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在哪里呢？”嘉航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焦急，让她稍稍感到些安慰。
“在外面呢，有事吗？”梁陈冷冷地甩过去一句。
听见她生硬的回答，嘉航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但仍是没好气地问：“去哪里了？到现在还不回来，你也想学不懂事的小孩离家出走吗？”
“只是出来散散心而已！”梁陈极讨厌他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
“散了一天了，现在总该回来了吧？你看看都几点了！”嘉航的语气仍是非常生硬，像是大人训斥小孩一般。
“今天不想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好了，挂了！”自己都出来一天了，他竟然还用这种语言跟她说话。要说刚接通电话那一刻，她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的话，现在她是彻底地坠入寒潭之中了。
梁陈挂了电话，还没等她走到柜台前，手机又好死不死地响了起来。狠狠心按掉就是不接，可是那边一直锲而不舍地打过来。看着店主人讶异的目光，她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拿起手机走到门边接了起来。
“郑嘉航，你到底要怎么样？”梁陈对着话筒咬牙切齿地说。
“快给我回家，我有话跟你说！”嘉航的语气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梁陈是铁了心跟他耗下去了，她扬扬眉，趾高气扬地说：“我都说过了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说你在哪呢？你到哪里去静心？你知不知道现在有些地方治安不好，大晚上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嘉航已经失去耐心，对着话筒放声大吼，震得她轻微地耳鸣。
“放心，我现在很安全，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梁陈也不甘示弱地回了他一句，随后隐忍了一天的泪水夺眶而出。这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从来没这么彷徨无助过，现在所有的一切全要归功于那个在电话中对着她号叫的郑嘉航。
这边的嘉航拿她实在没辙了，既然硬的不行，那也只能来软的了，真没想到这小女人比牛还倔。他无力地对着话筒说：“快些回来吧，我觉得我们确实需要静下心来谈一谈，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沟通太少了吗？”
梁陈本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见嘉航软了下来，她也牛气不起来了，但仍是嘴硬地说：“沟通，你哪有时间跟我沟通啊，大忙人一个啊！”
“好了，现在别说这些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吧。你现在在哪里呢？要不要我过去接你？”嘉航实在是懒得跟她吵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先把她哄回家再说。
“不用了，我看我还是明天再回去吧。”梁陈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坚持己见，不能就这样妥协了，否则还以为她好欺负。
“你不回来是吧？你不说你在哪里是吧？那我就开车一处处地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你了！”这几句话几乎是从嘉航牙缝里蹦出来一般，这个固执的女人磨光了他所有的耐性。
“知道了，不用劳您大驾，我自己会回去！”梁陈被逼无奈，只得举手投降。
（12）
梁陈打车回到自家楼下，仰望着四楼窗户射出来的淡色灯光，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怯意。吵架之后还是自己主动回家，她是不是太没有意志力，太没出息了？是不是就代表她先妥协，日后的一切又要回到嘉航的掌控之中了？她正怏怏不乐地想着，这时却见自家窗户的窗帘动了两下。她怕被嘉航看见，赶紧冲到走道上了楼梯。磨磨蹭蹭走到家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按门铃，突然包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你在哪里呢？怎么还不回来？”是嘉航沉重无奈的声音。
切，这个郑嘉航！老婆就站在自家门口都不知道，白长了一双耳朵，连这么大的手机铃声都听不到。梁陈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才对着话筒说：“在外面呢！”
“不是说回来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嘉航的声调突然一下提得老高。
梁陈气得直接放下手机对着防盗门踢了一下，大声叫道：“回来啦，快开门！”后来觉得踢一下不解气，紧接着又补上两脚。
嘉航本来是在卧室的阳台上，突然听见门外有动静连忙跑了出来，打开门一看，正见梁陈直戳戳地站在门口，两只眼睛在黑暗中散发出慑人的光芒。
“回来啦？快进屋吧。”嘉航愣了一下，同时也松了口气，语气平淡地说。
梁陈没想到是这种欢迎仪式，心里暗自懊悔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他自动回家了，现在转身就走又显得她不明事理。只得将牙一咬进了屋，并且将半高跟的凉鞋踩得“咯咯”作响。她将包随意地往沙发上一扔，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眯着眼睛慵懒地说：“现在我回来了，你要跟我谈什么？我们好好地沟通一下吧！”
她这个架势显然不是来沟通的，倒像是回来砸场子的。嘉航抬头看了看钟，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再谈吧。”
梁陈轻蔑地一笑，说：“那你还不如别让我回来呢，这跟我明天回家有什么区别？”
“看你出去一天了，气还没消哪？都干什么去了？”嘉航见她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
“大街上看帅哥去了，这么多年了，没尝到爱情是什么滋味，现在真是后悔！”梁陈将脸往沙发里一埋，闷声说道。说实话，今天她确实想找个帅哥倾诉心事来着。可是转了半天，帅哥没见着，全是一群长相奇怪的男人，个子还没她高。
嘉航忍住笑说：“哦，那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呢？”
“嗯，找到了几个，正玩得高兴呢，就被你给叫回来了，下次记得，我出去不准打电话！”梁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背对着他说。
“快去洗洗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嘉航轻笑一声，在沙发上找了块巴掌大的地方坐了下来。
“郑嘉航，当年为什么不跟她在一起？既然这么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从苏格那儿得知他有相恋多年的女友后，她一直想亲口问他这个问题，这次趁着耍赖的工夫得好好问问。
嘉航脸色突然一变，生冷地说：“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反正已经结束了。”
梁陈一听，猛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瞪了他半天，撇撇嘴说：“我看一点结束的迹象都没有，你们不是还联系着吗？余情未了，死灰复燃，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别胡思乱想了，没有的事，赶紧洗洗休息去！”嘉航皱着眉，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
“真的没事吗？旧情人的照片还经常翻出来看呢，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啊？”梁陈朝他翻了个白眼说。
“我们今天能不能不讨论这个问题了？”嘉航两手一摊，叹了口气。
这下换成梁陈来劲了，她在外转了一天了，气了一天了，好不容易要找个地方静一下，还被他给催了回来。谁知回来后就让她洗洗休息，真拿她当猴耍啊！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俯视着他说：“今日事今日毕，有什么事情我们索性就现在说个明白！”
“好吧，那你想听什么，我无所不言！”嘉航往沙发上一靠，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
“还是早上那几个问题，为什么你现在还跟她联系？为什么你要对我撒谎？还有，既然你心里装着她，那我算是什么？”梁陈捶胸顿足地将心中的疑惑统统倒了出来，管它什么狗屁后果。
嘉航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嚷道：“早上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吗？是她母亲最近病了，来找我咨询，就这么点事情值得你这样吗？你说说你这么小题大做，我敢跟你说实话吗？还有，你是我的老婆，合法的妻子，这一点还不够吗？”
“好，好，撇开这些不说吧。屋里的铁盒子你要怎么解释？放了这么久，上面还能一尘不染，你肯定经常偷偷拿出来欣赏吧？我承认我是你的合法妻子，可那又怎么样？我们之间不就是一个红本本吗，除了这个破本子，你说说还有什么？你给过我什么？”梁陈越说越委屈，干涸了一天的泪腺突然恢复正常，哗啦啦一下子泪水喷涌而出。
“我们是合法夫妻，这还不够吗？那你说你还要什么呢？”嘉航实在弄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这问题上面纠缠不清。
梁陈突然止住泪，望着天花板想了想。她脑子里一直想说要爱情来着，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撇撇嘴又委屈地哭了起来。天哪，她总不能对着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索要爱情吧？当年的赵筠做不到，他又岂能做到？她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她不想跟任何人分享爱情，她想要他的全部，可惜他却是个吝啬鬼。他心里除了那个叫张宝怡的，就没有一丝可以容纳她的空间了。
“别再哭了，转了一天你也累了，赶紧收拾收拾休息吧。”嘉航见她哭得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哭笑不得地说。
（13）
第二天早上醒来，满耳都是窗外树上知了们声嘶力竭的叫声，梁陈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自家客房中。这个房间没有阳台，窗外就是小区的绿化带，到了夏天满树的鸣蝉，吵得人心烦。昨天晚上是她自己非要抱着被子跟他分房睡的，并不是她闹得厉害，而是真的没办法再面对他了。昨晚她一直在追问他与张宝怡的事情，可他就是避而不答，言语间还有维护那个宝宝之意。
房间里没有钟表，她的手机还在外面的包里，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竖着耳朵听了听，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嘉航已经上班去了。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轻轻打开门，伸头向外望了望，家里果真是没人，这才放下心，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洗漱完毕后，跑到厨房里转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看来嘉航今天没在家吃早饭。在冰箱里翻出牛奶与面包，吃了几口，便觉胃部微微作痛。看来她又得做自我催眠，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以免胃病发作。
吃完早餐后，她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早上有《快乐一家人》的重播，她看了两集，大笑了一通，之后便觉得空虚寂寥。只一夜的工夫她就想通了，既然这个婚姻这么空洞，那还不如不要。即使离婚会遭到家人的反对，让爸妈们伤心，以后自己会过得辛苦一些，可是与其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不如选择自由。她也是正常的女人，需要的不仅是富足的物质生活，她更追求精神上的满足。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足矣！再也受不了这种同床异梦的日子了，她深知自己是个自私贪婪的人，想霸占嘉航的内心。可悲的是，他竟连一个小小的角落都没留给她。作这样的决定确实让人痛苦，但比起这样跟他一直过下去要好得多。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挥剑斩情丝了，就算是心中不舍也要如此，而且她的胃也经不起折腾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嘉航又接到了宝怡的电话，说是她老公非要跟他见一面。这下事情可凑到一块儿了，双方分别闹起了矛盾。本来为了梁陈的事情就烦恼不已的他，这下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偏偏就赶到一块儿去了。而且他始终弄不明白，梁陈是怎么知道他曾在相亲时跟别人说过那样的话的？这件事情除了相亲的对象，就连赵筠也不知道，看来她真是神通广大。一想到他的一举一动她都能了如指掌，他的心里就一阵阵地发寒，她的心机该有多深重啊！现在他脑子就如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他与宝怡之间过去的情感莫名地成为引爆家庭的导火索。这让他看到了婚姻是多么地脆弱，经不起一丝风雨，夫妻双方很难建立起对彼此的信任，真是让人无奈！
晚上当心事重重的他回到家里的时候，一打开门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顺着香味走到厨房一看，见梁陈正在里面忙得满头是汗，不免让他心生愧意。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他涩然开了口：“有要帮忙的吗？”
“也快忙完了，你就帮忙收拾一下餐桌吧。”梁陈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地说。
见她还愿意开口说话，嘉航稍稍松了口气，蹭到里面的水池洗了手，便去收拾餐桌。梁陈手脚麻利地将最后一道菜装盘，利落地将一盘盘丰盛的菜肴捧到桌上，装好饭后头也不抬地坐下来自顾自地吃着。
“今天怎么这么多菜啊？”忍受不了这种氛围的嘉航，吃了两口饭终于开了口。
“哦，再过两天就开学了，估计以后也没空做了，趁现在有时间做一顿。”梁陈淡淡地开了口，内心却盘算着要怎么跟他说她的决定。
“嗯，厨艺比以前进步了许多！”嘉航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入口中边嚼边称赞说。
梁陈终于抬起头瞟了他一眼，见他俊朗的面容上挂着讨好式的微笑，心中突地一阵抽痛。她一直说服着自己并不爱他，可是一见到他，所有事先想好讨厌他的理由都跑到爪哇国去了。凭什么她爱的人却不爱她，凭什么她要死心塌地地爱着这个男人？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呢？”嘉航见她不语，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快吃饭吧，吃完饭再说。”梁陈说完便低着头，认真地吃着碗里的饭，不再说一句话。
两个人就这样在沉默的氛围中吃完了饭，席间只听见碗筷清脆的碰撞声。嘉航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终于赶在她之前扒完了碗中的饭。来不及咽掉口中的食物，他就开了口：“老规矩，该我涮碗了。”
梁陈见他主动也不拒绝，静静地吃好饭将碗往他面前一摆，然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去了。六点半正是播放动画片的时候，她随意地挑一个台看《火影忍者》。真搞不懂这个制作并不算精良的动画怎么可以这么火，现在看了看，估计是情节与题材的问题吧，毕竟介绍忍术这类的片子非常之少。
“怎么看这些幼稚的东西？”嘉航收拾好厨房，走出来往她身边一坐，朗声问道。
“学校里面的学生就迷这些，所以想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吸引人之处。”
梁陈眼睛紧盯着电视屏幕说。
“这种片子太幼稚了，就是一堆人在那斗来斗去，没意思！”嘉航瞟了两眼，轻蔑地说。
梁陈一听，随手关掉了电视，将遥控器扔到一边，刻意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坐着。现在是时候跟他说心里话了，早说早安心，早说早解脱。
（14）
当嘉航听到“离婚”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的时候，心中是讶异万分。他并不认为这些明明很好解决的事情在她想来是那么地严重，严重到可以说出这两个可怕的字眼。他用质疑的眼神扫了她半天，这才艰涩地说：“你认为已经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了吗？确实严重到了这一步了吗？”
梁陈看他一脸受伤的表情，只淡淡一笑，随即起身从厨房倒了两杯水放到他面前说：“你尝尝这两杯水。”
嘉航不解地看了看她，拿杯子各喝了一口说：“什么意思？”
“一杯加了蜂蜜，一杯就是清水，哪杯好喝？”梁陈盯着他，直截了当地问。
嘉航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神情凝重地说：“梁陈，其实日子过得平淡并不是坏事，一味地追求甜蜜浪漫是不现实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杯清水呢，就代表着陌生人之间的关系，这杯蜂蜜水呢，就代表恋人或是夫妻之间的关系。刚刚你也说了，蜂蜜水表示着浪漫与甜蜜，从你的话中我理解到，你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就像这杯清水。那么由此看来，我们之间与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不待他回答，她又起身走到厨房冲了杯咖啡放到他面前，顿时一阵扑鼻的醇香掠过嘉航的鼻尖。
“喝吧，你不是最喜欢喝咖啡吗？”梁陈望着他，笑得诡异。
“你这又要作什么奇怪的解释？”嘉航只盯着她，却并不碰杯子。
