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女当然拒绝!她不胜其烦,于是顺手扯过一张面具戴上,往卧具上一倒,侧身向里,只留给木隶一个背影。木隶无声地立着。这分明是一幅夫妻怄气冷战时的样子嘛!蛮女于是有些羞急。然而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卧房中悄无声息,两个人都在苦苦坚持,就看谁先将耐心耗尽。这个过程持续了很少时间,蛮女曾一度以为木隶不知不觉中出去了;但一凝神却发现木隶仍然还在。
他竟然现再上前一步!现在,两人近在咫尺。蛮女的心跳不由怦怦加快,她紧张地想:“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然而木隶却什么也没有干、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有什么目的、想要干什么。
蛮女火了!“谈吧谈吧谈吧谈吧……要说什么请赶紧赶快!我累了,想早点休息……”
“你说得对,我不是人。”
蛮女冷哼一声,这还用说吗?
“但是面具挂我那里我真的不反对、很乐意!”
“是吗?!既然真心喜欢面具你怎么不早说?要不要全部拿走啊!”蛮女不禁一脸讥诮地说。
谁知,峰回路转,木隶接下来的言行举止让她大吃一惊!
“啊?那我就不客气啦!哈,这真是太好了!”说罢,木隶笑眯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竟真的三下五除二把面具悉数取下来,转身准备离开。
木隶又回头看一眼蛮女,想起在她脸上还剩下最后一张面具;不过这回木隶倒又不敢造次了。
他继续等、两人再次僵持。
“……自己白白花了多少心血呀!”蛮女最后还是愤愤地将面具扯下来,向木隶抡去!当着木隶的面、差一点,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
很显然,木隶这种丝毫也不怜香惜玉的做法不但大异于他平时的风格、还将为他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如果换个场合,这种类似成年大叔狂抢小朋友玩具的行为不激起公愤才怪!
但这里不过是带了套间的“牢房”。作为“牢头狱霸”,木隶平时虽不那么强横,可大小也是个“领导”;如今把脸一变,大家都只好敢怒而不敢言!
再说雷大雷和满五都明白木隶的苦心:他不惜加厚与蛮女之间的情感坚冰,既非吃错、亦非吃得太饱撑的,实在是为哥几个的安全考虑、不得已而为之。
雷大雷先反应过来,于是伸手在满五脸上一抹,将他的铜铃眼和张成鸡蛋形的嘴恢复原状;于是一脸崇拜、惊叹地对木隶说:“够狠,够强;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木隶说:“直觉。”这话引得雷大雷和满五一阵惊呼。
“老大,要是冤枉了她,你想到过后果么?”
木隶冷笑,“我只想过如果是真的,大家有什么后果,怕不是死无全尸这样简单……”
雷大雷看木隶浑身上下挂满了面具,显得夸张而可笑、活脱脱像极了一个在后世满大街转悠卖氢气球的;他不由忍住笑,口中犹自带着丝怀疑说:“不能吧?好象没那么严重……”
木隶再次冷笑。其实他并不是全无根据、歪打正着。
木隶松开一只手,几张面具便往下坠落;这回满五反应倒不慢,连忙出手接住了。又将另一只手上另外的一些面具朝满五伸出的手指上挂;木隶又叫雷大雷自己过来看。“这是什么?”木隶指着面具额头中央问。
“……蛮文吧?”
“雷大雷,你是猪啊?别再给劳子装模作样了,这是先前国书上见到过的蛮文吗?”
“风格倒是差不多,但笔法结构不一样。”这回是满五低头端详一番以后肯定地说道。
“雷大雷,听见了没有?”
“哦,听清楚了。”雷大雷老老实实答道。
“那你说,这究竟是什么?”
“符。”
“这么多的符,画在面具上做什么?这么多的面具,挂起来、有规律地排列,又具有什么功能或作用?”雷大雷一身冷汗。
“就算要怜香惜玉,也不是这般怜、这般惜的……”木隶严厉地说。
雷大雷不由得自己摸摸脖颈,打了个寒战。
木隶于是吩咐雷大雷和满五赶快处理一下那些面具,他自己转身又进了蛮女的卧房。
……
“蛮女我们能不能谈谈?”
“……”
“蛮女你能不能告诉我,那此面具排列组合在一起,能让那些符咒具有什么样的功能?”
“……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是一封信。”
“什么样的信,需要以这般隐讳的方式来表达?”
“家书。”
“还有呢?”
“没有了。”
“就这么简单?既然只是一封家信,为何不可以让我和大巫来转交?”
“国母想见我、而且我更想见国母。”
“所以,才想到这个法子,布了个法阵?”
蛮女沉默。
“蛮女你听我说。”……“我承认,抓捕和囚禁你的行为,给你以及你母亲带来了巨大痛苦;对此我诚恳向你道歉!”说到这里,木隶中断话语,向蛮女躬身行礼。
木隶接着说:“若非你身份特殊,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如果你只是个平常女子,我相信我们绝对可以做真的……朋友的。然而你却是公主,我们只能如此、就算对你有所伤害,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也许以后还会有不愉快、也仍然还得如眼前一般去做。而这不应该影响我们做朋友的努力,你说是不是?”
蛮女冷笑:“朋友归朋友,敌人也还是敌人,是这样么?”
木隶苦笑,默认了。
“也罢。如你所言!只是以后如果你们三个人败在我这弱女子手里,岂不是要羞愤而死?”
“那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蛮女说:“那,我们就来各凭本事、一决高下吧。”
木隶也说:“我不会让你的。”
蛮女说:“我们不如来作个约定?”
“好。”
“只文斗。我只是个弱女子,不爱舞刀弄枪;但凡遇到有关这方面的事,就由你们来保障我的安全。”
“当然文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保证自己一定死在你的前头。”
“谁想与你一起死?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们全死了,也得要保证我能活。”
木隶就一呆,问:“为什么?”
蛮女叹口气:“因为我是公主啊,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怎么可以轻易言死?不能死啊!”
“那我呢?”
“你是战士,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为你的帝国赴死、为亲人死、为你所爱的人死;而我,有蛮国、有亲人、也许也会有爱人,所以只好千方百计地活着……”
“……若我能活着多好……”木隶轻声说。
“废话!”
“木隶,其实先死也好,总好过生不如死。”
“哦,合着这是在暗示自己该去死呢!”木隶心想。不过,他也只好顺着她的话说:“那为什么人家又都说:好死不若赖活?”
“那是人家,你是你。”
“……?”
蛮女又带了安慰的意思,柔声说:“我听说幽府最容易迷路了。不如你先去,把路探熟了;也许哪天我会来,找你找不到,到时你不就可以把我领回去?”
“我会的。”
“说定了?”
“这还用说?只怕时间太久,咱们会老得互相认不出来了。”
“有办法。”
“什么办法?”
“照着年轻的样子,我可以再做两张面具;我的给你、你的给我,到时可以戴着相认。”
“面具么,就算了吧!”
“那,你到时可别后悔!”
“我的意思是,咱们从现起就互相记住,就再也不会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