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自喜的《清明哀思》、朱正安的《我的母亲》、张养科的《默读母亲》、郭可峻的《有母亲在,真好》等篇目中挺立起的经历不同的勇敢、刚毅、善良、勤劳、不畏艰辛而又乐于奉献的母亲形象,足以使一切良知未泯者心潮涌动,荡气回肠。
吴善珍的《音乐中的父亲》、于秀兰的《我的父亲》、郭可峻的《父亲留下的话》、闵生裕的《穿牛仔裤的父亲》、陈晓燕的《父亲》等篇目用作家情感圣水浸泡的笔触,真情赞颂胸襟开阔、饱经沧桑、爱抚儿女、地位不同的父亲,父子之情浓郁似酒,炽热如火,读了令人怦然心动。
高嵩的《母校的回忆》、高耀山的《乡党四忆》、杭惠珍的《"阿木林"老师》、朱安宁的《老伴》、马志恒的《菲菲,你在哪里?》、刘毅的《信任》、张莹的《祭奠逝去的青春》、王景韩的《沙葱诱发的梦》、甘文贵的《大娘》等篇章或历数命运曲折沉浮,或勾勒家乡的艰难蜕变,或状写长辈的风雨人生,或追忆师友的悲喜情境,艺术场景和作品主题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审美特质,就是作家蓄积于心底的至性、至情、至亲,流淌着情动于衷而形于外的溪流,滋润着浮躁而淡漠的现代人的心田。李涤支、梁大等人物使人过目难忘。
五
人类和生物的关系是唇亡齿寒,处理好人类和环境的关系事关可持续发展。保护环境、保护生物和对弱小生命的关怀最终是人类自己关怀自己,被视为终极关怀。以这种关怀为主题的散文被称为"环保散文"或"生态散文"。随着生态问题的日益严重,生态散文在近两年迅速崛起,引起了广泛注意和讨论,讨论的结果是人们普遍认为表现人和动物植物依存关系的传统散文其实都是生态散文的范畴。从这个角度去考察,以保护环境呵护生物为主题的散文构成《散文集》的又一亮点。
吟泠的《新居蛇迹》忧虑于蛇弃人远遁。李德明的《伊利盖图》自豪于军营的一棵树为一片树林。李玉梅的《沙漠边缘是我家》倾诉沙进人退的忧虑。杨希圣的《狗的礼赞》打开了西方国家如何对待宠物的一扇窗户。李治山的《猫艺》则表现猫和其他生物及人之间相依相斥的矛盾。杨天林的《飞鸟赋》发出了珍惜鸟类的呼唤。于秀兰的《同是一种怀念》由小猫引发对可爱的小狗"雪里飞"的怀念。何新南的《绿树旁的叹息》情真意切地提醒人们热爱自然,珍惜绿色。唐珺的《五月的家乡》诗一般吟诵花香草绿的家乡。刘志海的《村头两棵老白松》倾诉对具有顽强生命力的白松的特殊敬颂。沙金娥的《又是一年三月三》深情地诉说人和"苦苦菜"的特殊关系以及人对它的特殊情愫。
生态散文的本质体现在作家的社会责任感上,反映的是作家对人类爱护地球的良知的呼唤。阅读多角度反映类似问题的文本,使我们感悟到了《散文集》的厚重。
六
经济全球化反映在文学创作中来,首先触发的是文学语境的全球化。文学语境的全球化不是制定公平竞争的语言和表现规则,而是站在整个人类的角度去审视本民族和其他民族的共同点、不同点,以期找到保留自身特点又融入世界的有效方法。关于全球化语境的争论,已经进入白热化,关键在于它是契合有利发展还是契合取代文化的差异。孰是孰非,我们不去评说,但传统的域外见闻往往注重表现差异而忽略对域内的审视,忽略寻找契合的探索,过分强调了达成契合的不可能。《散文集》里的几篇域外见闻在寻求契合上的倾向是明显的,这有别于传统的域外见闻。
陈育宁的《访日散记》关于荞麦的知识、日本人的友好、"格拉斯(玻璃)"传入日本等问题的看法,更多的是在寻找文化上的契合。杨希圣的《旅美见闻》、范一凤的《旅英琐记》、薛刚的《日韩散记》、伊农的《感受新加坡》等都在反映差异的同时探讨了文化契合和民族心理互融的可能,这种尝试使《散文集》增添了新鲜感和时代感。
七
正如王剑冰所言,"散文文体的探索与革命一直未能停止,它的发展既要求它必须坚持散文本身属性,又要求它不能沿袭旧有模式,尤其是艺术散文"。《散文集》探索的意向是突出的,体现在整部文集中,则表现为作家们既保守精美散文的纯洁,又不断探索新的散文技巧。
生活美文如高嵩的《"共荣圈"里》读来如同看电影,葛林的《紫花沟纪事》读来如同看小说。高耀山的《村口那条路》读来如同看音乐电视。这些作品都以真实细腻、亲切感人见长。
纯情散文如杨天林的《大地的背影》、姜琳的《黄河日出》、贾羽的《梦雪的江南》、白景森的《一蓑烟雨》、刘晓霞的《情思》等,这类散文清静、纯洁、雅致,"想象的羽翅展得很开,情绪的枝叶蓬勃得很旺,美的力量于字里行间撼动"。
八
银川是西夏古都,宁夏是文学富矿;贺兰山下,黄河两岸应当有游记、历史散文和文化散文驰骋的广阔空间。遗憾的是《散文集》中少有此类游记散文。
《散文集》中的游记大多保持了传统游记的风格,主观感受覆盖了文化色彩。
真诚、生动、哲理、幽默,体现作者知识、阅历、思想、人格、胸怀的"实话实说"的学人随笔,如贾常文的《礁石不倒》这样的好作品数量不足。
散发着强烈文化气息的厚实如陈育宁的《银川漫语》之类的可圈可点的好作品也嫌太少。
九
高耀山说:"我们应当清醒地看待自己的作品。"是的,结集成册已经是过去,散文还要面向未来。
2001.5.15
杂文应当是美文
看表面,杂文的黄金时代似乎已经到来,写杂文的人多如牛毛,杂文汹涌得铺天盖地。有人窃窃私语:写不了长篇写短篇,写不了短篇写纯散文,写不了纯散文写诗歌,写不了诗歌写杂文。把文学体裁分出了品格高下,以为写杂文不需要责任感,是天下第一等容易事,杂文队伍低质量膨胀,使杂文陷于自外于精美散文、自外于精美文学之境地,难怪有些操作其他文学体裁的人见了写杂文的人后,脸上的表情都怪怪的。不怪人家嫌弃,是写杂文的人自己与美文脱了干系。
米博华说:"文学宁有种乎?没有。"杂文作为一种体裁和其他文学体裁只是样式的不同。杂文作者和杂文被另眼看待,恐怕是杂文作品本身太虚弱。
鲁迅时代的杂文熠熠生辉,备受后人珍视,究其原因,除思想性令后人刻骨铭心之外,还因为文采纷呈、技法精妙。后来,从冯雪峰开始,说写杂文就是打仗,使许多人视写杂文为畏途,马铁丁式的短论广为流行,杂文少却了文采的光环,虽代有大家,但难与鲁迅相提并论。岁月流逝,时势不同。现在许多杂文,用严秀的话说,在思想上"浅、浮、空",艺术上"散"和"板",语调严肃,少有闲笔,缺乏情感,行文径直,不善旁敲侧击,不求意境深邃,内容一览无余,不见借题发挥……或有骨无筋,或有骨有筋而无血肉,杂文怎能不被人看低?许久以来,杂文被视为投枪匕首,强调思想尖锐而漠视文学性和艺术美,少文采而多"武采"。我常想,假如我们能投出精致的投枪而不是粗糙的投枪,是不是更能命中靶心,假如我们能手握利刃而不是钝刀,是不是会更加游刃有余。杂文也是作品,首先给人以美感,然后让人去接受。杂文不应该仅仅停留在把道理说清楚,要在把道理讲好的基础上,使杂文成为美文。用时髦的术语来说,写杂文应该有精品意识和美文意识。
怎样的杂文才是美文呢?先看怎样的杂文才是好杂文。
过去一直有人强调,好杂文是"我笔写我心"。这是说,杂文要展示内心世界的真实,表现杂文作者的责任感,"真"和"善"一直和"美"结伴而行。也有人说,好杂文是"以凝练如诗的语言写出真话"。这既重视内在实质,又重视外在形式。但仅以如诗的语言说真话,大约也难成好杂文。
东耳似乎概括得更为全面,他说杂文应当有"三独",即"独具只眼""独辟蹊径""独特风格",道理讲得很好,但这"三独"的标准似乎可以为任何文体所套用。
王大海根据杂文的特点又有总结,说好杂文应该有"新味""幽默味""辣味""三味俱全,可评为优秀杂文"。"新味"就是"独特",多了"幽默"和"辣味"这两条。
能感觉到,在许多人的心目中,好杂文是用如诗的语言、独特的视角和构思,说有幽默味、有辣味的真话。
具备了这些条件杂文就变成美文了吗?不。杂文作者还应当有一些另外的追求。当然,我说的美文不是指贾平凹主办的《美文》意义上的包罗万象的大散文,也不是冰心说的纯情的精美小散文,而是给人以美感,具有较高审美价值的杂文。
首先,要在狭义的杂文和小品、随笔之间制造模糊。杂文概念使用了几十年,我们理解杂文的概念时却都信守规范,囿于狭隘。我们有一个错误印象,杂文对环境充满仇视。杂文家都是骂人高手,杂文除了催人警醒外难以制造赏心悦目的效果。结构洒脱一点儿、抒情味道浓一点儿就强调说那是随笔,似乎随笔不属于杂文。这两年,杂文作者们才刚刚开始关注杂文的审美功效,却有人批评这种追求倾向是杂文小品化。难道小品不属于杂文,杂文家自己要一次次、一层层地把属于杂文范畴的精美剔去,哪怕总结出一万条杂文的写法来,杂文家自己最终也就剩下既不是投枪也不是匕首的榆木棍勉强支撑自己了。用散文的精美和情绪化的语言去表现杂文家的尖锐思想这样的边缘表达手段是杂文家兼收并蓄的聪明,诚能如此,谁还敢说杂文家不在文学家之列?当然,制造模糊并不是反对研究文学的人给散文、杂文、小品科学归类,只是想提醒,杂文家自己要拓展思路,拓宽视野,触及更多的题材,多练一些手段,挥洒得更自如一些,不信你问张承志,他的《清洁的精神》是散文、杂文还是随笔?《世说新语》为何耐人寻味,是它既言志又赏心悦目。当代杂文家中,魏明伦在这一方面很注意,他的《仿姚雪垠法致姚雪垠书》令人叫绝。
杂文家自己给自己动手术是很痛苦的事,但还是得割除"三段论"的痼疾,不回避表现自己的感情,要根据自己的经验学会富于个性化的感情宣泄技巧,这不是表面化的抒情,而是一些风格不同的表现方法,"或绵里藏针、或老辣风趣、或内涵深邃"地抒发真情实感。流沙河、何满子的文章极富个性,就是因为敢于表现自我。
杂文自然以议论为主,但杂文必须有形象。形象能帮杂文家阐述事理,抓住读者的心。"巴儿狗"就是形象,"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用语言技巧塑造了一条可怜的狗的形象。陈四益在杂文中用了许多形象,使他的文章说理透彻,生动而有辣味。杂文作者惯用逻辑推理,少用形象思维是作茧自缚,文章自然逊色。
杂文自然要说真话,但真话并不是大白话,说真话首先要写文章的人很正直,这就不是写作技巧的问题了。正直是杂文作者应该具备的素质和品德。我观察过,每看到是非颠倒、黑白混淆的事情首先拍案而起、浑身绷紧的人有可能成为杂文大家。假道学、伪君子、言过其实、言不由衷、心平气和、中庸谄媚之流最好不要沾杂文的边,但现在许多这样的人在弄杂文。说真话展示了杂文作者的人格魅力,这是无与伦比的品格美,是杂文成为美文的试金石。
我们都说杂文要有幽默味,但幽默味并不是单指"寓严肃的思想哲理于幽默谐趣的笔调之中,在看似平淡的叙述里,夹杂着大有深意的妙语"。杂文作者必须知道,杂文还存在着幽默构思的问题。在杂文全篇中让假丑恶和错误完整地展现,而且要在表面上让这些东西看似合理的存在,塑造貌似辉煌实则令人作呕的形象,这不是说几句俏皮话能完成的任务。杂文会因此而产生漫画效果,这也是杂文成为美文的一条途径。这条路源远流长。《高祖还乡》是上乘之作。鲁迅沿着这条路走下来,走得很有风格。他的《文摊秘诀十条》自始至终不动声色地勾勒出一个文痞的形象,而且表面上有给别人提供借鉴经验的意思,纯粹用语言画了一幅漫画。这条路后人走得越来越少了。好在漫画家和杂文家直接搭档了,丁聪、陈四益等的行为表现了杂文家和漫画家的智慧。
时代要求杂文创作向多元化发展,杂文作者必须给自己确立较高的追求目标,这需要杂文作者的自觉意识。杂文要在讲求揭露作用、认识教育作用的同时追求审美价值,要大胆地谈杂文的趣味性和涵化作用。杂文家一方面要对坏人坏事横眉冷对,另一方面要对人民的审美要求俯首听命,这样,杂文就会成为美文。
1996.11.23
"傻瓜"的傻文章
彻夜辗转,百思不得其解:已经到了南方大款做生意用秤称钱,董事长们一顿午餐花去7位数的"8",玩游戏比赛内容是撕钞票的时代了,还有人戚戚于让人心烦的山区情结,耿耿于使人心忧的扶贫问题。还能读到《银川晚报》上《我也算潇洒了一回》这样令人捧腹的傻瓜做的傻文章。
傻瓜是谁?朱正安!
说傻要有说傻的证据。先来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傻作者在傻文章里说,别人流水般花钱请朱先生到"狼多肉少"的歌厅经历了一番心惊肉跳的奢华刺激之后,朱先生"眼帘上很快地浮现出不久前去山区扶贫时目击的贫困景象,情不自禁地吟道:"公家一席酒,贫户几年粮……""
这才是傻得冒土气,你是被请来潇洒的,怎么会"很快"把思绪沉入山区那大旱几年,人民生活极度困难,干部群众心急如焚,群策群力与困难作殊死斗争的"贫困景象"。这与美女如云、觥筹交错的歌舞气氛哪能和谐?!你怎不把思想放飞在街头上的豪华车、随处可见的高级别墅、桑拿浴、高尔夫球场、网球俱乐部、三陪小姐上。你明明知道,大大小小的阔人摆阔,包括你的朋友,大多是慷公款之慨,既然不让你掏腰包,你又何惧?
再说,你怎就不由自主地吟那似唐诗又不是唐诗的非驴非马的诗?你在歌厅怎就不放声朗诵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由此可见,你阅历太浅,见识太短,只想到穷不想到阔,只想到山沟不想到都市,考虑问题欠全面。你穷酸得跟霍英东老先生一样。他老人家虽说家有万贯,掏大把的钱资助大陆办学,自己穿的背心却破了个洞;你丢份儿跟原德国总理勃兰特一样,那老先生接待中国人来访时,舔盘子吃净残汤;你贫困得跟孔繁森一样,这位厅级干部连一身像样的西装也没有。你居都市而忧远民虽是讲良心、讲实话,你却不知道讲良心应该在会上,而不是在包厢里,讲真话应该是在大白天,而不是在灯红酒绿中。
说傻要有说傻的理由,你说"这样的潇洒并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美好回忆,更多的是迷惘和疚愧",那是你不知道什么叫潇洒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