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目光移向别处,然后说道:“不说你父亲了,说说你吧,杨公诚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你,跟朕说说你对战争的看法。”
果然,他是不愿意提到裴家的,孟狂脸色一黯,顺着他的话答道:“小人认为,我们对于匈奴的打法太过保守,我们只求得过且过,只求边疆安宁,可是匈奴与汉的差别可谓是天壤之别,他们喜欢我们南方富饶的粮食,喜欢我们肥沃的田地,只要他们的民族没有被打散,只要他们的骑兵还在,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越过长城,攻打我们。要是他们每次来骚扰我们一次,我们就防御一次,我们只会一直处在被动的状态,倒不如我们先发制人,养足兵力,将他们打散,赶到更远的地方……”
孟狂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通,皇帝也就这么听着,好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奇又大胆的想法,半晌,他说道:“你说的这些,朕会考虑的。”
孟狂有一瞬间的愣神,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晃过神后,立马谢恩:“谢皇上!”
“你现在是个什么官职?”
“回皇上,是都尉。”
皇帝一愣,随即说道:“太小了,完全不够施展你的雄才大略,你这次又救驾有功,回营之后,朕立马给你连升三级,封你为裨将军-。”
“谢皇上!”努力制造这一起刺杀行动,为的就是升职。
皇帝点头示意:“朕只是不想看到人才被埋没,再说,你现在对朕有救命之恩,可是有功之臣。”
“这是小人的分内之事,怎么敢居功?”在皇帝面前,孟狂永远只是做出一副谦卑状罢了,不靠得太近,也不离得太远。
“是功是过朕心里有数,你不必过谦!”
两个人便一言一语地聊了起来,孟狂见皇帝的警惕越来松懈,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是否有惊觉之状?”
皇帝的脸色一变,抿了抿嘴唇,反问道:“你为何会有此问?”
“小人刚刚见皇上说着梦话醒来,所以才有此一问。”
“是么?朕刚才说了些什么?”皇上的脸上没有表情,只等着孟狂说下文。
“小人听得并不真切,仿佛是馨儿?”他这一问极其小心,怕一不小心惹来皇帝的反感,那么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皇帝的脸色又是一变,“是么?你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过就是了!”
“诺!”孟狂心底暗怒,看来你还是不愿意面对那件事,你分明就梦见了我的母后!
“阿狂?”孟浅夕半睡半醒,伸手一摸,没有孟狂的踪影,吓得跳了起来。
“夕儿,别怕,我在呢!”孟狂赶紧回头,柔声安慰。
孟浅夕正襟危坐,才发现阿狂正与皇帝面对面的攀谈,她理了理衣襟,讪讪地上前去给皇帝请安:“小人孟夕拜见皇上。”
“平身!”
“谢皇上!”孟浅夕起身,直愣愣地站在一旁。
“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我与你兄长正在聊天,你不必拘束,一起坐下来罢!”皇帝倒显得有几分和颜悦色。
“诺!谢皇上赐坐!”孟浅夕这才挨着阿狂,盘腿坐下。
皇帝的眼在他们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最终笑着开口:“孟狂,你这个弟弟可是长得比你清秀多了,只不过他看着倒像是纯种的汉人啊!”
“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实不相瞒,我与夕儿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孟狂一本正经地答道。
“难得!难得!异母兄弟还能这么齐心,可是少见!孟夕,你如今救驾有功,我便也像对你哥哥一样,给你连升三级,如何?”皇帝温和地问着孟浅夕。
“不!皇上,小人不要!”她来边关只是来避风头的,她可不想做什么在世花木兰啊!
“那你想要什么?金子?还是美人?”皇帝有些疑惑,官职,钱财,女人便是最常见的赏赐之物了,他倒是想知道眼前这个纤瘦的小兵会挑些什么。
孟浅夕灵机一动,忙说道:“若皇上当真要赏给小人什么,就将小人该得的赏赐都给小人的哥哥吧,小人什么都不要!”
“这倒是奇了!虽说是兄友弟恭,可是你真的什么也不要?都给你大哥?”皇帝一阵狐疑。
孟浅夕的脸上漾着浅浅的微笑:“不瞒皇上,小人志不在此,跟着哥哥赴边也实属无奈,小人不想一辈子捆绑在战场上,哥哥有雄才大略,又懂得排兵布阵,比小人好上千万倍!这样的赏赐是哥哥应得的!”
孟狂忍不住偷笑起来,还是第一次见孟浅夕这么一本正经地夸自己。
皇帝有些犹豫:“可是朕已经给你哥哥连升三级,升为了裨将军-,再加上你的这份,可不是要连升六级了,直接从一个都尉升为了四征将军?”
“多谢皇上赏赐!”孟浅夕连忙给皇帝行了一个大叩首,同时拉着孟狂道:“皇上要封你为将军了,你还不谢恩?”
孟狂知道,孟浅夕抢先一步谢恩,是要让皇帝改不了口,也连忙随着孟浅夕叩了一个大头,嘴里道:“多谢皇上封赏!”
“好个机灵的孟夕啊!”皇上刚开始还有些愣怔,片刻之后,还是释怀地笑了起来,“既然你们两个都谢了恩了,朕总不好收回成命了,孟狂,从此之后,朕封你为征西将军,调回长安,接管西军!”这样的人才不应该放养在边关,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谢主隆恩!”孟狂又是一叩首,低头见着孟浅夕对他挤眉弄眼,这个丫头越发鬼灵精了。
“皇上,天色尚早,你要不再睡一会儿吧?”孟狂道,不管他心里如何别扭,面上总是要恭敬的。
皇帝摇头:“不必了,这一把老骨头睡久了倒是难受。”
“皇上,正值壮年,哪里就老了?”孟浅夕吐舌俏皮地道。
“哈哈哈……”皇帝又笑了起来,“孟狂,你这个弟弟可比你懂事会说话!孟夕,给朕说说宫外发生的事情,朕在宫里太久了,已经越难听到真话了。”人都是怕老的,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怕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