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床边放下苏浅浅,贺经年扯过被子,将她裹紧,再将暖气往上调。
苏浅浅这刻才恢复,手忙脚乱的要把被子拿走给他裹,贺经年却牢牢把她禁锢着,在他宽厚的怀里,声音低哑:“别动,你很冷。”
苏浅浅又哭了,声音和贺经年的一样沙哑:“你比我要冷,比我冷啊!”
贺经年看不得她那么伤心的样子,尤其是自己刚刚下了决定要试着接受苏浅浅,就更看不得苏浅浅伤心难过的样子。
大手一拉被子,自己进去,把苏浅浅抱入怀里,再裹上被子,两人一起在被里。
苏浅浅痛哭流涕,抱紧他,紧紧的抱着,哭着:“我错了贺经年我错了,你别赶我走,别不理我,别……”
贺经年更加的抱紧她,低叹:“傻瓜……”
一声“傻瓜”,苏浅浅哭声戛然而止,整个人怔住了,这才恍然记起,似乎,贺经年在冲冷水前,对她说了句“我们试试”。
贺经年将自己的下颚轻轻的对顶着苏浅浅的头顶,哑了声,低低的说:“我说了,我答应你试试,就一定会做到,又怎么会赶你走呢?”
苏浅浅哽咽着:“可是你冲冷水那么久不出来……”
贺经年能说因为你点的火太旺了很难灭吗?
微微用力,将女人抱着一起躺倒,再把那个小脑袋往自己怀里微微一压:“我们睡吧,睡个午觉。”
苏浅浅和贺经年冰冷的身体一起裹着,他那么冷,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好在暖气渐渐在他们和被子里充盈,暖意渐渐汇拢。
她犹含泪,如在梦中,贺经年那句“我答应你试试就一定会做到”犹在耳畔,优雅动听,绕梁三日都不会消失。
她……原来,自己已经有了收获了吗?
苦苦的努力那么久,终于有了回应了吗?
再一次,泪如雨下,却笑颜如花!
这一觉苏浅浅睡得畅快得很,似乎那么久都没睡得那么舒畅过!
好不容易醒过来,是因为身边的暖意越来越足,暖得她有些汗意,迷迷糊糊的,苏浅浅伸手把暖气调的低一些,似乎没那么难受了,苏浅浅满意的把头埋入贺经年怀里,继续睡。
没多久,苏浅浅又觉得热了,原来和男人一起睡觉等同于抱着个暖宝宝啊,还是特大号暖宝宝!
苏浅浅闭着眼摸索着想把被子往下拉点,这时,才觉得不对……好像不是因为被子热,是因为身边的暖宝宝!
苏浅浅倏地清醒,手搭上贺经年的额,心一沉,果然,是贺经年发烧了,不过好在温度不算的很高,大概是三十八度。
苏浅浅拿开贺经年的手臂要起来,贺经年却不让,把她一拉,继续抱在怀里睡。苏浅浅被他抱得好满足啊,可是不行,还是要起来,要给他拿药。
“贺经年,我给你拿药吃。”苏浅浅柔柔的在他耳边说,手还摸着他的脸颊,“你有点发烧。”
贺经年抬眸看了看她,放开。
让贺经年无能为力的,除了苏浅浅,就是鸭肉过敏和发热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容易发烧,而且都会烧得稀里糊涂!
苏浅浅给他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一,还算好的温度,给他吃了药之后,苏浅浅没敢离开,守着他。
厨房里熬着粥,苏浅浅回贺经年床边守着,给他换额头上的热了的毛巾。物理降温,这个温度用冷水敷额头应该可以了。
贺经年又烧得糊涂了,不时的呓语:“扇贝,扇贝报到!”
着急的不得了的苏浅浅不由得噗嗤一笑,怎么老是念叨着扇贝报到啊?是不是你还是扇贝的时候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呢?
这一笑,又笑出了泪,都怪她啊……
“乔俏……”
贺经年这次呓语苏浅浅没听清,凑近了再听。
“乔俏……”
苏浅浅怔,乔俏?他的……曾经很爱的女人吗?
哦,对了,就是他床头柜抽屉里的相框的人吧?
苏浅浅伸手拉开了抽屉,拿出相框。
一个笑得温婉似水的女人。
苏浅浅觉得那温婉的笑耀眼之极,让她有种自卑得想要逃走的感觉。这就是乔俏吧?
“乔俏……乔,我有点……有点……”
“怎么办?我好像喜欢……好像……”
“苏浅浅,怎么办……”
苏浅浅于是在贺经年这断断续续的梦呓中,一下哭一下笑,一下哭着笑,一下笑着哭……
贺经年在退了烧后醒来,睁了眼,看见身边那张完全哭得花了的小脸,那肿的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叹了口气,伸手握了她的手:“我没事,别哭了。”
苏浅浅嚼着泪扑哧一笑:“谁哭了,我明明在笑!”
贺经年微扬唇角,点头:“好。”
“贺经年,多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强扭的瓜不甜。可是,我要做那属于你的瓜。”苏浅浅坚定的告诉他。
贺经年为她这句有些没头没脑的话愣了愣,瞬息,就又明白了她的意思。
苏浅浅不再让他逃避,也是不想让自己再压抑,她拉开了抽屉,拿出那个相框。
“她是……”
“这是我的亡妻,乔俏。”贺经年淡淡开口。
苏浅浅怔住了。
她本来想问这是不是你的初恋她现在在哪里你不愿意接受我是因为她吗?
可是,贺经年说,这是她的亡妻。
苏浅浅觉得自己完全的溃败了,一个活着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赢一个死去的人,何况,这个人,是他的妻子。
妻子,和女朋友的区别太大。女朋友是想要厮守的人,而妻子却是已经选定要厮守一生的人。都已经决定和她厮守一生,都已经和她携手走了一段路,突然没了她,让贺经年怎么能好好的?
贺经年说了那句之后一直沉默,安静的看着她。他觉得他该要嫌弃他了,也许,以后要逃避他了。乔俏不是他的女朋友,而是妻子,苏浅浅怎么能容忍自己的爱人曾经结过婚有过一个那么爱着的女人叫做妻子?
贺经年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他要失去她了吧?在他决定自己可以再去爱一个人的时候,他要失去她了吧?
苏浅浅将相框靠近胸口,捧着,看着贺经年:“贺经年,我就真的无法替她照顾你爱你吗?我不需要你给我像爱他一样爱我,我只需要你让我爱你,不拒绝我爱你就行了,这样,可以啊?”
苏浅浅白皙的指因为紧张用力而发白,脸色因为紧张而苍白,她那么小心翼翼,问他:“可以吗?”
贺经年目不转睛,看着苏浅浅。她的脸上,为什么没有嫌弃,没有躲避,没有敷衍,为什么他只能在她脸上看到心疼,对他贺经年的心疼?
贺经年觉得自己无话可说,对那么一个完全没有必要卑躬屈膝的人,苏浅浅这如阳光般灿烂的女人对着他这么个完全不需要也不必要卑躬屈膝的人,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的降低底线,他还能说什么,他又该说什么?
贺经年缓缓伸手,拉她入怀,紧紧抱着。
“可以。”贺经年哑声,“完全可以。”
等待他的,是苏浅浅肆意流下的泪。
贺经年第一次对别人说起乔俏,这个别人,包括了他的家人,他的兄弟姐妹,他的战友。苏浅浅是他第一个提起乔俏的人。
“乔俏是老师,小学老师,我们是在书店偶遇认识的,那时她要买的书和我要买的一样,而正巧书架上只剩下一本。我是男人,当然让给她,可她非要留下我电话,说等有书了告诉我。我没答应,也没当回事。可不知乔俏怎么就能知道我的地址,在我回部队的前一天找到我把书给我,说我出来买书不容易,这书还是给我。”
贺经年婉拒了。
接下来的交集有些天意。
某天贺经年路过一间小学门口,一个孩子跑得太快被一辆开得很快的车就要撞上。贺经年当然想救下孩子,可没让他来得及拉开孩子,一股力量把他撞开,一把把孩子捞了回来,再背朝着疾驰的车。
乔俏被车刮擦摔倒,贺经年送去的医院,就这样,交集渐渐多了。
乔俏很温婉,带着江南女子的娇俏可人,贺经年总在部队,她毫不犹豫的就办了调动,调到了贺经年部队不远的那所小学,只为了能离他更近。
他们聚少离多的相处了两年,结婚了。婚后,乔俏申请了随军。
本来一切都很好,本来即使贺经年出任务再危险乔俏也不会危险,可是……
“我连累了她,那次她被挟持,我没救下她,她被杀了。”
这句话,贺经年说得很平淡,苏浅浅却听得到也看得到贺经年拼命压制着的痛苦。
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无法救下,这,应该是他们军人最痛苦也最过不去的殇。
苏浅浅无声的握紧了贺经年的手,贺经年则在安静中拼命的拉着自己回来,不要陷入那痛苦太久。
“浅浅,爱上我会比爱上别人要花费掉更多的心力,你怎么都没有被我的冷漠打败?”贺经年摸着她的发顶,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又有些累了,又想要睡着。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苏浅浅偏偏就爱他了呢?
苏浅浅轻柔的摩挲着他光洁的额头,低低的说:“因为你的冷漠之下,有着比冷漠要重得多的寂寞。”
贺经年微微一笑:“你找累么你?”
“不是,我只是,爱死了你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