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船在云海中幡动,月色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澄如明镜间,给静谧的院落披上一层安详与神秘。
深夜,却是让不少人难已成眠。
一位少年卧于榻上,辗转反侧,良久,一丝丝困意才慢慢袭上心头,意识在时间的催促下逐渐迷离,最后终于是合上疲惫的双目,渐渐睡去。
右手食指,莫名的颤动再次响起,缓缓地,手掌之上,一个赤色的奇异符文若隐若现,符文出现的同时,少年的右手骨指中的一截散发出淡淡的银白毫光,既暗淡又孱弱,毫光之外,黑夜,依然深沉。
那毫光陆陆续续从骨指中喷射而出,在半空中,如雪白的花萼般纷扬而下,星星点点,好似萤火飘浮一般,盈满整个房间。
尽管毫光十分暗淡,然而却未有半点衰竭陨灭。不一会儿,那豪光逐渐聚拢开来,在那少年额眉间的高度,如聚沙般不断黏合在一起,弹指间,毫光也越发的浓郁与纯粹,随着不断地聚合,毫光也不断质化,最终幻化成千万簇耀眼的奇异银芒。然而在那无数簇光芒裹拥着的的核心,一根青铜短杵的模样赫然悬在半空..
短杵之上,密密麻麻的的赤红符文整齐排列着,在周围灼目的流光中,显得无比的神秘与厚重。
片刻时间,那青铜短杵便再次变得黯淡下来,随着“咔嚓”一声,破碎交织成一道道烟雾般细密微粒,盘踞在少年眉心周围,最终,猛地向下,悉数灌注其中。
毫光进入的霎间,便碎裂,细化,汇聚成一注稠密信息流,随着信息流的逐渐稀释,少年的脑海中,奇异的景象逐渐浮现。
回过神来,少年才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幢高大的厅堂之中,厅堂的光线极为黯淡,视野之内,只有一盏盏燃着的灯火,像幽冥的鬼火一般,只是不知道哪来的风,呼呼作响,纤细的火苗不断摇摆着。
突然,一个声音从黑暗中乍起,古朴蛮荒之感扑面而来,仿佛从远古传来,划破了沉重的死寂。
“哈哈哈哈,终于来了,你我当真是暌违太久了!”
“噗”的一声,烛灯之中燃起了臂膀粗细的熊熊火焰,瞬间,整座厅视亮堂了起来,华灯万盏,宛若白昼。
那少年下意识的捂住了双眼,片刻之后,方才缓缓睁开双目,当视野变得清晰,瞬间,便在那眼前的景象前愕住了,眼睛睁得死大,意识犹如定格一般。
在他的面前,数百根巨大石柱仿佛拔地而起,直耸天霄,高不可测,每一根都有十几丈那么粗,数十人合抱,倘若有一根石柱倒塌,恐怕大地都会为之一震。
石柱包围的中央,一座高台直插禁中,数万层台阶层层叠叠,赤红的纹路罗列其上,在刺眼的光芒的照射下,发出了金属般的光泽,细看之下,整座高台竟然用青铜打造,每一个符文都有数十人之大,悬殊的对比之下,一种渺小与磅礴油然而生,这般景象,恐怕连最为镇定的人在此刻都在心中惊骇不已。
“这是.究竟是什么地方。”深咽一口气,将波澜起伏的心境强行压下,随即在心中反复念叨着,震撼之余,也是警觉地向刚才的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内心更是布满忐忑。
高台之上,一个男子傲然站立,白发披肩,月眉星目,着一裘素雅的白衣,与周围的背景相差极远,尽管那高台极为高耸,却显得分外醒目,想必那方才声响的始作俑者便是他了,只不过太远的缘故,隐隐约约,只有一道白影,看不真确。
望着那道英挺白影,少年眉头一凝,喘息间,心头的念头也是飞速掠过,这人,是谁?
不等少年反应过来,那白发男子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欢迎回家,心魂,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言语间,那男子的面容终于清晰显现出来,那白衣男子,表面看起来约么三十来岁,眉宇间总是暗藏着一股深不可此的气息,恐怕真实年龄,只多不少,白发之下,露出一张极为儒雅的面容,静如渊海,古井不波,然而少年心知肚明,在这看似寻常的面容之下,必然隐藏着极为恐怖的实力,心中不觉得犯起了嘀咕,体内一丝丝微薄精气在体内快速的运转着,警觉地注视着前方,他已经打算好,若是有什么差错,他必定会殊死一搏,哼,想把自己囫囵吞下,还要看你是否有这么大的肚量。
经历了上次那件事,小午这次倒是谨慎得多,眼睛死死锁定那人,稍一放松,有可能就是命的代价,毕竟,实力才是万能的通行证,没有实力,就算被人杀了也只不过是多碾死了一只蚂蚁。
“你是.。是谁?”缓了一下,少年有些警觉的探问道。
“偶!”白发男子的唇间透露出一丝讶意,似乎旋即想到了什么,望着宝座之下的细小人影,淡然一笑,忽然脚步悬空,身形渐渐悬浮起来。
缓缓地降落到少年所在的方位,离少年不过咫尺之遥的距离,双眸注视着少年略带稚气的面庞,眼中浮上了一抹欣慰与慈祥。突然,带着股久违的愉悦,一声大笑冲天而起。
“哈哈哈.。”
“还好,我穆族一息尚存!!”凝视着那少年的脸颊,那中年男子竟低声喃道。
“和你母亲长得真像。”白衣男子嘴角一弯,道。
望着眼前的人影,少年有些疑惑,心中也是一阵阵问号涌出。“这人.好像以前在那见过。”
就在少年满腹狐疑之时,突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宛若通灵般,一种莫名的情愫猛然涌上心头。
“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让少年有些不太适应。
乍时,少年突然感受到,体内的血液仿佛被什么牵引一样,沸腾不止,不停的触动着少年心房最柔软的地方。
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变化,少年竟然难以控制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一个个念头不停地传出,记忆如潮水般涌现,有关眼前男子的记忆浮出水面,一股至亲之感震动心房。
最终,缓缓地,脑中的念头化作了一句话语,吐口而出。
“你是.。。”
“父亲大人!!”
听见少年这般毫无征兆的回答,白衣男子突然一怔,旋即凌厉的眼眸中顿时闪过一丝难以遏制的惊喜,转瞬便化作阵阵狂喜。
缓缓的抬起头来,仰天长啸,望着天空中变换的虚空,一种极为浩瀚的狂傲之气迸射而出,气势之大,起卷残云,仿佛天地都不曾放在眼中,旋即转头看向少年,盎然一笑,道。
“孩子,我能感受到,你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普天之下最崇贵的血液!!”
白衣男子的右手抚过少年稚嫩的脸颊,紧紧地捂住少年的手,十指合十,血液如同受到特殊的牵引一般,贪婪的在两人体内交互流转,经久不息,畅快之意浑然一身,此刻两人仿佛是融为一体。
一长一少的父子两人,脚尖逐渐变轻,缓缓地离开地面,随即越来越高,在那青铜台上方才停下脚步。
极目远眺,荒芜的大地尽收眼底。
“孩子,我还依稀见得你降生的一刻,青铜祭坛发出了亘古未有的清鸣,整个穆族都为你感到欢呼.。”中年男子望着诡谲的天空,一脸兴奋说道。
“父亲.”到嘴的话好似被卡住般,竟然一下子哽住。
就在少年一股兴奋还未完全消解之时,白衣男子突然一顿,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微低过头来,道。
“可惜,时间不多了。”白衣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头喃道。俯下身去,望着少年灵动的眸子,摊开掌心,无数掌纹仿佛凌空而起,泛着毫光,交织成神秘的幻象,一把青铜古杵的模样若隐若现,晶莹剔透,少年看着这短杵,顿时惊异不已。
“这,这是.。”似乎觉察到少年的惊异,男子站起身来,张开双臂,望着浑厚的云层,傲然答道。
“通天彻地,来往自如”
“这”
“是父亲送给你的最后礼物”
话音刚落,云层便急速变换,虚无的气压不断笼罩下来,突然,大地开始龟裂,闪电不停急速掠过,带来阵阵咆哮,一条条裂缝如细蟒般不停延伸,巨大的石柱开始崩塌。男子似乎早已预见到事情的到来,尽管地动山摇,那男子却岿然不动,似乎一切并未发生,一切并未理会。只是望着有些惊厥的少年,带着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
“把手放在胸口,告诉自己,孤是王者,独是唯一。”
“孩子,不要怕,在以后的道路上你要学相信自己。”
“.。。”
语速越来越快,如雨点般密集而下,最终望着破碎的祭坛,一声长叹,净是了然。
轻抚少年的额头,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淡。颔首微道。
“很遗憾,不能看见你长大,我这父亲,有些不合格啊。”话音刚停,白衣男子的身形便逐渐虚幻。
觉察到异动,少年不住的喊着。而男子身体越发的暗淡与虚幻,恍若冰封了一般,不再言语,只是一抹欣慰凝在嘴角,越发的浓郁。
望着父亲那抹淡淡的微笑,少年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张大了眼睛,裂喉大喊:
“父亲,父亲,父.。”
少年此时早已变了模样,像野兽般咆哮着,双手朝着那幻影一个劲的抓握,却陡然无物,脚底一刻不停地朝着那身影奔跑,脚尖一歪,不料,一个踉跄摔翻在地。
“扑通扑通.”
滚下几节台阶,来不及整理凌乱破碎的衣衫,强忍着指尖传来的剧痛,硬是扶起身来,颤抖的手指“滴答滴答”流着鲜血。颤颤巍巍的伸了出来。
隔着虚空,指向苍茫。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震彻云霄,喉头已经喊的充血发疼,任凭少年如何竭力拍打地面,也无济于事,绝望,随着指尖的伤口般不断扩大,看似无形,却痛彻心扉。
最终,那身影退去了颜色,继而破碎,随风而逝。
“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永远要记住你的名字,穆氏,穆心魂!”这声音在巨大广场内犹如洪钟齐鸣一般,回荡不息。
良久,良久。
“噼里啪啦”滔天的雨势倾泻而下。将方才的一切尽数抹去,厅堂中已是空无一物,死寂再度袭来。
“父。。”
“亲。。”
“再见”
望着身形消散的方向,少年眼神空洞,茫然地喃道。
那少年的眼角,一滴泪珠順颊而下,晶莹剔透。
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