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人组织中存在着一类特殊职业者。这里要说的当然不是那种会让男人神色暧昧,让女人面露嫌弃的“特殊职业”。
当每次猎捕先灵或是通缉修心者任务的结束,目击了足矣崩坏世界观、让人尿崩情景的普通人,正在心中咀嚼那些骇人听闻的回忆时,身着奇装异服的家伙就会默然登场。他们会用各种各样因人而异的手法,将你关于怪兽、超人的一切记忆抹去。
不过人类的记忆是如此奇妙,就算是最高超的心理学家也无法完全解释大脑的记忆原理,更不要说实际操作记忆了。所以这些清理记忆的善后者,有时候也会不小心让你忘了早饭吃了啥、昨晚睡了谁、工资发了没。而理应被完全清除的记忆,也可能在你上班摸鱼打瞌睡时作为怪诞的噩梦出现。
有些回忆起来东西比较多的家伙,要么加入了守夜人组织,要么就变成了疯子。而且这两种结果在很多情况下,都是强制和被迫的......
总之,这一类为守夜人组织在现实社会中的行动揩屁股,即臭名昭著,又不可或缺的专业善后修心者,被称作:缄默官。
和传闻中一样,两名黑袍人如同幽灵般默默上船,悄然探查着一溜烟号上发生的惨剧痕迹。他们的黑袍上有着足矣令人眼花缭乱,乃至精神错乱的怪诞纹路,据说有着极好的催眠效果。
而郝嵩听说缄默官搭乘着救援拖船到达时,便明白自己无法再装晕了。因为传闻缄默官除了能让活人缄默闭嘴,也能让死人开口说话。
趁着塞萨尔教授去看望清醒过来的唯一幸存船员,一溜烟号的大副时,郝嵩起身与爱德华-米耶罗汇合站在一起,一声不吭地旁观起缄默官的工作。
他们亲眼目睹其中一位身穿暗金色螺纹黑袍的缄默官,用锋利的手术刀切开死去船员的后颈脊柱,然后揭开自己小拇指上的一块颜色比周围略泛黄的人造皮肤,直接裸露出鲜红的血肉。接着暗金纹缄默官将小拇指摁在切开的后颈脊柱断面上,闭目半分钟不到,便开始用低沉难辨的声音描述杂乱的记忆场景,由另一位银灰纹黑袍的缄默官记录并筛选出重要的部分。
当两位缄默官越来越接近离郝嵩房间最近的服务台时,郝嵩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起来。他早就注意到有一名女服务员死去时的注视方向正是自己的房门,而她的生前记忆很可能会暴露出一些秘密。可能是自己在次声波潮中行动自如,也可能是灵王貔貅的存在。
而在这个两名罪属和守夜人家族都极度敏感的时间段,任何让人怀疑的现象,都可能成为守夜人家族,特别是哈布斯堡与西庇阿对他们直接出手的借口。
对于情况的急迫性毫不知情的爱德华-米耶罗对郝嵩的“苏醒”十分兴奋:“听说你小子在美人鱼的角色专属BGM‘海妖之歌’里干翻了它们三只?枪杆子挺硬的嘛!”
“三条鱼而已......多开几枪就好。”郝嵩注意力完全不在这儿,因此倒是说出了很帅的台词。
这时两位缄默官已经开始检查腐女田生美奈子的尸体了。郝嵩眼见如此,本着一个怂货的悲观主义精神,正打算做点掉节操、丢下限的事情阻止一下时,后颈却突然一热!扭头只见迭戈-墨索里尼像提猫一样揪起他的脖子,眼露威胁道:“别想做多余的事情!”
郝嵩微微一愣,然后便一甩头挣开迭戈的手,冷哼一声道:“你真当我们输给你是因为实力?你的获胜就和某些在夜店钓到醉酒帅哥的捡漏老女人一个性质!”看上去两人似乎是针尖对麦芒。
反倒是一旁的爱德华-米耶罗一脸呆萌,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突然怼起来了。等他反应过来时,迭戈已经走开了几步,而郝嵩却面色平静了许多。
作为几天前还大打出手的敌人,做出这样争锋相对的举动看似并不奇怪。但是郝嵩和爱德华都清楚,虽然不知出何原故,但是迭戈之前对两人示好、且以本心发誓没有敌意,这一点应该是可信的。那么刚才的阻拦便只有唯一的解释。
“如果说我没信错人的话,难道迭戈已经替我去除了隐患?”
暗金纹黑袍缄默官为田生美奈子的尸体提取记忆,花的时间明显比之前要长,这让郝嵩越发紧张。
也许过了三分钟,也许只过了三秒钟,缄默官用低沉的声音总结道:“海马体破损,无法提取。”
郝嵩偷偷松了一口气。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说完验尸结论的暗金纹缄默官的兜帽阴影之下,似乎流露着打量自己的视线。
没等郝嵩深思其中的含义,塞萨尔教授迈着急促的步伐走了过来,看见郝嵩他稍稍一愣,随即有些敷衍地笑了一下。接着这位天体主义生物学教授看着两位缄默官,面露憔悴,沉重地道:“本船的大副米泽瑞先生刚才服用大量镇定剂企图自杀。我救下了他,但是恐怕这次事件已经让他精神崩溃……”
暗金纹黑袍缄默官沉默片刻,然后用十分磁性悦耳的女低声说道:“出现自杀的倾向可以理解。所有的同事都惨死,唯独自己获救。当事人心中除了庆幸,更多的感情却会是愧疚,在无限次的自问‘为什么只有我活了下来’中最终崩溃。考虑到他那些战斗狂人般的亲戚不可能给予他任何感情支持,看来我们不得不让他提前退休了。”
塞萨尔教授面露感激之色,道:“报告我会写的,请缄默官先模糊、清除他的记忆吧,特别是关于本次旅途的……”
很快两位缄默官和塞萨尔教授,以及郝嵩爱德华迭戈三人便见到了正在爆饮龙舌兰酒的米泽瑞大副。已经叮咛大醉的大副对于来人,从生理和心理上都完全抱以无视的态度,两眼无神地只顾灌酒,对衬衣上沾到的呕吐物和酒渍都毫不介意。
不过郝嵩从挂在衣架上刚洗过的副船长制服便看出,这位嗜酒的大副对这份心爱的工作有多么的眷恋及不舍,即便心灰若死,即便以酒消愁,即便自杀未遂呕吐一身,他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副船长制服蒙垢。
承载这份工作的船还在,与他朝夕相处的亲爱同事却已经全部遇害:每次都叫人用高压水枪将醉酒的自己冲醒,崇拜守夜人的敬业船长;总是笑眯眯地为他介绍对象的老轮机长;看自己和船长目光老是怪怪的贫胸女服务员田生美奈子......这些人都不在了。
就连凶手:三只人鱼也已经被预备役守夜人杀死,那么一个人存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米泽瑞大副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如此空虚。
“勒忒,记忆的清除就交给你了。”暗金纹黑袍的缄默官依然用稳定而磁性的女低音说道。
爱德华-米耶罗与迭戈-墨索里尼听得银袍缄默官的名字,同时面露惊色:“她是忘川女神勒忒?!”
银灰色黑袍的缄默官没有理会爱德华与迭戈,直接看向双眼毫无焦距的米泽瑞大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用低低地,十分小心的柔软声音问道:“米…米泽瑞船长,不好意思打扰您喝酒了,请问您还有什么遗愿要完成吗?”
说完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些不妥,慌张地弥补道:“啊!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接下来我会拿走您一些重要的东西...额,和童贞不一样的重要的东西,所以在那之前您还有什么遗言...啊!不是!我是说您是否有想要做的事、想要说的话......”叫做勒忒的缄默官越说越是慌乱,现场气氛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不过就在勒忒快要哭出来之前,米泽瑞大副终于回了神,看向郝嵩和爱德华,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了几分道:“那三条狗娘养的人鱼是你们二位杀死的?虽然我无法给出任何有价值的回报,但是真的、真的感激不尽!长夜漫漫,我等共守。”说着单膝下跪,做了一个古典的骑士礼。
爱德华和迭戈正一脸迷惑地看着“忘川女神”勒忒,似乎难以将这个名号与这个慌张的女孩联系起来。倒是没听过这个的郝嵩对着米泽瑞大副肃然回礼,以难得一见的正色道:“份内之事,责无旁贷。长夜漫漫,我等共守。”
接着米泽瑞终于看向勒忒,坦然一笑道:“没想到象征着修心界铁幕的缄默官,竟然会有慌慌张张的小姑娘。来吧,无论结局是什么,我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说着他以半跪之姿垂下了头,仿佛一位正在安静等待国王分封的贵族骑士。
受到大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情绪影响,在场者莫不默然静立,一种极度肃穆的氛围自然流露。
银袍缄默官勒忒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庄重得仿佛变了一个人,语气低沉而富有韵律:“予死者以安息,慰生者以遗忘。今日以吾大棒,除汝之悲苦凄凉,许汝以喜乐安康......”
“啥?”郝嵩感觉自己可能听错了什么。
这时勒忒大声喝出大副的全名:“米泽瑞-西庇阿!”同时突然从黑袍下抽出一根枣木棒,“啪!”地一下就猛敲在大副的后脑勺上!“啪叽”一下,米泽瑞大副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砸趴在地......
“你妹啊!还真是一根大棒啊!消除记忆的方法居然是打闷棍啊!这么随便的方法真的没问题吗?缄默官用这种套路也太俗气了吧喂!”郝嵩忍不住吐槽道,此刻心中简直有十万只猴子舞着大棒子呼啸而过!
身旁爱德华与迭戈一副见了鬼的眼神看着怂货:“居然敢吐槽‘忘川女神’的技术……”
这次郝嵩终于听到了:“忘川女神?忘川是西方神话中的遗忘之河吧?那不是和华夏的孟婆汤一样的东西吗?”
然后他好死不死的看向勒忒,好奇问道:“所以有人会叫你孟婆吗?”
勒忒闻言低下头,以微不可见的频率颤抖着:“没…没有。”
“哦,那以后就有了。”
爱德华与迭戈同时流露出了关爱智障般的眼神。
【“最俗的办法,通常也是最简单方便的办法。”——忘川女神or孟婆勒忒-赫尔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