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年开始的第一周,雪梅的心情很不错,她这个临时班长得到了全班同学的拥护和支持。
在老师们的表扬和鼔励下,雪梅的心情异常激动,她认为有这样的好班级、好集体,作为集体的一分子,自己应该表现得更优秀。一周来,她的时间和精力全部投入学习中,得到各科老师的好评。雪梅感到短短的一周中,生活平静,学习紧张,效果不错。朝思暮想的中学生活,真有点别开生面。她对未来满怀信心,告诫自己不能松懈,继续努力。
憧憬着未来,雪梅一度兴奋不已,但兴奋过后,她的思维立即回到现实:新生注册时,雪梅对自己能够深谋远虑,只交半月伙食费,身上还留下三元多钱感到安心。没想到上夜自习和宿舍的灯油钱概由学生分摊,更想不到的是同寝室的尹菊芬居然比她还穷。帮助同学后的雪梅就没剩多少钱了。夜自习后,她掏出饭票一数,只够吃到下个星期四。如果下星期五、六她继续在校开伙,就必须动用这点余钱再买饭票。这一来,如果学校迟迟不评人助金,如果尹菊芬不主动还这一元钱,她真的就够惨了。
因此,她今天下了决心,无论天有多黑,肚子有多饿,人有多累,途中有多大的危险,她都无所畏惧,一定要赶到家帮助母亲干活并带一些粮食到学校请人做饭。这样她就可以不花一分钱,放学有饭吃,安安心心地学习了。
却不料雪梅的如意算盘竟被佳丽这黃毛丫头全打乱了。佳丽全然不知她急着回家的真实原因,误认为她是思亲心切,还是以夜晚赶路危险的理由劝阻了她。
第二天早晨,一缕微光射进窗户缝隙,雪梅穿戴整齐便轻脚轻手地离床下地到教室去看看书。
新的一周,雪梅强制性地把自己焦虑不安的心态迅速调整过来,重新振奋精神,以全新的精神面貌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同时,她还利用每天午休时间到学校附近寻找能帮她煮饭,同意她搭伙的人家。每次她都是趁周佳丽、尹菊芬等人睡着才悄悄溜出去,估计她们快要睡醒了又赶快跑回寝室,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这样一来时间太紧,连续三个中午都没跑出个眉目。直到星期四中午,她正一筹莫展地迈出学校大门时,看见一个女生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前张望。雪梅无意中问了一句:“小同学,你是来上学吗?还早哩,我们才吃完午饭,同学们还在睡午觉哩。”
小女生热情地说:“我是城关六小的学生。不过我明年就毕业了,毕业后我肯定会报考这所学校,一想到这些,每天经过这里时,我总想多看两眼。”
雪梅说:“你这么有志气,肯定能考上,到时我们就是同学了。”雪梅又关心地问道,“你家住哪儿,离这儿有多远,家里还有哪些人呢?”
女生爽快地用手指着说:“从这儿往前去,右边的一排,经过七户人家后有一个小巷,小巷的第二家就是我家。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人。我姓兰,名珍珍。你有空可经常到我家去玩。”
雪梅说:“珍珍,这名字好记又好听。珍珍同学,我想请你或你妈帮忙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愿意帮学生做饭的人家,我不想在校内食堂开伙,想出来找一户人家寄饭。你帮得上我这个忙吗?”
“哦!你真找对人了,前几年,临中一直都有两三个学生在我家寄饭,有两个高中同学是今年七月份毕业后才离开我们家的。我妈妈是个闲不住的人,她除了领些针线活来做,还希望能帮两个学生煮饭,这样我们家会显得热闹些。我妈是个好心人,我想如果你去找她,她不会拒绝你的。时间还早,我带你去见她,你亲口对她说吧。”雪梅就随同珍珍一道去她家,五六分钟就到了。兰珍珍一进门,就指着雪梅对她妈说:“妈,这是我在路上刚认识的临中同学,她想来我们家寄饭。”
雪梅向大娘说明来意时,没说她是因为缺钱交不起伙食费,只说她吃不惯集体食堂的饭菜想出来吃。大娘说:“孩子,你就别哄大娘了,但凡来我这里寄饭的都是农村来的孩子,他们进城来读点书不容易,都是因为家庭经济困难,吃不起学校伙食才出来寄饭的。我从不收这些同学一分钱的劳务费,只是尽力把他们拿来的油、菜、粮食做出热腾腾的饭菜,让他们吃得饱、吃得满意。对你也一样,我不收你一分钱。你只要把油、盐、菜、米带足就行。我这个家很单纯,就我和珍儿两母女过日子。我做得一手好针线活,挣钱不少,政府每月还要给我们一定的补贴,所以我家的生活够宽裕的。你就把口粮带来,到时保证有可口的饭菜吃。”
雪梅感激地说:“大娘,你花时间,操心劳神为我煮饭,不要我付一分钱的报酬,我从心里感谢了!但烧菜煮饭所花的煤、水费,你一定要允许我从带来的粮油、蔬菜中拿出一些适当地补贴,这样我才会安心些。粮食、蔬菜是自家种的,又不用钱买,我每次回家多带点就行。”
大娘说:“孩子,要是你真理解我的一片诚意,就没必要太勉强自己。我知道你的口粮是不需花钱买,但那也是你父母辛苦种出来的。再说,我看你这单薄的身体,未必能背得动多少,只需带足你吃的就行。你就是不带口粮,在我这里吃上三月五月,就是多个人多一双筷子,也没关系。”
跑了三个中午都毫无头绪的吃饭问题,终于在今天一个巧遇的机会解决得这么顺利。能碰上这么理想的一户好人家,能遇上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大娘,雪梅感到无比欢欣。她想,天无绝人之路,这是老天爷对她的垂怜,让她在困境之中能遇上好人。
雪梅吸取上礼拜六的教训,星期五中午就向班主任递交了星期六下午回家的请假条。
这天下午一下课,雪梅就急着把书包往寝室一放,健步如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阳光明媚,空气中飘散着秋菊、兰草的幽香,还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雪梅心情舒畅,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她高兴地想,顶多七点来钟就可以跨进家门了。晚饭后可以安安心心睡一夜好觉,明天清晨起床后就赶紧……刚想到这里,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右膝关节咔嚓响了一声,接着便是尖刀插入般剧烈而钻心地疼痛,让她一下蹲在了地上。她咬紧牙关,慢慢移动身子,坐到路旁一块的石头上。
无法形容的痛楚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后慢慢减轻,但黑夜也开始降临。雪梅硬撑着站了起来,脚还在隐隐作痛,根本走不快,就这样走两步歇一歇,好不容易才到达家门口。从门缝望去,屋里一丝光线都没有,父母已经睡了。她轻轻敲门,提着油灯来给她开门的是父亲。进门她轻声地叫了一声爸,就没再说话。父亲好像觉察到点什么,淡淡地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走累了还是饿了?饿了就自己做点吃的再休息。”
她把满腔委屈憋在心里,淡淡地回答:“爸爸,你去睡吧!我不累也不饿,只是走得太急关节有点痛,我去睡了。”
过了一会,父亲一手提着灯,一手拿着一瓶药酒站在她的门前喊她开门。父亲把药酒递给她说,这是他专门泡的治骨节痛的药酒,止痛效果特别好,叫她睡前用它擦擦关节痛处。父亲还叫她以后没要紧事就少回来,尤其是放学太晚时更不能回来,让人不放心。她张了张嘴想说明来意,父亲阻止说:“夜深了抓紧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这一夜,雪梅真是百感交集,泪水不干地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她真不知道命运到底要捉弄她到哪一天,她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辞掉工作走读书的这条道。她从深夜一直想到天明,听见父亲的咳嗽声,知道他已起床。
雪梅梳洗时,父亲走过来问她:“这样急急慌慌赶回来,有什么要紧事吗?”她犹豫片刻后,字斟句酌地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要紧事,只是进校后,才知道学校暂时没有电灯,据说可能要一年之后才能用上电。这样寝室里的灯油费和教室里上夜自习的灯油费,都是学生自己承担。我算了一下,这笔费用不算少,就从一个月的生活费中拿出部分作为灯油费,只买了二十天的饭票,刚好吃到昨天中午。我已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户可以寄饭的人家。这家人姓兰,只母女两个,女儿兰珍珍还在读小学。兰大娘年纪可能和我妈差不多,人很和善。她说过了,帮我做饭不收一分钱的报酬,所以我想从家里带两个星期的粮食、油、蔬菜,请她替我做饭。估计两星期后,学校也要评人民助学金了,我如果能评上,解决了生活问题,就不再来拿粮食了。行吗,爸爸?”
雪梅说话期间,父亲在抽烟,一袋烟的时间父亲都没说话。直到母亲起床走过来后,父亲才大声对母亲说:“梅子回来带点吃的进城去,在学校外边找人家户寄饭。你就留在家里帮助她准备些大米、苞谷面和油,在园子里采些青菜、白菜,免得在城里买,处处都要花钱。记住,核桃、板栗也叫她带点去送帮她做饭的那家人。”父亲又掉过头对雪梅说,“只要拿得动,你想拿多少都行。还有我没想到的,只要家里有,你就和你妈商量着带点去。”
父亲又说:“趁今天天气还好,能带就多带点去,以后天晚就不要回来了,走夜路让人不放心。中午我可能回来很晚,你们就不要等我吃饭,你们忙你们的,我走了。”
雪梅说:“爸爸,谢谢你!让你这样辛苦,我很不忍心。我会发奋攻书,省吃俭用,尽量不增加家里的负担。你下地干活要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走路要小心些。”
雪梅和母亲忙了一上午,准备好了要带走的粮食和蔬菜。她深知自己的体力,根本不敢拿多。满满一背篼对雪梅来说已是不小的负担,还要背着走二三十里呢。
为了在天黑前赶到学校,雪梅跟母亲告别后赶紧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