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嗯嗯”直打哈哈：“攀亲攀亲，拉帮结亲。以前人经常是父母替儿女做主，要是哪家公子看上某姑娘，就得叫父母去找媒人攀亲……”
老爸越说越不靠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抓狂，我郁闷，我纠结！这时，门铃响了，我立即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我抬起脚，冲猫眼看了看外面：“大姨！”
靠，全部乱套了，大姨你来干吗？表姐没有说你今天要来啊！坏事了，一定是为了房产证加名来的！房产证啊，房产证，求求你了大姨，不要来添乱了！
我哗啦一下子拉开门，大姨冲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哎哟，今天来得真不巧，家里来客人了！”
老妈看见大姨来了，立即迎了上去，拉着她给大家相互介绍了一下：
“她大姨来了，快进来，都是家里人。来，介绍下，这二位是我亲家，今天上门提亲的。这位是晓轩她大姨。”
沈父沈母站了起来，彼此客套了一番。大姨把带来的水果篮丢了下来，走过来招呼大家：“哎哟，是亲家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年头遇到这样的事，真是太难得了。”
大姨说完，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一屋子的人，看起来很热闹，实际上气氛有点尴尬。大姨的到来，像一块石头砸入河中，溅起了水花。
司沁宁没有说话，看着大姨。我打开冰箱，看了看，问：“大姨，你喝点什么饮料？”
大姨回头看着我：“来点饮料或者果汁就可以了，不要带碳酸气体的。”
我点点头，拿出一盒椰子汁，递给大姨。大姨今天穿得不错，很有品位，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
我自然心知肚明，没有戳穿，不过，我真的很担心今天他们为了房产证三句不合吵起来。要知道，老妈是急性子，巴不得明天就把我嫁出去，如果她突然提起房产证，和亲家意见不合，加上大姨再一掺和，不把家里的房顶闹翻天了才怪。
果然，大姨喝完椰子汁，开始发话了：“亲家，一家人今天坐一起，必是有缘人了，听说嘉铭他大姑给嘉铭和晓轩准备了一套婚房？”
司沁宁点了点头，语调有点高亢：“嗯，嘉铭他大姑就嘉铭一个侄子，给套婚房也在情理之中。他大姑自己开公司，生意不错，手头松。”
大姨连连点头：“那是，现在80后的小年轻能有一套现成的婚房，确实好办事，不过，光有房子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司沁宁疑问道：“那说明什么？”
大姨捏着椰子汁空盒子：“只能说明他们小两口以后不要首付，也不要月供付贷款，更不要背债过日子。”
司沁宁“哦”了一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大姨说得蛮有见地！”
我看着沈嘉铭，他的额头正在冒汗。很显然，下面的话题，已经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
大姨继续说：“按说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穷养儿子富养女，你家嘉铭和我家晓轩，都是父母的宝贝疙瘩，往后晓轩嫁到你家，你家就多了一个宝贝。
两个宝贝，是不是要一样疼呢？”
沈飞歌在一旁插嘴：“当然一样疼了，一个女婿半个儿，一个媳妇也是半个女儿啦。”
司沁宁用胳膊肘捅了捅老公，满脸堆笑地说：“她大姨，说实话，我们两口子今天是来提亲的。嘉铭在家里是独生儿子，我们虽然也有一个女儿，但是，晓轩嫁过来后，我们还是两个女儿一样看待的。”
大姨立即接过话茬：“那太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是晓轩的娘家人，就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了。结婚是大事，我们晓轩家境一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只想找个男孩子以后好好过日子，守着自己的窝，养两个孩子，一直过到老。所以，我想问下亲家，他大姑给嘉铭的房子，有什么说法？”
司沁宁坐直了身子，不紧不慢地说：“提到这个房子，自然是他大姑给嘉铭的婚房，主要用途是用于结婚。我想，有嘉铭住的，就有晓轩住的。”
大姨接过司沁宁的话：“亲家，这话说起来都是这么说的，不过，做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你说既然有嘉铭的，就少不了晓轩的，这话说得是不错，那么，容我多一句嘴，房产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
沈嘉铭看了我一眼，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司沁宁很冷静，看着大姨，反问一句：“房产证上的名字写谁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大姨一字一句地说：“不能说房产证上的名字真的重要不重要，我刚才说了，我们是普通人家，过日子图的是安稳。晓轩不是嫁不掉，也不是没人要，我们只希望晓轩有一份实实在在的婚姻，让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沈飞歌有点坐不住了：“亲家，这个房产证的名字，我看这样吧……”
司沁宁打断沈飞歌的话：“她大姨，我们今天不谈房产证姓名的问题，我们主要是来提亲的。现在，嘉铭和晓轩相处一段时间后，彼此都没有意见，我们做家长的尊重他们的选择，该结婚让他们结婚，该办喜事给他们办喜事，你们看呢？”
老妈“嗯、嗯”直点头：“我们也没有什么意见，具体的操办，你们看着办吧。”
大姨“哎哟”了一声：“亲家，急什么啊？结婚是人生大事，也不是赶鸭子上架，朝窝里一撵就完事了。婚事当然是你们操办了，不过，这个房产证的名字不解决，结婚证就不大好领吧？”
司沁宁刚刚回暖过来的心，被大姨的一句话从头浇到脚，凉透了。客厅的气氛有点紧张，老妈站起来，给客人的杯子里一一续水。
我坐在嘉铭的旁边，对他们的谈话内容越来越紧张。沈飞歌端起喝到三分之一的空杯子，递给老妈加水，对大家说：“亲家，我们今天在黄山路酒家定了晚餐，这样吧，时间到了，我们先去酒店，大家边吃边聊？”
司沁宁立即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朝门口走去。大姨无可奈何，跟着大家鱼贯而出，老妈留在最后锁门。
黄山路酒家离我家不远，在我们的居住地附近。一路上，沈嘉铭一直和司沁宁靠在一起，离我很远。
沈嘉铭的手搭在司沁宁的肩膀上，像一个乖乖仔。司沁宁脸色似乎不大好看，一直闷头走路，一句话也不说。沈飞歌走在司沁宁旁边，一直在抽烟。
我大姨故意落在后面，拉了我一下：“晓轩，你这个老婆婆不好说话，你以后嫁过去的话，估计日子不会好过。嘉铭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你能不能吃定他？”
我被大姨说得心里一点底也没有，都说生姜还是老的辣：“大姨，我和嘉铭只谈了三个月，原来是校友，他的人品应该不错吧？”
大姨“咳”了一声：“过日子不是叫你看人品，我是说，他对你的感情究竟怎样？听不听你的话？”
我脸红了一下：“感情应该不错吧，如果没有感情，他不会和我结婚的吧？听话这个……”
大姨腰板子很直：“你以为结婚都是奔感情去的啊？我告诉你啊，刚才在你家，我和司沁宁谈到房产证的事情，嘉铭一直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就冲这一点，他对你就没有多少感情。”
我哑巴了，干瞪眼看着大姨：“大姨，不会吧……”
大姨继续说：“晓轩，还是那句话，如果司沁宁在房产证上不让步，你千万不要领结婚证，先拖着再说。”
又来了，好烦人！我谈对象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关心我，我一旦要结婚了，就一个个冲出来打坝了。
十分钟后，黄山路酒家到了。沈嘉铭对迎宾小姐报了预约姓名，我们一行人被安排在一个包间里。
司沁宁到底见过世面，刚才还是一张阴郁的脸，现在已经是红光满面了。她招呼大家坐：“来来来，亲家这里坐。”
老爸老妈被安排在上座，大姨靠着我老妈，我靠着大姨，对面是沈嘉铭一家三口。
我越看那座位越别扭，怎么看怎么像两派。席间，先上的菜是冷盘，沈嘉铭先给我老爸斟酒，然后给沈飞歌斟满，接着再给自己斟了一杯。
我拿着饮料瓶，先给司沁宁倒了一杯，然后给老妈，给大姨，给自己各倒了一杯。
司沁宁一脸的喜气洋洋，端起杯子，站了起来：“来，为我们即将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干杯！”
所有的人一起举杯站了起来，七只杯子叮叮当当在空中碰响，像摇曳的风铃：“干杯！”
席间，司沁宁不停地使唤沈嘉铭给大家夹菜。和睦的气氛只维持了几分钟，不知道谁又把话题引到房子上面去了。
司沁宁手里举着筷子，一本正经地说：“房子说到底是用来居住的，是一个物件，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说白了，他大姑送给嘉铭和晓轩的是婚房，只要他们两个人婚后好好过日子，这个房子肯定是他们两个人的。”
大姨开玩笑地说：“亲家，晓轩这孩子没有心机，我们做长辈的，也就是给孩子把个关，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取决于孩子。男娶媳妇，女嫁女儿，买套房子太正常不过了。他大姑有心成全嘉铭和晓轩，送上一套婚房，想必属于赠与行为。既然是赠与的，房产证上就应该写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至少也要写上嘉铭的名字，我这样说不为过吧？”
司沁宁脸色非常难看：“她大姨，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不要生气。婚房的产权证和土地证已经拿下来了，按理说，晓轩还没有和嘉铭领证，婚房应该是嘉铭的婚前财产，既然是男方的婚前财产，写谁的名字应该和女方家没有关系吧？还有，新婚姻法规定，谁家买的房子就算谁家的财产，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
老妈在一边看着，心情很复杂，她现在担心的倒不是房产证上的姓名，而是担心司沁宁给大姨逼急了，撂筷子走人。这样的话，我就遭殃嫁不出去了。
老妈站起来，举着公筷给司沁宁夹菜：“亲家，不要只顾说话，来，吃菜。”
司沁宁递上碗，接过老妈的菜：“嗯，亲家，在吃了，谢谢。”
大姨换了一个口吻说：“亲家，我也说句不好听的话，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确实和女方家没有关系。我们杜家是嫁女儿，要的不是你们沈家的财产，而是你们的态度。如果你们觉得房子比婚姻更重要，比爱情更靠得住，我看，这个婚还是不结的好。”
沈飞歌一听不结婚，声音都跑偏了：“她大姨，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满足。婚房本来就是给小两口结婚用的，你们的意思是……”
大姨单刀直入：“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在房产证上加上杜晓轩的名字就行了，另外再做个加名公证，其他的事情你们看着办。”
司沁宁用筷子点了点自己的碗，面露难色：“她大姨，在房产证上加上杜晓轩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勉为其难了？80后的婚姻，说白了就是利益驱动下的婚姻，带有很大的冲动性。这一代人，看重的不再是所谓的爱情，而是物质。你能保证晓轩不是冲着他大姑的房子嫁给嘉铭的？”
大姨笑了笑：“亲家，我问你一句题外话，你家娶媳妇，是不是觉得媳妇就是冲着你家的房子去的？如果你觉得晓轩是冲着他大姑的房子嫁给嘉铭的，那么你可以把房子退给他大姑，看晓轩嫁不嫁给嘉铭！”
司沁宁的筷子不知道朝哪里放才好，她的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她看着大姨，越想越恼火。今天本来是来提亲的，没有想到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将自己的计划搞得一团糟。
这时，老爸说话了：“亲家，说实话，我们嫁女儿，也不是图你家的财产，就是图个女儿嫁过去过日子踏实。房产证写谁的名字，确实不重要，空手套白狼的事情我们做不来。不过，话说回来，他大姑给嘉铭的婚房，就应该写上嘉铭的名字，有没有我女儿的名字，无所谓！”
司沁宁丢下筷子，看了看大家，然后，对老爸说：“房产证和结婚证是两码事儿，我就想不通，你们怎么会把两码事儿弄成一码事儿的？我们今天上门提亲，是谈结婚的事情，不是来谈房产证加名的。让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在我们家连户口还没有落上，就谈房产证上加名的事情，是不是太荒唐了？
嘉铭是我儿子，房产证上写不写他的名字，是我们的家事，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老爸有点尴尬，我有点看不下去了：“阿姨，我想谈谈自己的看法，并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第一，我不想要你家的财产；第二，我可以不在大姑给的婚房里结婚；第三，房产证上可以没有我的名字，但是，一定要有嘉铭的名字。”
我的话刚说完，嘉铭用右脚在餐桌底下狠狠踢了我一脚。我穿着高跟鞋，脚脖子突然受到外力，感觉生疼。
司沁宁看着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愣了足足有一分钟，才接过我的话：“杜晓轩，等你和嘉铭领了结婚证，再和我谈房产证上姓名的问题，现在为时过早。”
我正准备接话，又被嘉铭重重地踢了一脚。我有点生气，又不能直接挂在脸上，于是站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我刚走到洗手间门口，身后一只大手一把抓住我，我一个趔趄往后一倒，一下子倒在那人的怀里。我抬眼一看，是冤家沈嘉铭。
沈嘉铭一把抱住我：“晓轩，你刚才怎么用那个腔调和我妈说话？”
我白了沈嘉铭一眼：“我用什么腔调了？你妈对我爸说话用什么腔调了，你怎么不说呢？”
沈嘉铭继续说：“我就一个妈。”
我继续翻白眼：“我也一个爸。”
我们两个人，站在卫生间水池边，一个说一个妈，一个说一个爸，说了好几遍。说完后，我们两个人，各自掉头冲进了男女洗手间。
等我出来的时候，沈嘉铭已经等在洗手间门外了。他看了看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边洗手，一边问：“有什么好笑的？瞧你妈那霸道的样子，我还没有嫁到你家去，就凶巴巴地对我了。”
沈嘉铭一把抱住我：“我妈再凶，也是我妈，见多不怪，以后你天天看，看习惯就好了。”
我鼻子“哼唧”着：“我哪里敢看她啊，在你家，你妈是老大，你是老二，你爸是老三，奶奶是老四，以后我嫁过去，就是老五了。如果你妈再养一条狗，我估计要让位到老六了。”
沈嘉铭伸出食指，轻轻地刮我的鼻子：“老六怎么了？”
我委屈地说：“有句谚语，老大一撮毛，老二穿皮毛，老三猪头山，老四人人爱，老五老六死得快，老七老八……”
沈嘉铭一把捂住我的嘴：“乱说，掌嘴！”
我的嘴巴被沈嘉铭轻轻刮了几下，我哈哈大笑：“怎么，舍不得我死得快啊？”
沈嘉铭继续掌嘴：“再乱说，继续掌嘴！”
我停止大笑，突然抱住沈嘉铭，眼睛看着他：“嘉铭，答应我一件事。”
沈嘉铭盯着我的眼睛：“什么事，你说。”
我一字一顿地说：“让你妈在房产证上写上你的名字！”
沈嘉铭的眼神立即暗淡了下去，他抱紧我，两个人一起朝包间走去：
“我妈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如果我坚持你的意见，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最后的结果你比我还要清楚。其实，我们不要在意形式的东西，我妈就我一个儿子，也就你一个儿媳妇，将来也就一个孙子，你说，你现在把她从母后的位置上拉下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哈哈，沈嘉铭真有你的，还母后呢！怕是你妈自己封后的吧？我倒不是很在意形式的东西，今天我大姨和我爸的态度已经放桌上了，我总得给自己家人一个面子吧？
我慢腾腾地走着：“嘉铭，你妈怎么有点不讲道理啊，明明是你大姑给我们的婚房，为什么只写她一个人的名字，凭什么啊？”
沈嘉铭耸了耸肩：“我妈也许有她自己的考虑，我们做小辈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只要我们两个人的感情不出问题，我妈就是有再多的考虑，对我们来说，也等于零。”
我点了点头，沈嘉铭的这句话，我比较爱听。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和沈嘉铭的问题，而是两个家庭之间的问题。
我不能越俎代庖，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事情。
长辈都是好面子的，所有的原则都是为面子服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