,她却由衷地感受到了母亲的智慧和勇气!
“放心吧,母亲,我会记住你的话的,没有人能够伤害回鹘!我一定能做到的,哪怕这是我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这件事必须严格保密。”片刻之后,唐婉云就又恢复了她皇后风范。
“是。”
“立刻从方巴族中挑选出一个精通各种联络方式的人,跟我一起去追踪他们。”
“您要亲自去?”大臣们都相顾失色。
唐婉云目光坚定:
对,必须得自己亲自去,如果想跟踪丝丽苔这样的人,恐怕整个回鹘国中,也只有她这个被圣域精心培养的门徒才做得到!
西蜀国中,无喜和无忧接到了雪姬的命令之后,马上行动了起来。雪姬在临走的时候,曾经反复叮咛她们:
“你们两个以后还需要长期留在西蜀国,所以,也要学着用正常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不要动不动就使摄魂术。”
雪姬的话,无喜无忧铭记在心。所以,接到雪姬的命令后,她们最先想到的是,像雪姬那样去说服严丞相。可是也奇怪了,不管她们俩怎么说,严丞相都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们两个,无喜无忧虽然对于世俗上的事情懂得不多,但是也看得出来,要不是因为忌惮她们两个一身功夫,严丞相早就直接把她们给轰出去了。
无喜和无忧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在她们看来,她们说话的语言态度,声调神情,都是在不折不扣地模仿雪姬,可就是起不到作用。
后来实在是烦了,无喜和无忧干脆就结结实实地给严丞相用了一次摄魂术,这一下,严丞相马上就按她们的吩咐乖乖地去做事了,很见效果。
严丞相浑浑噩噩地跟着无喜无忧做了一连串的事情,而三天之后,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就已经化成书信,传到了大梁国。
纯儿看着雪姬交给自己的信,不禁失笑:
“这两个丫头年纪虽然小,可办起事情来,还真是挺可靠的,这么短的时间,就把这些事都办妥了。”
雪姬苦笑了一下:
“临走时,我千叮咛万嘱咐,尽量要学着用正常的方式去解决问题,结果,她们还是用的摄魂术。”
这一点纯儿倒是比较看得开:
“算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们深入敌营,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不惜一切完成任务,是特警永远不变的至高法则。
纯儿忽然目光一冷:
“三天了,估计最多再有七天,端昊就也能够得到这些消息了,到时候,我看他还会不会那么沉得住气!”
端昊藏匿的山谷中,武陵匆匆地来见端昊:
“陛下,严丞相派来的信使,又在黄河口岸燃起了烽火。”
“哦?”端昊的眉峰一抬,“上次他们燃起烽火,你不是已经见过他们了吗?”
“是,上一次,严丞相命人送来了亲笔信,说是西蜀国内叛乱已平,请陛下回国主持大局。”
这的确是严丞相上一封信的内容,当然这封信也是在雪姬的授意下写的,但是,被端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端昊也是一个多疑的人,在摸不清严丞相真实目的的情况下,他可不想轻易暴露自己,他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而且,他也想着借到回鹘的援军之后,再把自己暴露在明处。
端昊冷哼了一声:
“这次,严丞相又有什么事情要说?”
“不知道,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取信了。”
“取信的时候不会出问题吧?”
“陛下放心,都安排好了,绝不会被任何人跟踪到这里的。”
“那就好。”端昊沉吟了片刻,暗自思忖:
“现在距离和纯儿约定的见面日期还有五十天了。不管严丞相送来什么消息,我在这五十天里都不会露面的。在这五十天中,大梁国中的杀戮还会继续,随着这些杀戮,纯儿的心理防线就会一点点地彻底崩溃!”
可是,端昊的如意算盘,在看到严丞相的来信之后,彻底地被打乱了。
严丞相的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叛军中的一支残余力量,竟然凭借火器的优势,劫持了端昊的所有子女!而且,也劫持了严丞相家中所有未婚未嫁的子孙!还有另外一些皇亲贵族家的小孩子!这些劫匪的要求非常简单——要西蜀国皇帝亲笔签发一道赦免诏书!彻底免去他们叛乱的罪责。否则,他们就要一个个地把这些孩子都杀死!
“陛下,我们现在怎么办?”武陵看端昊看完信后久久沉默不语,不禁有些焦急地问道,是啊,那么多无辜的孩子都被悍匪抓为人质了,其中还有很多,是武陵认识或者知道的孩子,这的确是让人心焦。
而且,武陵觉得,端昊应该比他还着急,毕竟端昊全部的儿女都被劫持了,那是二十多个啊!
可是,端昊的神情竟然比武陵还要平静得多:
“武陵,你说这会不会又是大梁国耍的花招,目的就是逼我露面?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这一出去,不是正中了他们的圈套吗?”
“可是,如果您不回国的话,那些孩子们就危险了啊?”
“我想,这如果是方子纯下的圈套的话,那孩子们就不会有危险的。她是不会真的去伤害孩子的。”
“可万一不是呢?”武陵真的有些急了,“严丞相在信中不是也说了,匪徒们已经杀死一个孩子了。而且,我刚刚收到了西蜀国内密探的来信,他们也说了这件事,和严丞相说的,完全一致,可见这件事是真的。而且,他们真的会杀害孩子!”武陵又强调了一遍。
端昊仍旧沉默着,很久之后,才说道: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看看它会怎么发展?”
武陵还想争辩,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敢再说话,只得退了出去。
端昊独自站在房中,目光深沉:
“是啊,武陵说的没错,这件事万一不是纯儿干的,那这些孩子们就都危险了。可是,现在这种危急关头,我实在是顾不得那么多了。孩子们,别怪你们的父皇狠心,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啊。如果我为了救你们,而丢了江山,那你们不也是什么都得不到了吗?你们是我的孩子,应该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没有了权力和财富,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纯儿真没想到,把端昊所有的儿女都抓为了人质,也没能把他给逼出来!
“好!端昊,算你狠!虎毒不食子!你比我狠!”
纯儿一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雪姬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问道:
“纯儿,怎么了?”
纯儿用力地摇了摇头,似乎是要发泄出自己心中所有的愤怒:
“雪姬,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什么吗?”
“要端昊露面……”
“不!”纯儿的声音分外冰冷,“我想要卫星和导弹!”
雪姬无言:
“是啊,对于端昊这种人,直接卫星定位炸平了他,也许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唐婉云一直带着那名巫师在追踪丝丽苔。这么长时间的养尊处优,并没有让唐婉云的身手有丝毫退步,而且,为了能够完成母亲的交代——找到恶人的老巢,她更是使出了全部手段。漫漫山野之中,她就像一头机敏的猎豹一样,追踪着目标。
万幸的是,他们这一路上,总是能够见到母亲留下的标记。标记各不相同,有时是泥地上的几道线条,有时是被扯碎的几根草根,有时候是几只被捏死的蚱蜢尸体凑在一起,总之,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暗合上方巴族的密语!
看着这些标记,唐婉云被母亲的才智和坚强折服了,她竟然能够在完全被治住的情况下,还能留下这么多宝贵的印记:
“母亲真聪明。”她感叹道。
“那当然,”祭祀的态度是骄傲而理所当然的,“夫人,本来就是整个回鹘最聪明的女人,这些恶人想要打夫人的主意,他们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祭祀的话,冲击着唐婉云的耳鼓,听到族人如此真挚地赞扬母亲,她发自内心地感到骄傲。可是联想到自己,又不禁让她感到阵阵哀伤。
本来唐婉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她虽然聪明,但是她永远也比不上母亲,因为母亲把她的全部聪明才智,都用在了保护回鹘上,所以,母亲才是方巴族,乃至整个回鹘族人心目中那个最聪明的,最值得崇敬的女人。
“可是自己永远都不会成为这样一个女人了,”唐婉云哀伤地想道,“当一切大白于天下的时候,自己就只会是方巴族和回鹘国的罪人!所以,现在自己应该努力地将功赎罪,在自己生命的最后阶段,努力地为母亲,为回鹘国做些事情!”
有了这些信念做支撑,唐婉云就更加努力地进行着她艰难的追踪。
大梁国的皇宫中,一片萧杀,人们的神情都很沉重。因为西蜀国的那些死士们仍旧在大梁国中肆意杀戮。虽然,圣域门徒和大梁国的军士们也在努力防范,但是,这毕竟是一个地域辽阔的国家,而且地广人稀,要想把所有的平民都保护起来,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而那些西蜀国的死士们又一点儿都没有道义之心,专门挑着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下手,屠戮!
即使大梁国是一头凶狠的猛虎,总是被这样,这里剜一刀,那里扎一下,也是连心的疼!
大梁国愤怒了,可是愤怒却又无计可施,因为,他们找不到元凶!
无影正在自己军中处理军务,忽然内侍来报:
“陛下,方巴族的祭祀大人求见。”
“什么?”无影很是吃惊,“他怎么来了?请他进来。”
侍卫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停了一下才说道:
“恐怕得请陛下自己过去,他受了重伤。”
“受伤,谁伤了他!?”无影变了脸色,他当然也知道方巴族祭祀的实力,即使遇到什么危险,他也足以做到全身而退,是什么样的攻击,竟然会让他受了重伤呢?而且,从这里到回鹘,基本都是西域七十二城邦的辖制范围,谁又敢伤害回鹘的祭祀呢?
无影快步走到了一顶军帐前,刚一走到门口,一阵浓烈的草药味就扑面而来,无影立刻就辨别出,这些都是治疗外伤的草药,再向帐内看,只见方巴族的祭祀已经面目全非!他身上的衣服基本已经被脱光了,身上,脸上,手上,都布满了深浅不一,五花八门的伤痕,这些伤痕有的已经结痂了,有的还在淌血,有的一看就是被毒草毒虫之类的东西所伤,还有些地方已经溃烂得十分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