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隶因为心中牵挂满五脱困的事情是否顺利、同时也是为了给很有些优越感郎不鲁来个下马威,所以和谈时在言语间不肯相让半分、最后弄得大家都无话可说,郎不鲁只得宣布今日到此为止。
双方各回各家。
木隶一回到后方就忙着联系满五,询问他那边的进展不提。
郎不鲁则派出信使将今天谈判的情况送到大营,由头领阅后再转呈王城。
来信读罢,木隶在谈判过程中展现出来的强硬立场让头领也忍不住皱起眉头,骂了一声:“可恶!”
这个可恶的家伙,因为阿金,真可谓是自己的眼中钉、必欲除之而后快!
现在他又出现了。
一年以来,罗盘山就像块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总是让他寝食难安;直到现在,罗盘山还是维持着一成不变的缩头乌龟战术。
而今日一场口舌之争下来,他不禁又十分好奇:汉人如此毫无顾忌地挑衅而无惧报复,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凭恃手段?
想来不外乎又是那卷轴空间什么的,想要以之为手段再度混进大营来捣乱?
昨日也正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才特意让王城来的特使郎大人一行在大营外作了必要的检查,事后暗中监视、今天又派人出去查看了一下,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也许是汉人黔驴技穷了吧?
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轻心。
也正是因为自蛮王以下都意识到汉人最大的可能是将着力点放在军营中屯积甚丰的给养粮草上,所以一段时间以来,头领日思夜想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粮食的安全问题。
如何确保粮食给养万无一失,也就成了围住罗盘山的蛮军上下最重的关切。
经过数月耳提面命地宣讲,可以说如今就连足不出户的蛮女都知道:粮食一旦有失,不用说,后果是灾难性的。
当然,这也只是护粮工作中一个方面的工作内容;并不是嘴上说说就了事,最基本的防范措施都已经落实到位了。
在保护粮食的问题上,头领一直在无休止地殚精竭虑。
召集营中将领分派任务、划分职责范围;然后不论官职大小地向几乎每一个人征集意见建议,集思广益,谋划粮食和给养的运输、储存和守卫等方面的办法,以保障其绝对的安全。
然后再夜以继日地,慢慢把大家的奇思妙想变成现实。
因为总的原则和出发点是要上下齐心协力,要形成合力而不能让力量分散以免让汉人找到可趁之机;所以头领在整个运粮、存储和守护过程中,都始终强调这一原则。
运粮:在从边军物资大营到罗盘山这一段路上,每次派出运粮、护粮、以及巡逻侦察的部队都配合得很好,效率高、速度快,汉人也就没有找得更多的下手机会;一些零星的损失在所难够,但是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而粮食给养的存储环节,头领及众将汲取了以往的经验教训,不再在后方专门设立物资营地,而是悉数运往罗盘山周围各处军营分散存放,责任落实到各营;借军事力量来护卫,这样打仗和护粮两不误。
在存储方式上,采取了让各营因地制宜、就地建设窖仓,以及封箱入库、按箱出库配给供应的办法,又特别在防盗、防火、防水、防挖掘地道等方面下了大功夫;此外,每个窖仓只设置一个单一出入口、又加装了需要三四个人合力才能打开的仓门。
这样,就算汉人能偶尔混进军营,根据以往的经验也只能是单枪匹马,不但造成的破坏程度最小、同时也杜绝了粮食给养被大量偷运出去的可能。
在守护环节则更加严密,不但有守卫轮换,日夜值班检查,还有队伍纵鹰携犬交叉巡逻;在众小巫的努力之下,另外还特意布置了隐密的预警符阵,在可能的时候协调各营联动支持。
对于将领们向发出头领这几个月来白发多了的感叹,他只是笑笑说:
“如果粮食不出现问题,就是满头白发也值得;可要是工作做不到位出了岔子,把所有人的脑袋都砍下来也不能挽回此后的形势。”
头领的话让大家默然退下,惟有加倍做事,谁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然而直到现在,都不敢说可以松一口气了。
因为,虽然从各种可能入手,作了充分的考虑并采取相应了措施;但目前尚无迹象可以判断:汉人会采取何种方式来下手;可以说,大家至今对汉人的行事方式仍然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
严防死守,该做的和能做的都做了,那么接下来只能随机应变了。
按说,随非汉人是神仙,否则强要来虎口夺食就是天大的笑话吧?
眼看和谈忙,战事起。
客观上讲,头领和他的部属在粮食给养的安全措施一事上确实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所以,他没有理由不有信心。
对于蛮王派人来以和谈的名义掩护各地大军的行动的用意,头领颇为赞同;但对于蛮王同时希望以谈判缠住木隶的做法,头领则有些不以为意。
当然,真能缠住木隶不让其无端生事的话,他也是乐观其成的。
不过,在内心里头领倒是有些盼望木隶亲自潜入进来,这样倒好新帐旧账一起和他算;不敢讲让他有来无回,但至少也要让他铩羽而归才略解心头之恨。
且说满五在木隶的建议之下,终于安心地睡了一觉,醒来后估摸着应该是第二天白天了,这才起来依计行事。
出去之前,考虑到铁锅内的空间有限,于是先挑了一把短刀带在身上;等到从卷轴空间里出来才发现事先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此时他正蹲坐在一团灰烬之中、上方有锅盖压迫,一是狭促、二是灰尘动辄呛入鼻孔,实在是难受之极。
但是也没有办法,这回要再度从铁锅内回到卷轴空间谈何容易!
又思忖了一下,只得先摸到链环卷轴塞进衣袋、再次调整姿势,屏住呼吸拼命将头往两膝间的灰烬里埋、然后反握带鞘短刀,蓄足力量以后用刀把向身后猛击。
所幸这铁锅乃是用生铁浇铸而成;加之满五先前在蛮女开办的蛮文招盲班上时因为要撰写文章、对蛮法冶铁工艺有所涉猎,所以对铁锅的脆弱部位有所了解;又加上力道甚大,所以只听喀地一下,铁锅就给他敲出一个杯口大小的不规则孔洞来。
满五再次略略往上伸伸脖颈,先从鼻孔往外吹了吹,然后扭头就着左臂上的面料掩住鼻孔,再调整着呼吸节奏慢慢回复精神。
又费力地摸索了半天,这才将一管木纹布装置找到、激活、再从刚才敲出来的孔洞推了出去。
其间他还试着用背轻轻朝上顶了顶,阻力极大!看来不单有石块压着、上面的一层土大概又被冻住了!
满五不禁暗叫糟糕!
一旦离开了卷轴空间,在这狭小空间里展稍微舒展一下都很困难、所以要快速闪身重新进入卷轴是不可能的。
看来脱困不是短时间内能实现的、眼前最迫切要解决的就是需要足够的空气来呼吸的问题。
还有,对木纹布的展开情况也是不得而知,他不敢擅动。
现在的处境真是骑虎难下了,怎么办?
又忍了半天、实在忍无可忍!
满五决定只得冒冒险了。
于是收了短刀,再次调整姿势,提臀、低头,用肩背朝上,用了一点时间来攒劲蓄势,然后猛地向上挺身顶那锅盖、并试图从铁锅中发力站立起来。
满五用鼻音吼道:“起——!”
他仿佛听见自己全身的骨胳关节都在发出声响。
再来:“起!起!”
锅盖终于崩裂散落。
终于感觉到上方有松动的迹象了!
于是更加振奋地用力往上撑。
满五最后见到了光,又吸入了一股冰意十足的空气、凉嗖嗖地透胸腔。
他像一朵蘑菇一般破土而出。
而此时他正处于完全展开的木纹布掩蔽之下,就是蛮人经过,从外表来观察的话,地面仍是平静如常、看不出一点端倪。
满五又气又恼地取出卷轴,闪身进入。
先前那一阵好狼狈好艰难!
如今总算可以好好收拾一下了。
只待与后方指挥部联系上之后,他便要展开行动,将他在蛮人身上受到的委屈加倍找补回来!
木隶从后方指挥部发消息来,问:“满五,情况如何、要不要支援?”
满五回复说,“顺利,平安,我找蛮人算帐去!”
云相就说,胡闹!叫他等等。
木隶就回复道:“任务重要,不可因小失大。”
但是满五那边悄无声息。
云相就抱怨说:“服从命令听指挥。可你手下这兵究竟是怎么回事?”
木隶微笑说:“从来没见过他会这样,看样子是动肝火了。”
云相恼怒地说:“那也不行!你别管了,以后就由指挥部统一安排。”
木隶说:“这样再好不过。”
只是他又在心中想,如今恐怕再也不会有蛮女连夜出来汲取泉水,满五想要再混进去恐怕不那么容易。
但是令呆在指挥部的云相和木隶做梦也想不到的是,时间仅仅过去两个时辰左右,满五竟然传回来消息,说是已经成功潜入蛮人大营、并且找到给养储存位置。
云相说,“这怎么可能,开玩笑吧?”
木隶说:“以我的了解,满五应该不会说假话。”
“那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蛮军重重围困、满五如入无人之境,他是妖精啊?”
“我也不明就理,他大概是机缘巧合吧。”
“问问!”云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